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的衣服应该早就已经选好了吧？”
    雪之下雪乃肯定的说道，姐姐虽然讨厌参加宴会，但是绝对会像对待战争一样，全力以赴的对待每一场宴会，衣服首饰乃至妆容的选择最少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这是姐姐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女人的战场。
    “而且，就算我现在不经常回家，也请你不要侵占我的衣柜好吗？你不是有专门的衣帽间吗？那么大的房间还不够你放衣服吗？”
    雪之下极其不满的抱怨道，这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猫猫和雪之下雪乃都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两人现在是在她的房间里，姐姐一刻不停比划的衣服全是从她衣柜里拿出来的。
    “有什么关系嘛~”
    阳乃不以为意的随口敷衍，然后开始对手里的裙子进行点评：
    “黑色修身，最是能够勾勒身体线条，还能让人看起来成熟一些……”
    作为雪之下夫人精心培养的继承人，阳乃的时尚审美完全不是那些高中生和大学生能够媲美的，说出的话极其专业，哪怕生气中的雪之下都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大有收获。
    “……最重要的是，黑色显得胸小，正好能帮我缓解一下烦恼。”
    突如其来的话，瞬间打断了雪之下的思考，少女一脸无语的望向姐姐：
    “那不是糟了？你不是说胸小的女人是不受欢迎的吗？”
    “对啊，但是小雪乃你来穿的话就不一样了！”
    阳乃突然提高了声调：
    “你穿上这裙子，大家都只会以为是黑色的裙子将你的胸部变小，而不是你本来就平胸！”
    “嗯？？？”
    “这是你的裙子啊，你没看出来吗？”
    看着疑惑的妹妹，阳乃似乎更疑惑：
    “从你的衣柜里拿出来的，不是你的裙子难道是我的？小雪乃你脑袋没问题吧？”
    “嗯！！？”
    雪之下好看的眉毛皱得更纠结了。
    “买衣服不能只是用力撕扯看衣服结不结实，还得看适不适合自己，符不符合潮流，跟场景搭配，你的衣柜实在太糟糕了。”
    阳乃摇着头，唉声叹气的：
    “以前你没有朋友的话还无所谓……”
    “我有！”
    雪之下断然出声，这家伙出乎意料的在意这点。以前的她会先长篇大论的跟人讲述关于朋友的定义，然后说出自己的朋友多如牛毛，全摆在书架上。现在的她可以挺胸抬头的大声说自己有朋友！
    “……我知道你有啊，所以我说的是以前。以前反正除了穿校服以外的日子都不会有人在意你的穿搭，你的书籍朋友也不会。现在你有了可以去家里做客的朋友，有了可以一起逛商场的朋友，再穿着去牧场干活都不会损坏的衣服就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别说的我好像是个不会穿衣的笨蛋啊……雪之下雪乃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不过现实里她只是微微撇过小脸，不敢看姐姐那边。
    “总之，就算关系再好的朋友也要注意自身。你看妈妈，她在爸爸面前有什么不化妆的时候吗？”阳乃问道。
    “……”雪之下沉默着抿了抿嘴。
    当然没有，即使爸爸出去应酬喝酒到半夜，回家来第一时间看到的也是妆容精致花容月貌的美丽妻子，身上必然穿着艳丽的和服，发型一丝不苟。
    那是一个即使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都会让其他女性自惭形愧的女性。
    这就是雪之下千代，如同高达一样无敌的女性，毫无破绽的完美。
    身处这样的家中，拥有着这样的母亲，常人或许会觉得子女拥有了很好的榜样。就连外界的人，那些雪之下家的新朋故交们，政商两界的合作者，无一不在接触过雪之下夫人后感慨她家两个女儿一定也是优秀的女性，求亲者不说踏破门槛，叫号排队到北海道想必没什么问题。
    毕竟，雪之下家的门槛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的。
    但那都是外人的看法，只有真正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才会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压抑的事情。
    当你疲惫一天回到家里，无精打采慢吞吞的走路，却看到一位穿着一丝不苟的和服的母亲，迈着像用尺子量出来的典雅脚步，脖颈挺直得好像用树枝绑住一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写满礼仪和美感。即便对面的母亲一句话不说，想必也会立刻挺直腰板打起精神来。
    当你吃完饭后打算看个电视享受一下一天中的悠闲时光，好好浪费一下大好的生命，却看到母亲已经走进了和室，正拿着手机和一位参议院议员的妻子交流感情，一只手还在腹部按摩辅助消化。这时候想要当个废物的你只会觉得自己或许连废物都算不上，于是只能走进书房拿起一本书。
    ……
    这便是雪之下雪乃在家里真实写照，换做一般人来说或许不会这么痛苦，毕竟对于家中的二女，雪之下夫人一向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姐妹俩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因为坐姿不端遭到训斥的也只有雪之下阳乃。
    但是雪之下雪乃是什么人？那是一个真正严以律己的完美（追求）之人，要是没有照样的话也就罢了，但是那么完美的母亲就在身旁，她怎么可能不模仿学习？
    特别是每次母亲对自己的漠视，没有明说但分明表露着“妈妈不会像阳乃那样要求你，雪乃你就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就好”，每次只要看到母亲那平静的微笑，雪之下就忍不住咬紧了牙，更加努力的去做。
    “真惨呐，小雪乃酱，其实你就算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的，毕竟……你知道的，就算你做的再好，妈妈也不会在意。”
    姐姐如同机器人一样出色的完成着母亲所有的要求，甚至还有闲暇观察自己来取乐。
    雪之下早已分辨不出那是姐姐在心疼自己还是单纯的为了找乐子，虽然她尊敬姐姐，仰慕姐姐，喜欢姐姐，但也知道那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子人。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的帮自己买衣服！？甚至还在那么认真的帮自己挑选明天参加颁奖礼的衣服，虽然在挑选的时候也戏耍了自己。
    是的，现在让雪之下最想不通的是这点。
