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以下,至清五十四号由紫铜制成的两个螺旋桨转速加快,艉舵也偏向一边。远方,二十多枚鱼雷正极速冲来。
这艘灰白色涂装的猎潜舰向右转向,舰体明显侧倾。
“周长官,站稳了!”彭常提醒道。
不能低估战舰的速度,这种感觉就好似身处一辆急转弯的公交车,周长风左手按着防撞头盔、右手抓紧身旁的扶手以免摔倒。
美制航空鱼雷接二连三的从左边穿过,相距最近的仅隔数十米。一连串雪白浪花清晰可见,仿佛近在咫尺。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像缓慢的长矛一样刺向后边庞大且笨拙的货轮。
“当心!”
“砸过来了!”
就在许多人心有余悸的望着那些鱼雷时,几声惊呵从旁边传来。
一扭头,一个刺眼夺目的飞旋火球就映入眼帘,而且迅速变大!
这架被38.4曳光弹击伤的pbm水手断了半截机翼,油箱泄露的航空汽油将整架飞机变成了火球,然后失控的旋转着坠来。
“咚――哗啦――”
水上飞机从至清五十四号上方擦肩而过,高速撞击海面瞬间解体,里边的美军机组成员想必尸骨无存。
飞掠过程中洒落的一些汽油和碎片掉在甲板上产生了十几个着火点,水兵们赶忙扑救。
这时,一声轰隆巨响从远方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
在躲过了三枚鱼雷后,壬六四型速建货轮六百二十七号船太洵号还是被两枚鱼雷击中了船艏和船体中部。
托佩克斯炸药的水下爆炸威力甚是可怕,脆弱的货轮在仅仅几个呼吸后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歪斜。
太洵号的高射炮停止了轰鸣,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甲板上到处乱跑的船员,一些人在试图放下救生艇,有人却已经慌不择路的选择弃船跳海了。
又过了几十秒,更远些的另一艘货轮也中雷了。
爆炸引发了火灾,甲板通风管涌出了一缕缕黑烟,升腾入云。
「秦皮号去救人,其余各舰警戒,留意无线电侦听。」无线电频段中传出护航舰队指挥官的命令。
周长风不由得感到一丝后怕,随即又庆幸自己启程时的选择无比正确。
就知道货轮这样既笨拙又脆弱的重要目标难逃劫难,小身板的猎潜舰反而更安全。
其实除了周长风一行人以外,还有一些文官、技术军官、随军记者也搭乘庚子三一一号运输船队从中途岛前往夏威夷。
在即将沉没的太洵号上就有这样的十几人,水兵们忧心忡忡的望着迅速下沉的货轮,你一言我一语的估算会有多少人来不及逃生而葬身鱼腹。
大半个钟头后,两艘货轮连同二者装载的上万吨物资沉入海底深处,海面上重归安宁,只剩下大量漂浮的杂物。
所有弃船的人被搭救上来以后经过清点,有十七名船员及随船搭乘人员失踪。
周长风瞧见其余几艘货轮的甲板上好像聚集了一些人,陆续向海里抛洒些什么。
他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丢下去的好像是各种罐头?
