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国虽大,好战必亡第179章龙武军执戟郎“此次科举考试,进士甲等三人,分别是:方重勇、岑参、张涉。
其余中进士者有:元结、杜甫、薛据三人。
以上六人留下面圣,其余二十四人,不符合朝廷中第要求,予以淘汰!请你们立刻离开紫宸殿!
之前录取的名单作废。”
站在李隆基身边的高力士,扯着嗓子大喊道。
三十个进士,参加一场附加的殿试,被淘汰了二十四个,只剩下六人,这尼玛玩笑开大了!
紫宸殿内的科举考生们全都面面相觑,震惊、疑惑、恐惧、庆幸、后怕等表情不一而足,甚至有人低声抽泣起来。
“金吾卫何在!”
高力士看到没人愿意离开,对着殿门的方向大喊道。很快,十多个盔明甲亮的金吾卫士卒冲进紫宸殿内准备动手。
方重勇等殿试后被点为进士的考生,自觉的躲到了一边,站到高力士不远的地方。其他人则是被那些五大三粗的金吾卫士卒驱赶着,狼狈离开了大殿。
“写得好,朕就是这么想的。”
李隆基走到方重勇面前,用拳头打击着他的肩膀,兴奋的说道:“朕就是想好好教训教训吐蕃人。以后你要是再去河西,替朕敲打敲打吐蕃人。”
说完,他又走到岑参面前,感慨了一番鼓励道:“听闻你曾经在安西都护府任职半年,果然是有见地不枉千里为官,进士甲等乃是实至名归。”
最后,李隆基又走到张涉面前,微微点头道:“伱对于政务很熟悉,今日写的都是些真知灼见,非常好。
虽然你不熟悉西域民情,但那不是你的错。”
对这三个进士甲等的考生,李隆基是真的满意,并没有一点“人情鼓励”在里头。
当然了,他出这个题,本身就是给方重勇放水的,如果对方答不上来,那才是真见鬼。
随后,李隆基又走到元结与薛据面前,只是稍稍客套了一番,态度比之前冷淡了许多。
最后,基哥来到坐在轮椅上的杜甫面前,发现对方的腿似乎断了,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听闻你有诗才,但此番你能中第,实在是非常勉强。”
李隆基开口说道,杜甫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恭敬叉手行礼道:“请圣人恕罪,草民无法行礼周全。”
“朕不怪你。”
基哥叹了口气说道:“但朕还是要取消你的进士资格。”
诶?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李隆基这是要玩哪一出。就连高力士都走过来,在李隆基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圣人,科举大事,朝令夕改不可为啊。”
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高力士不要多话。
“若是此次点你为进士,那明年科举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认为,把腿打断再进考场的考生,被朝廷录取的可能性更大些呢?”
李隆基一脸惋惜的反问道。
还可以这么理解么?
方重勇愣住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无理取闹,可是细细想来,也未尝没有它自己的合理逻辑。
六个被录取的人里头,就有今年唯一的那个断腿考生。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朝廷对那些“残疾”或者“突发意外”的考生,会稍微给一点点同情分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纯属想多了想太美,可是万一呢?
万一有用,万一有那么一点点用,然后就改变了最终结果呢?
不得不说,世上总是不缺铤而走险,投机取巧之人。明年科举的时候,要是出现了一大堆故意断腿的考生,企图模仿杜甫中第的“人设”企图碰运气,到时候也会把朝廷弄得尴尬不已的。
被人揶揄为“瘸子科举”,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了,这只是基哥的说辞,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反正明面上基哥就是这么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嗯,金吾卫,把这位有进士之才,但时运不济的考生送出皇城吧。”
李隆基指着轮椅上的杜甫说道。
杜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唐天子已经开了口,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没法挽回的地步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金吾卫的士卒,推着杜甫的轮椅就往外走,不曾有丝毫停留。
方重勇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杜甫这次是因为站了李林甫的队,被权贵们拉了一把,才会出现在三十人大名单之中!他也是,元结也是。
但是,这不代表凭杜甫自己的本事,就能在没有任何外来干扰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写诗只是科举的一部分,甚至只占三分之一都不到。
杜甫科考的实力,也只是跟那些混子们比,要强一些,不代表他真的就有治国理政的水平,甚至是潜力都不见得有。
现在的杜甫,连“朱门酒肉臭”的残酷性都没有领悟到,心中还残留着盛唐千秋万代的幻想,没有体会到多少民间疾苦。
基哥的做法虽然奇怪,倒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
起码,打掉杜甫这一个进士,可以让将来参加科举的考生好好保护自己的双腿,不会去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功德呢?