    少女犹豫着，有心想要直接询问，却又有些害怕……她害怕这是姐姐难得的亲情流露，是姐姐真心在关心自己。哪怕这个可能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少女依旧不忍心打破这个幻想，所以她现在非常纠结。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既欣喜于姐姐突如其来的关心，又害怕这是另一轮的戏耍。患得患失中，雪之下雪乃就呆滞而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任由姐姐走过来把她拉起来，像摆弄洋娃娃一样的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划着。
    “嗯嗯，不错，虽然胸小了点，但这种裙子反而就是平胸的人才能穿出味道。小雪乃你要记住了，以后挑选衣服都朝这个方向考虑。”
    阳乃频频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
    我本来也是那么挑选衣服的！
    雪之下心中腹诽，她的理论认为女性的外表不能只看一个部分，而要辩证的去看整体，所以当然会将平胸反过来变成自己的优势，而不会穿一些低胸装之类的难为自己。
    但这会看着姐姐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帮自己选衣服，雪之下的心不由变得无限柔软。她忍不住轻轻开口问道：
    “姐姐大人为什么会帮我选衣服。”
    阳乃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为什么会从妹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退后一步，挑眉，淡紫色的眼眸异常的亮：
    “姐姐帮年幼的妹妹准备约会的衣服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笑着问道。
    姐姐帮妹妹准备约会的衣服，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吗？
    雪乃一时有些恍惚，聪明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搜寻过往的记忆。看过的书，看过的电视剧……嗯，这个没看过。听过的同学们的交谈，以及从新朋友们那里了解的事……
    好像，确实有这样的情况？
    樱良说过，国中时候她的学校是寄宿制，如果朋友里有人要去和男生约会，女生们会群策群力，一起逛街帮忙挑选衣服，大方的借出饰品，帮忙化妆……
    原来，身为妹妹还能从姐姐那里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吗？
    真好啊……
    少女那淡青色的眸子里，流转着从未见过的光彩，柔和而动人。
    好像自从姐姐接受母亲的教育开始，她就没见过对自己那么温柔的姐姐了。虽然姐姐口中“约会”这点是错误的，但此时此刻雪之下却不会去反驳，甚至如果姐姐能够一直这么好，她愿意去和北条京介约会。
    若是要用一种生物来形容一下现在的心情，雪之下雪乃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猫咪”。
    一只布偶猫，一只奶牛猫。
    对其他猫总是不屑一顾的布偶猫，内心总是想要亲近那只其他猫眼中的神经病奶牛猫，但是奶牛猫却只想戏耍她。但是今天！奶牛猫不可思议的主动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着布偶猫的下巴。
    布偶猫雪之下简直快乐的想要喵喵叫！
    “而且啊……”
    就在这时，沉浸在幸福中的雪之下听到姐姐大人突然开口：
    “小雪乃穿着我给你买衣服，这样等你和京介约会的时候，我就有很多参与感。”
    神金
    神金
    神金啊！
    我说你是个神金啊！
    雪之下雪乃小脸一垮，眼神迅速冷了下来，表情冷的像冰。
    我真傻，我单知道珍惜姐姐突如其来的关心，却忘了这人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其他猫说的对，奶牛猫就是神经病，我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她来蹭我的下巴，可能只是为了给我一记下勾拳。
    雪之下的内心世界正完成着从三叠纪到白垩纪的转变，是的，中间原本还应该有一个侏罗纪，而现在少了侏罗纪，说明变化的过程越发剧烈了。
    原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内心世界，现在火山喷发，流星天降，大地开裂，恶劣得像是世界毁灭一样。
    但阳乃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妹妹内心的变化一样，依旧笑容满面的说着话：
    “以京介的性子，见面以后肯定会夸小雪乃你漂亮，到时候你就直接说‘哎呀~这是姐姐大人帮我挑的裙子啦’。”
    她装模作样的模仿着雪之下绝对不会用的语气，兴致十分高昂：
    “啊，然后在晚宴结束之后跟着京介回到家，在灯光熄灭之后娇呼一句‘啊！达咩呀！不能撕，这是姐姐大人帮我挑的裙子！’。”
    可怜的雪之下已经极其不适了，娇嫩的肌肤上都冒出小点点，眼见姐姐越来越过分，她终于还是气愤的开口：
    “别把我加到你的色情妄想里！你自己想要那么做不代表我也想！”
    少女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这还是因为对面是自己亲姐姐的缘故，所以她相当克制，不然的话这话大概会换成：
    “将自己的色情妄想这样大声的说出来，真不知道该夸你无遮无拦还是该疑惑，是不是因为你那容量小的可怜的脑子里全被色情东西给塞满了，以至于你连一丁点人类最基本的廉耻都不知晓。”
    好在，她们终究是姐妹。甚至于雪之下怀疑，就算自己反击得再凌冽一些，姐姐也可以微笑着默默听完，然后慢条斯理的用优雅而体面的语句来嘲讽自己，就像……妈妈一样。
    阳乃听着妹妹的话，看着对面那双大眼睛里的失落和愤怒，丝毫不以为意，不对，不是不以为意，她似乎比雪乃还要生气：
    “好啊，小雪乃你终于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是吧！”
    嗯？？
    “妈妈为我挑选丈夫的时候你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暗地里却紧紧的盯着。”阳乃控诉着。
    “我……？？？”雪之下瞪大了眼睛，张大小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倒打一耙的女人。这女人一向不要脸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不要脸。
    “你还在装无辜？”
    阳乃哼哼的冷笑着，一副掌握了绝对证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