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青蛙医院(三十四)变局
作者:笑讽嘲   无限诡异游戏最新章节     
    程平拿着海神权杖离开了,齐斯依旧被手术刀钉在墙壁上。
    在使用次数超过限度后,【灵魂契约】技能进入被封锁状态,无法使用。
    也就是说,齐斯和院长的交易完全建立在口头约定上,随时可能被其中的某一方撕毁。
    可以想见,在没有强大的约束力,而利益又足够可观的情况下,毁约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齐斯给林辰下了个将圣子像带来蓝青蛙医院的指令后,便继续生无可恋地瘫靠着。
    程小宇虎视眈眈地蹲在旁边,自觉承担看守的职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小宇可感地焦躁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就要发生,却不知到底会以何种方式降临。
    “嗒嗒”的脚步声从大门外的浓雾中传来,清脆空灵,像是高跟鞋在瓷砖上的撞击。
    一道朦胧的身形在雾中显出轮廓,越来越近。
    程小宇忽然发出一声尖啸,散成几缕浅淡的黑烟钻入墙缝,齐斯的视线得以畅通无阻地和铁门后的人影相接。
    那是一个穿黑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女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格外醒目。
    她迈过门坎,在齐斯面前站定,轻轻颔首:“好久不见,齐斯。”
    ……
    绿青蛙医院,林辰站在池塘边,没有看到女老师的尸体。
    他生出些许不详的预感,正要告诉齐斯,就接收到了让他去往蓝青蛙医院的指令。
    两相比较还是任务更重要些,只要完成主线任务,就算通关了,之后三分钟时间将不会受到来自副本的伤害。
    林辰抱着婴儿石像,跨入池塘,趟过冰冷的池水,一步步走向中央的漩涡。
    在前脚踏入漩涡范围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在眼前被揉成了一团,又再度拉伸和翻转。
    等视线再度沉淀下来时,周遭的环境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是,眼前空荡荡的洁白石台上,端坐着一尊同样洁白的圣母雕像。
    面容姣好的塑像沉静而庄严地注视着林辰,好像透过他看世间万物,给予慈爱的同时又对各种造物一视同仁。
    林辰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温暖的触感中,莫大的吸引力牵着他一步步向前,将手中的圣子像放在圣母空荡荡的怀中。
    圣母眼角的血珠化作一滴泪水,滴落在池塘发出“嗒”的轻响,刹那间氤氲开血丝。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通关……】
    后续的字节被悍然截断,两秒的卡顿后,大片血色的乱码疯狂刷新,侵占系统界面的空间。
    两团黑烟在头顶交汇,安宁祥和的假象被撕碎,天空被涂抹成一色的漆黑,滚动着嘈杂的、刺耳的、恐惧的、绝望的呓语。
    血色的大雨瓢泼落下,在地面上溅起袅袅的血雾。
    林辰条件反射地召出【写满痛苦的伞】,在一秒间撑开,挡在头顶。
    效果冷却中的黑伞作为单纯的雨具遮风挡雨,伞面接触到血雨后,连同伞柄一起止不住地打颤。
    手臂被带动共振,林辰如梦初醒,向后退了一小步,一脚踩入漩涡。
    再睁眼时又回到了绿青蛙医院,眼前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石台。
    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绿青蛙医院的天空同样是漆黑一片。
    蒸腾缭绕的林雾中,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步步逼近,已经分不清是鬼怪还是npc。
    ……
    【主线任务已完成】
    蓝青蛙医院,齐斯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你竟然没死么?我以为林辰那个道具的效果算得上因果律武器。”
    “我已经死了,或者说,我从未活过。”女人表现得很耐心,“但在诡异游戏中,将生与死作为单一的状态是狭隘的,就像现在的你,同样无法判断是生是死。”
    “量子叠加态?”齐斯问。
    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个体的行动力和状态在很多时候是分开的,我想经历过《玫瑰庄园》副本的你,可以理解这一点。”
    “我能进入诡异游戏,和昔拉脱不了关系,对么?”
