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拯救生命一视同仁。同样的,他杀人也不分善恶。
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平等重视所有的生命同时也代表不爱任何一个人。
如果他能早点将这一条铁则铭记在心的话,或许还有办法获得救赎。
如果他早一点冻结自己年轻的心灵,让它坏死,让自己成为一台无血无泪的测量机器,或许就能一辈子只是冷冷地挑选活人与死人,而不需要为此而苦恼了吧。
可是那个男人并不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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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因兹贝伦上空发生的天气异变,就像是封强势的邀请函一样,将朔月这位“恶客”迎入了千年的冬之城。
在无数手握武器,模样相仿的人造人簇拥之下,朔月被引领着前往艾因兹柏恩城的礼拜堂——那是这座被风雪冰封的古城中最壮丽同时也是最黑暗的场所。
那里当然不是颂赞上帝恩宠、抚慰心灵的地方。在魔术师的城堡中,所谓的祈祷场所就是执行魔导式典的地方。
所以朔月这一路上看到的彩绘镶嵌玻璃所描绘的也不是圣人画像,而是爱因兹贝伦家追求圣杯的漫长历史。
即使在初始三家中,爱因兹贝伦耗费在圣杯上的时光也是最长久的。
只是到如今,那些曾聚集在一起追求第三法的魔术师们有的离开了城堡,有的自我了断,最终遗弃在这座冰天雪地的,只有魔术师们制作出的人造人而已。
这些人造人出于自身作为机械的纯粹性,将创造自己的魔术师们的理念——“重现第三魔法”继承,将爱因兹贝伦工房继续运作了下去。从此以后,爱因兹贝伦制造的人造人全部都以羽斯缇萨为基准——也就是银发红眸的形象。
而两百年前,人造人们终于放弃了独力探索的方式,开始和远坂与玛奇里(间桐)等外部家族合作。
但在之后展开的圣杯战争中,爱因兹贝伦家总是因为御主的战斗力略逊一筹而从未取得过胜利——结果在九年前,他们被迫决定从外界招揽骁勇善战的魔术师。
说起来,切嗣papa正是一直以血统纯正为傲的爱因兹贝伦家,不惜第二次改变信念而准备的王牌。
朔月走在回廊上,无意间把目光停留在一片比较新的彩绘玻璃窗上。
上面画的是艾因茲柏恩家的“冬之圣女”里兹莱希·羽斯缇萨以及随侍在她左右的两位魔术师对着天上一盏杯子伸出双手的模样。只要用心观察这幅画的构图与平衡,就可以明显看出两百年前艾因兹柏恩家是多么瞧不起远坂家族以及魔奇里家族,现在不得不仰赖他们两家协助的事实又让艾因兹柏恩家感到多么羞耻。
白发金眸的青年行走于通道里,与此地肃穆的气氛过于格格不入,就好像两方中注定会有一方宣告了因彼此而毁灭的结局。
掌管这座寒冬之城的老魔术师已经站在祭坛前面等候他的到来了。
老人名叫约布斯塔海特·冯·爱因兹贝伦。自从他继承第八代家主之位后就以“亚哈德”为名号。他几次延长寿命,活了将近两个世纪的漫长时光,在圣杯“探索”变成圣杯“战争”之后仍然统治着艾因兹柏恩家。
面对这座城堡的掌控者,朔月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眼神便停留在他身边的一对男女身上,再也没离开过。
男人身披大衣,一头利落的黑发,身形依旧如卫宫的记忆一般又高又瘦,双眼无光,可若仔细探寻便会发现那燃烧着的执念火焰。
女人身穿白金色的大衣,银发柔顺的垂落,红宝石般的眼眸温润,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雪之公主,正如朔月隔着荧幕看到的那般美丽。
卫宫切嗣,爱丽丝菲尔,本次爱因兹贝伦家族参与圣杯战争的御主及其伴侣。
同时,他们也是……
“那么,入侵了爱因兹贝伦领地,在吾等冬之城中施展了大魔术的魔术师啊,鉴于你并没有伤害对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我允许你说出来意。”
老魔术师高傲的话语让朔月重新将目光投放在了他的身上。
亚哈德老人捋着让人联想到结冰瀑布的白色长须,那双完全不见衰老的强烈目光由深陷的眼窝中直射朔月,他身上有一股近乎偏执的无形压力,让人厌恶。
而朔月这份厌恶的感情,也结结实实地传递到了亚哈德的脑海中。
“爱丽。”几乎就在这一刹那,卫宫切嗣的眼神微微变化,不动声色地拉过自己的妻子,将她护在身后。
只有经历过尸山血海,或是岁月侵袭的人,才能感觉到无形之中气氛的变化,那个白发金眸的青年只是站着,就让切嗣和亚哈德翁感觉到要被压垮,甚至于,老魔术师的全身已经止不住颤抖起来。
这绝不是朔月展现出了何等的粗野暴戾,而是一旦暴露在他那冷酷的金色眼眸下,便会不由得认识到自己是多么脆弱无力的存在。
在不是英灵,但酷似英灵的朔月面前,任何人类都会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如飞蛾般无力吧。
“那就容我提出要求吧,爱因兹贝伦。”青年站在门口,手心有蓝色的光流凝聚,“我来这里,是想要你们爱因兹贝伦的人偶技术,小圣杯的数据,本次圣杯战争的圣遗物,一个卡哇伊的小萝莉……”
顿了顿,在亚哈德翁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朔月说出了最后的要求:
“以及,第三法。”
“杀了他!”仿佛被触及逆鳞,白发老人毫不犹豫地发出指令,手杖在地上重重一敲,便有无穷尽的魔术阵自地面升起,包围了整座礼拜堂。
伴随着大门的打开,无数手持斧枪的人造人涌了进来,朝着孤身一人的朔月杀去。
“快走,这個男人很危险!”身为爱因兹贝伦不惜放下身段也要迎入城堡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在面对自己的拿手工作时,却选择了率先退却,抓住妻子的手,向门外退去。
“可,切嗣,我也能战斗……”爱丽丝菲尔不愿让丈夫独自面对危险,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而这份犹豫,却让她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traceon!(投影开始)”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当刀刃飞来的那一刻时,爱丽丝菲尔只来得及用力推开丈夫,就被无情的刀刃所吞没。
“爱丽!”卫宫切嗣瞳孔紧缩。
没有血迹,没有喊叫,无数剑刃泛着冰冷的铁光,插在地面上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坟。
一块白色的布料被气浪掀起,像是消融的雪花般,消失在了黑暗的礼拜堂中。
心脏抽动,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间回荡,卫宫切嗣眼神空洞,从衣服内侧拔出两把冲锋手枪。
“timealter,tripleaccel!(固有时制御·三倍速)!”
名为“好丈夫”的外衣被撕下。
时隔七年,那个曾经的魔术师杀手,再度找到了不死不休的目标,开始捕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