神色如常的彭常解释道:“开战以来,民间跑船的渐渐的冒出了这么个习俗,也就求个心中慰藉。”
“像是端午习俗演变来的一样。”
“的确有这么个说法。”
货轮属于商船,上边的船员都不是军人――即便许多货轮增设了各种自卫武器。
这些年的考验下来,明军护航舰艇部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近两个月美军飞机频频袭击运输船队也不像以前是稀奇事了。
袭击结束后,各舰的无线电监听小组都截获了来自西南方向海上的电讯。
与上个月那几次袭击一样,很明显是不敢以身涉险的美军潜艇在很远的距离悄悄窥视,引导飞机前来攻击。
把舰队首尾两艘战舰侦测的电讯方向放在海图上一画,两条线的交点就是美军潜艇的大致方位,足有二十多公里。
这远超护航条令规定的还击距离,在向中途岛的猎潜分舰队上报情况后,庚字三一一号运输船队继续向夏威夷进发。
瓦胡岛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踏上珍珠港码头的那一刻意味着这趟既惊又险的航程终于结束了。
一大帮子军政要员在此等候迎接,熟悉的面孔还不少。
“欢迎督师伤愈归来!”有人带头喊道。
姚良川感叹道:“钧座你走之后兵团上下人心浮动,敌机也丢了不少传单。”
“我这不回来了么?”周长风叉着腰环顾四周,满意地说:“看起来还行,架子没乱,秩序不错。”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好几名激动不已的随军记者快步上前,心领神会的周长风也很配合的摆了个排兵布阵、指点江山的姿势。
摄影师们举起照相机连连抓拍,争先恐后的要记录下这一场面。
这下真成战神归来了。
“去指挥部,我要部队序列和整备状况的报告。”周长风侧首说道。
“是!”
大战的阴云已经迫近,山雨欲来。
在东太平洋活动的明军潜艇部队汇报称发现美军的兵员运输船的出现数量远超以往,而且最近一个星期各种电讯往来频繁,东梢间小组估计美军极可能实施军事行动。
夏威夷兵团督师部的陈设没多大变化,望着放置整齐的便笺、钢笔、墨水瓶、书本等等私人物品,周长风会心一笑。
中校军情参谋左手拿着文件夹,走来平举右手抚胸行礼道:“督师,这是兵团兵员武备统计。”
1部署在瓦胡岛的陆军作战部队――
>第七、第二十二、第一二六步兵师
>第三战车旅、第一一独立战车营、第六二独立攻坚战车队
>第七野战重炮旅
>第三铁道炮营
>第十九工程旅
>第二野战补充旅
2部署在瓦胡岛的海军作战部队――
>第一登陆军
>第一二二、第一二三、第一二八、第一二九、第一三、第一三一独立岸防炮营
>乙字七十六分舰队
3部署在瓦胡岛的空军作战部队――
>第一、第二、第三、第七驱逐机支队
>第一截击轰炸支队
>第四、第六轻轰炸支队
>第二雷击支队
>第六、第十三防空旅,第一四五、第一四六、第一五独立高射炮营
另外还有一些朝鲜和日本仆从军部队,包括飞机百余架和地面部队数千人。
即使不考虑拉奈岛、考爱岛、尼豪岛上的几个师,仅瓦胡岛明军规模就足足有二十万之巨。
作为最精锐的重兵集团,夏威夷兵团无疑是大明陆海空三军精华之所在,周长风十分怀疑美军是否有充足的意愿前来反攻,还是说纯粹是由于被逼无奈。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美军指挥官,看见这样子的敌情……压根就不想打了。”
周长风苦笑了一下,对面前的军官们吐槽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现场的氛围颇为轻松。
“别说两个月,就算是两年也啃不下!”第七师师长毛应清轻蔑地说。
若有所思的周长风看向文质彬彬的后勤佥事,问道:“我走的时候账面上囤了大概四十六万吨物资,现在有多少了?”