    “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规则注视下的诸神会最大限度地保证赌局的公平性。”
    齐斯笑了:“我并不觉得这种赌局会有什么公平可言。”
    “祂们需要大局上的公平。”女人抽出钉在齐斯右肩上的手术刀,反手扎入他的右掌。
    “我可以伤害你,但如果我杀了你,你并不会真正死去。因为此时的我是死者,作为死者仍能行动的能力来源于某位神明的一次作弊。
    “在不影响‘棋子’的命运走向时,祂们不会下场。而一旦我利用作弊得来的能力将‘棋子’扫落棋盘,祂们就会重新将‘棋子’拾起,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齐斯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女人说:“傀儡师希望能和你合作。”
    “以现在的实力对比,到底是合作,还是单方面的利用?”
    “昔拉对合作的定义就是互相利用。”
    ……
    程平握着海神权杖走到池塘边。
    天空中弥漫的黑烟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宿,争先恐后地涌向程平,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被权杖吸收。
    邪神触须状的黑色笔画从权杖顶端开始一笔一划地勾勒,满天的罪恶都凝实成涂抹花纹的墨水,为破败不堪的权杖妆点昔日的威严。
    头顶的黑色云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又在几秒间被涤荡得碧蓝如洗,没有一丝烟霭的残留。
    所有罪恶都被海神权杖吞食,最终在顶部写下了足足十笔,绘出汹涌澎湃的浪潮。
    【罪恶……海神权杖吸收到了罪恶……充足的罪恶……】
    程平听到了满足的絮语,好像吃饱喝足后愉悦的呻吟。
    他也发自内心感到欢喜。
    这个玩意儿果然有用,原本在他看来棘手无比的罪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以后他做事完全可以大胆些,不用再像准备这个仪式时这般束手束脚。
    是的,程平根本没打算将海神权杖还给齐斯。
    没有强制力约束,物主已经被控制住了,没有反抗的能力,这种情况下谁还物归原主谁就是傻子!
    程平紧紧握着海神权杖,感受着手心下如有生命的搏动,好像看到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眸的虚影,隔着黄色的云层和鎏金的海洋平静地向他投以注视。
    这就是神吗?他这是……要成为神了吗?
    触手的虚影毫无预兆地从海神权杖中伸出,缠住程平的手臂和脖颈,并不容拒绝地扎入血管,在各个经络腔道间爬行。
    是夺舍!
    程平终于察觉到了危险,却已经来不及了。
    身躯被失去理智的邪神占据了大半,人类的灵魂在碰撞的瞬间化作齑粉。
    【规则……污染……献祭……】
    【罪恶……进食……梦魇……】
    重新拥有躯壳的神本能性地发出能令普通生灵疯狂的呢喃,属于人类形体的双腿融化了,无数触手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怯生生地触碰和探索陌生的环境。
    有一根触手触到了池塘中央已经完整的圣母抱婴像,触点似的抽回了一些,又试探性地缠绕上去,不确定地触摸和感受。
    祂得到了回应,灵魂深处的记忆不会误判。
    祂像是终于见到母亲的孩子那样,每一个腕足和吸盘都传递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世界树本源化身的生息之主】
    【司掌创造与湮灭的死亡主宰】
    【孕育海陆空风雨的圣洁存在】
    ……
    “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女人浅灰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齐斯。
    “看到了一串陌生的三行神名。”齐斯说,“需要我向你复述一遍吗?”
    “没必要。”女人摇头,“祂就要真正地湮灭了。”
    ……
    池塘边,一道黑衣黑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林间的阴影中,金色的眼眸扫视过已经不成人形的程平,最终落在池塘中央的圣母抱婴像上。
    从天而降的血雨将池水染成红色,珠帘似的雨线为雕像披上纱衣。
    无数双乳白色的手臂从雕像中生出,像海葵般无规律地挥舞,向周围洒下一滴滴洁白的水珠。
    落地的水珠迅速生长,成为奇形怪状的各种怪兽,有的是一团纽结的触手,有的是长满细密牙齿的圆球。
    “黎。”
    天地间回荡的风声平静地叫出来者的名字。
    黎面无表情地走向程平,抬起左手向前虚抓,从程平的身体里硬生生抓出一个虚影。
    虚影的上半身长着三只鱼头,下半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手,赫然是《无望海》副本中雕像所描绘的海神!