方重勇压住了想帮杜甫求情的冲动,老老实实的等在一旁不说话。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常常悲喜无常,习惯就好了。
方重勇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
“什么?”
王韫秀说话的调子高了八度,一脸惊骇看着兴庆宫里派宦官送来的黑色军服,整个人都不好了。
“考中了状元,还在殿试的时候露脸了,风光了一把,结果就这?”
她指着放在桌案上的军服,看着方重勇的脸质问道:“圣人就赏赐这个,然后让你套上这身狗皮,去兴庆宫当个九品下的执戟郎?”
如果结果,让王韫秀实在搞不懂,方重勇这两个多月前前后后折腾这么多有何意义。
要知道方重勇当年在沙州也当了四年实权刺史啊!
就算前一段时间,那也做到了左金吾卫中郎将之职!现在跑兴庆宫里头去当个执戟郎,有意思么?
唐代没有执戟郎这个官职,只有九品下的执戟长,通常也称“执戟”。跟它的前身执戟郎,职权完全重合,所以也经常被人戏称为“执戟郎”,略有贬义。
“不是执戟郎,而是龙武军在兴庆宫里,守在圣人身边的执戟郎!”
方重勇纠正了王韫秀的说辞。
“这……有区别么?反正还不都是执戟郎嘛!”
王韫秀一脸无语的反问道,对于方重勇脸上的淡然无法理解。
“你不懂,这就是政治。”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看了看宫里派人送来的龙武军军服,果然面料与上面的花纹都很考究,比金吾卫的红色军服强了一大截!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找个乡村隐居三年,然后再去吏部选官呢!”
王韫秀没好气的说道。
“诶,这回你可说对了,确实不如现在就找个村子隐居三年。
可是,有时候就算你想隐居,圣人也不许啊。”
一边说,方重勇一边开始换上这身龙武军的军服,也不避讳王韫秀在场。
“对了,下值以后,顺便去一趟十王宅,把这包药给寿王啊,是韦三娘要用的。”
刚刚从院子里进来的阿娜耶,将手里的一个大纸包塞到方重勇怀里。
“这么大一包药,吃死人了怎么办?你以为曼陀罗花磨成粉是闹着玩的么?”
方重勇一脸无语的问道。
“哦,对哦,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行,阿郎分一点出来,分装一下给他们一小包,按妾身的方法服用就行了。
本来想着他们吃不完以后可以留着吃的,倒是没想到说不定有人吃药会不过脑子。
哈哈哈哈哈,主要是妾身懒得分装了,再说家里也没有药铺的工具,不好定分量。
疏忽了,疏忽了。”
阿娜耶摸摸头,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是你偷懒摆烂不过脑子才对!
方重勇无奈摇头,阿娜耶哪里是忘记了,其实她就是不想跟十王宅里的那些人扯上关系,所以哪怕被王韫秀委托办事,也不肯尽心尽力,就想着随便敷衍敷衍得了。
这次办事办不好,下次人家就不来求了,多省事啊!
这么大一包曼陀罗花磨成的粉,都可以迷晕大象了,万一韦三娘不小心吃过量了,估计就再也醒不过来。
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以后做事长点心啊。”
方重勇虎着脸教训道,来到书房,将那一大包粉末分了又分,最后弄了一小包,用纸包好贴身放置。
这种小事,他下值之后直接去一趟十王宅就行了,不是多大的事情。阿娜耶现在的心思,都在学医上面了,并不是很热衷于给人看病,那点敷衍办事的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心情忐忑的来到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前,方重勇就看到穿着龙武军士卒军服的张光晟,已经在值班站岗了!
