法拉第的问题一问出口,亚瑟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一名伦敦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他对于目前世界科学的进展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为了防止在他解释洛伦兹力的过程中再扯出一大堆暂时没有发明的新概念,这一回他聪明的使用起了在苏格兰场和治安法庭上磨练出来的打岔和套话技术。
亚瑟摸着后脑勺,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他开口道。
“法拉第先生,很抱歉让您听错了。我是从约克郡来的,所以我的口语发音不像是伦敦腔那么标准,我刚才说的其实不是洛伦兹(lorenz),而是劳伦斯(lawrence)。”
法拉第诧异道:“劳伦斯?这两个单词听起来确实差不多。”
亚瑟回道:“先不提这个了,我刚刚表述左手定则时所说的其他东西,您还有听混淆的吗?”
法拉第回想了一下:“其他的应该没有了,像是什么电荷之类的,都是比较基础的概念。而且您在其他地方的口音也没有那么重,我都听得非常清晰。”
亚瑟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有电子不要紧,有电荷的概念就行。
心里有了底,亚瑟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法拉第先生,您应该知道,劳伦斯有桂冠和荣誉的意思。
这也代表了我对劳伦斯力的看法,它就像是荣誉一样,看起来好像存在,但实际上又不存在。
或许,它仅仅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
也就是说,我推测它可能存在,但是又无法证实它存在,这或许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力。”
法拉第闻言皱眉思考道:“您是说,这个所谓的劳伦斯力,是您的一个猜想?”
“没错。”
“那么您对于它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亚瑟看到法拉第和在场听众已经彻底被他带着跑了,于是便放心大胆的开始套话了。
“请问您,目前学界对于电流的定义是怎样的呢?”
法拉第想也不想的回道:“电流首先是由意大利科学家伽伐尼所提出的,在长时间的争议后,本杰明·富兰克林先生于18世纪50年代发现正负电荷,从那以后经过多年讨论,最终学界统一把正电荷定向移动方向规定为电流的运动方向。”
亚瑟听到这里,终于笑着说道:“正如您方才演讲和实验时说的那样,电可以产生磁,磁也可以产生电,而您应该知道,磁与电之间会产生作用力。
因此,我方才在看您实验时,便猜想着,如果电流是由电荷组成的,那么在磁生电的过程中,那些新生的电荷在运动过程中应该也会受到力。
安培力是磁场对电流的作用力,而我所说的劳伦斯力,则是运动电荷在磁场中所受到的力。
虽然都是电所受的力,但一個是宏观角度的,另一个则是微观角度的。”
法拉第听到亚瑟的解释,眉头忽的一蹙,他沉思了片刻,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开口询问道:“也就是说,您认为安培力是这个所谓的劳伦斯力的合力?”
亚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法拉第摸着前额,笑着开口道:“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猜想,而且听起来也非常符合逻辑。
但是,就目前的科学研究来说,我们虽然知道电荷存在,但它也仅仅是我们想象中的一个有质量但不存在体积和形状的质点,是一个极端理想化的模型。
怪不得您会把这个力称为劳伦斯力呢,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它确实是一个摸不着但却感觉存在的桂冠和荣誉。”
亚瑟笑道:“很抱歉没能给您带来多少实质性的进展,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切实际的猜想而已。”
亚瑟这话刚说完,一旁的红魔鬼就小声嘟囔了起来:“嘿!他妈的,亚瑟,你小子猜的还挺准。”
虽然所谓的劳伦斯力仅仅是个猜想,但法拉第却依然不掩饰他对于亚瑟的欣赏。
他笑着拍了拍亚瑟的肩膀:“小伙子,科学需要的就是猜想。
在没有人证明你是错的之前,那你就有可能是对的,谁都不能轻易否认你。
在我得出实验结果前,许多人都不相信磁可以产生电,但它就是产生了,科学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口中的劳伦斯力就变成了现实也说不定呢?
对了,我还未曾请教您的名字。”
亚瑟微微欠身鞠躬道:“亚瑟·黑斯廷斯。”
“亚瑟·黑斯廷斯?”法拉第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沉吟道:“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这话刚说完,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夫人忽然惊呼道:“苏格兰场警察制服,还戴着闪闪发亮的肩章,名字叫亚瑟·黑斯廷斯,而且同样十分年轻。
我的上帝啊!他、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在治安法庭上拯救了可怜孩子生命的亚瑟警官吧?”
“那个前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的警官?”
“正义的化身,公众的榜样,那个苏格兰场的最强音?”
“喔!可能真的是他!年轻上进,还如此富有学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说服陪审团和治安法官。”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会场再次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起立鼓掌,即是为了向法拉第的新发现致敬,也是为了给亚瑟的丰富学识和过往经历一种礼遇。
法拉第看到满场起立的观众以及鲜有脸红但依旧维持镇定向观众挥手还礼的亚瑟,这位电磁学的开创者忍不住笑着说道。
“亚瑟警官,谁说劳伦斯代表着桂冠与荣誉?看看这些起立鼓掌的公众吧,您的尊姓黑斯廷斯才是真正的桂冠与荣誉。
干脆也不要叫它劳伦斯力了,就叫它黑斯廷斯力,即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公众不否认,您的名字就永远摆在那里!”
亚瑟闻言,讶异道:“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法拉第笑着向亚瑟伸出了手:“除此之外,我还希望您能够许可我在即将完稿的论文里,引用您的两个定则进行解释说明,不知道您能否同意?”
亚瑟望着法拉第伸出来的手,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可以同意您进行引用,但那之前我也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亚瑟认真道:“不瞒您说,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听化学讲座的。但是……”
法拉第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您是为了这件事,化学方面的东西,我比电磁学更有自信。
如果您想聆听这方面的知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如果我不在这里,那么必然是在皇家学会的实验室里。
喔,对了,我可以去找会长帮您要一张皇家学会的通行证,这样您就可以随时出入学院里了。”
法拉第说到这儿,刚想扭头去找会长。
没想到,他刚转身,便看见一个同样穿着深黑色西装的仆从朝着亚瑟快步跑来。
仆人微微一鞠躬,冲着亚瑟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皇家学会会长苏赛克斯公爵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