    “我在你的灵体上种下了一个锚,你果然被祂召来此处了。”黎伸出右手,握住海神权杖,向池塘中央的圣母抱婴像走去。
    海神被黎单手钳制,不甘心地扭动着身躯,触手胡乱地往黎身上抽打和缠绞,无奈所有攻击都像是落到了虚处,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甚至都没能阻挠黎的脚步。
    黎踏入池塘,脚尖稳稳地点在血色的水面上。
    降临在石像上的邪神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到访,额头上裂出无数条缝隙,纯黑和纯白的眼睛交错排列,直勾勾地盯着不速之客。
    血雨不停地下,石像脚下新生的怪物们冲向黎,却在几步开外被无形之力扫落在地。
    洁白的手臂紧随其后,比丝带还要柔韧地缠向黎的脖颈,却停搁在几厘米之外。
    石像附近的虚空中,千万个生灵齐声不甘地哭嚎。
    祂意识到了祂复生后力量的不足,不是祭品数量的问题,而是献祭之物成色有异,使得祂的神力来源变得驳杂。
    祂开始排查那一千零一具被扔进池塘里的尸体。
    女尸,女尸,同时象征生与死的孕妇尸体……男尸……
    是的,一千零一具尸体里,竟然有三具是男尸,而且就是这几天死的!
    石像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愤怒地诅咒对祭品做手脚的人。
    黎已经行至祂身前,将海神权杖刺入祂的腹部。
    槎桠根须般的裂纹在创口处延展,很快蔓延到雕像的全部,像罗网一样将其笼罩,并在联结成片的那一刻炸开。
    崩碎的石块落入血色的池塘,发出接二连三地“咚咚”巨响。
    绵延不断的响动中,黎轻声说:“母神,安息。”
    ……
    “祂死了。”女人侧耳听着风声,说,“祂只剩下一抹本能驱动的意识,死得并不安宁,你我皆是祂的怒火所向。”
    齐斯的意识悬在思维殿堂的上空,看着记忆中刚获知的三行文字散成笔画的碎片,再也无法辨识。
    他仿佛听到了悲切的哭声,那游走在思潮底部的哀伤是那样的有感染力,连带着他一时间也低落下来。
    “是因为我们都对祂的祭品动了手脚吗?”齐斯明知故问。
    想想也是,他和女人做的唯一相同的事,便是替换了充当祭品的尸体。
    他在被困停尸间时,顺手对换了一具无名男尸和一具孕妇女尸的手环。
    女人则是将禹琨的尸体混进了孕妇尸体的行列中。
    “你好像知道很多。”齐斯注视着女人,微笑着说,“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副本牵涉到诡异游戏更本质的东西,不像表面上看到得这么简单。”
    女人也笑了一下,笑容没有温度:“神明层面的知识,等到你有必要接触的时候,那位下注了你的存在会使你获知的。我告诉你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你获取价值了。”
    齐斯不动声色地接道:“说到这儿我有点好奇了,这个所谓的诸神赌局到底有哪些棋手、哪些棋子?下注你的又是哪位?”
    “我不在棋盘之上。”女人的指间出现了一张黑白相间的卡牌,白衣黑眸的人影被倒钉在黑色的十字架上,袖口和衣摆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侵染。
    【堕落救世主】,又一张身份牌。
    “我喜欢和各种立场、各种层次的存在合作。”女人收了身份牌,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她在顷刻间燃起绿色的火焰,化作一摊人形的灰烬,只留下一句话语。
    “如果你有合作的意图,随时随地可以告诉‘傀儡’,我会知道。”
    与此同时,在副本中、游戏空间里、落日之墟的各个角落,间或有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走过。
    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眼中倏忽游动一抹银灿灿的浅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