后者不假思索地答曰:“回禀督师,五十二万又三千三百公吨,近两个月总计发来八支船队,扣除中途损失的便是这些了。”
“好。”周长风向军政佥事指示道:“装备和物资都很足,不足为虑,那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军心了,针对敌人空投的各种传单要注意,别欲盖弥彰睁眼说瞎话,现在大局势是好的,不用避讳说大实话。”
“督师放心便是,全军上下有的是信心,也知道舰队只不过在修理整备罢了,誓歼来犯之敌。”
“嗯,这样就好。”
其实周长风心血来潮的想吹个牛――百万大军也攻不下固若金汤的瓦胡岛。
不过鉴于自古以来说大话的人似乎都没好下场,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到胜利前夕再说也不迟。
一月上旬的最后一天,若干或好或坏消息纷至沓来。
第一个消息是血腥的班德堡之战落下帷幕,面对明军持续不断的轰炸和强攻,美澳联军为了保卫布里斯班的门户之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澳军便损失约两万有生力量。
第二个消息是北非的变故,法军在重整以后诱使敌人主动出击,分割包围重创了加拿大装甲师,消弭了这个最大的威胁,法军随即连日强攻成功夺取了阿尔及尔,北非战场迎来重大转机。
第三个消息是确认美军正欲来犯,侦察机发现大岛东部沿海地区集结了数量庞大的登陆舰、登陆艇、两栖输送车,显然攻势迫在眉睫。
夏威夷兵团督师部军政处签发了临战训令,预示一场激烈碰撞即将到来。
「我军兵精粮足,弹药充沛,纵使大敌来犯亦无需畏惧,全体将士务必忠于职守、奋勇应战,倾力予敌重创,临阵脱逃、动摇军心之辈枪决毋赦。」
沉寂了一个多星期后,美军航空兵又突然活跃了起来。
瓦胡岛东部莫卡普半岛的两座机场不出意料的最先遭受空袭,成群结队的美军战斗机和轰炸机对机场和公路狂轰滥炸。
以往美军一般不会对坚固的钢筋混凝土飞机碉堡动心思,这次竟反常的开始攻击飞机碉堡,不过效果不佳。
11月1日,美军陆战队航空队投入了新型号的海盗――f4u-1d,它进行了小幅改良,还配备了可以紧急提高250匹马力的喷水加力装置。
十几架b-25负责洒布箔条、数架b-24负责进行有源电子干扰,在这些电子战飞机的掩护下,大批飞机铺天盖地的席卷莫卡普半岛。
好在那几部法制厘米波雷达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战斗机部队和防空部队不再像刚遭遇电子战时那样无所适从了。
空袭、空战、防空在整个昼间都甚是激烈,一名随军记者如是描述道:「敌机漫天飞舞,炮弹光痕交错杂乱,地上火海一片,就像一群凶猛的马蜂在围攻一堆篝火。」
明军防空部队全天击落十余架美军飞机;战斗机部队自损9架,斩获10架轰炸机和4架战斗机,声名鹊起的少尉飞行员王励桦驾驶一架红色的山雀独自包揽其中1架轰炸机和2架战斗机,一举跻身王牌之列。
当时大批老鸟被召回本土时,半新半老的王励桦留了下来,成了众多菜鸟争相请教的前辈,他是最早接触二式歼击机山雀的飞行员之一,很快适应了这型带有应急色彩的战斗机。
山雀短粗的机身形状显然气动外形不咋地,许多人诟病它离轴性能奇差无比,操控感受差劲,唯一的优点就是大马力发动机赋予了它可怕的爬升能力。
由于山雀航程极短,无法通过转场部署,只能海运,故而瓦胡岛上只有第一驱逐支队第一队和第二队完成了换装,总计九十多架。
吃了不少亏的美军飞行员为之取了“daikon”的绰号,意为一种东亚地区的白萝卜。
高烈度的航空战从1月11日进行到1月17日,美军以三百多架飞机战损的巨大代价再次压制了瓦胡岛九座机场中的三座,第7航空队司令官乔治-肯尼中将报告称这已是极限,明军的电子对抗水平有所增加,疑似部署了不为人知的新型雷达系统。
这时候,规模庞大的特遣舰队出现在瓦胡岛以北外海,大约二百艘各型战舰迎着时断时续的空袭继续迫近。
tf-58特遣舰队这次奉命掩护陆战1师、陆战4师、第38步兵师登陆瓦胡岛,作为开路先锋开辟一块适合后续部队投入的登陆场。
行动代号:国际象棋,又称象棋行动。
在依阿华号的舰桥外平台上,压力山大-范德格里夫特少将面色凝重地说:“这可能是我们将要面临的最大挑战。”
端着双筒望远镜的里奇蒙德-特纳中将深深的叹了口气,沉声道:“也许这比德国人进攻直布罗陀还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