见到方重勇,张光晟心中的疑问似乎也得到了解答,他不动声色的对方重勇使了个眼色,他今日被紧急调动,直接从左金吾卫司戈变成了龙武军士卒,还前来值守勤政务本楼。
整个过程太过于迅速,以至于他懵懵懂懂的办完调职手续,都还是一头雾水。
方重勇给了张光晟一个“ok”的手势,来到勤政务本楼二楼的御书房。
此时基哥正在书房内来回走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人,末将前来龙武军报到,请圣人安排军务。”
方重勇叉手行礼道。
“怎么样,这身军服穿得还习惯么?”
李隆基背对着方重勇,站在围栏边眺望楼下的景物询问道。
“回圣人,这些都是在为圣人办事,没有习惯和不习惯的说法。”
方重勇小心翼翼的说道。
“龙武军的九品官,那不是朝廷的官,而是只属于朕的官,你明白这个道理么?”
李隆基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背对着方重勇,看不到他的表情。
基哥并没有吹牛,因为龙武军本就是他的“私人卫队”,其人员任免皆由他一人决定,朝臣无法干涉。所以基哥说方重勇的官职是“圣人的官”,还真不是乱讲话。
“末将明白,圣人有什么吩咐,末将便有什么行动,不会听他人指挥。”
方重勇叉手行礼道。
“嗯,就是这么回事。
去楼下执勤吧,今后朕走到哪里,你便带着这一队龙武军亲卫跟到哪里。你这一队包含你在内,也就十个人,去熟悉一下你那些新手下吧。”
李隆基头也不回,抬起手轻轻摆了摆说道。
“喏!”
方重勇不敢多问,领命而去。心中暗想,连他在内一共十个卫士,也算是“基哥十勇士”了。
其中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下值,开小差开了一晚上的方重勇,来到位于长安城东北处的十王宅门前。
对门外值守的龙武军同僚说明来意之后,便从十王宅里头出来一位白白胖胖的宦官,看着方重勇,趾高气昂的询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你还不配知道。”
方重勇淡然说道,一脸傲慢。
没想到这位白胖宦官不但不生气,反而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将方重勇拉到四下无人处询问道:“是圣人有什么吩咐么?”
“对,你把寿王妃喊出来就行了,此事一定不要声张,否则……”
方重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那位宦官没动,方重勇怒喝道:“给圣人办事,你还想收钱?”
听到这话,眼前的白胖宦官这才跪下哀求道:“没有没有,千万不要告诉圣人!这件事某一定把嘴巴封得死死的!”
“嗯,去吧。”
方重勇故作不满的冷淡说道。
很快,他就看到韦三娘独自走出来,对自己行了一礼说道:
“忘记跟王娘子说了,有些药是不能带进十王宅的,将军替妾身谢谢王娘子啊。”
韦三娘轻咳了两声,她确实是得了咳嗽病,不过身体看起来还挺正常的,面色也没有那种病入膏肓的蜡黄。
“嗯,此事记得要保密。”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行了一礼后转身便走。
“等等等等。”
韦三娘急急忙忙的跟上来,将一个香包塞到方重勇手里说道:“祝你们早生贵子啦,什么时候成亲一定要请我去捧场呀。”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的离开,消失在十王宅的大门入口处。
“原来,十王宅的监视,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啊。”
方重勇转过身,远远看着十王宅的轮廓,若有所思的说道。
今天稍稍试探,他便察觉到,十王宅看似守卫森严,实则里面的宦官甚至守卫,很多人应该都被基哥的那些孝子贤孙们给收买了。平日里门禁很松,检查物品也是属于那种“可查可不查”的情况。
如此看来,基哥对于他那些子嗣们的防范,倒也不完全是无理取闹和空穴来风。
皇子的能量之大,天然就克制官僚集团。对皇帝再忠心的大臣们,在太子甚至皇子们面前,恐怕都难以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
“总觉得这里要出大事。”
方重勇轻叹一声说道。
基哥把皇子们圈禁起来当猪养,可是,谁又甘心变成一头猪被圈养起来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必然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