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昏暗的地下室内,顾刻的真身忽然睁开眼睛,痛苦地惨叫一声,双手抱头栽倒在脚下的血池之中,狼狈地在血泊中来回翻滚着,全身顿时升起滚滚黑烟。
持续数分钟之后,顾刻才慢慢平息了苦痛,从血池中摇晃着爬起身,用手抹去满脸鲜血。
“白簇……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真不敢想象把你的头一脚踩爆的感觉,该有多么美好。”
……
“终于度过危机了。”雪女顿时全身放松,差点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被一旁的白簇扶助肩膀,才没有失态。
白簇轻声道:“现在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顾刻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追杀者肯定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邓密也说道:“我知道一条下山的偏僻小路,随我来吧。”
三人在山林里疾步穿梭着,不知过了多久,清晨林间的迷雾却迟迟不散,邓密的身影也在阴森的雾色中忽隐忽现,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对了。”白簇开口打破了沉默:“邓密,你之前说,你成立的矿工帮助协会被官府认定为了()组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邓密停下脚步,愣神了数秒,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处迷雾中的白簇忽然感觉四周天旋地转,迷雾漫天搅动,不由自主地头晕目眩,等白簇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已大不相同。
三人似乎来到了一座矿场前,目光穿过矿场大门,能够看见矿工们忙忙碌碌的身影。而矿场门外,聚集了大约数十百来号人,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带领大伙振臂高呼:还钱!还钱!
“何人在此闹事?!”
不远处,一队官兵整齐列队奔来,在矿场前集结成一道防线,抽刀威慑,但追债一方人数更多,也纷纷亮出武器,高举镰刀、锄头、铁锤等农用铁器。
“邓密,又是你!”官兵队列之后,一个身穿官服,步履傲慢的矮小男人缓缓走来,目光一眼便锁定人群之中的中年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
“才从我那里放出来,就又在这聚众闹事,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原来这才是邓密没有毁容前的本来面目。”白簇仔细打量一番眼前被叫做邓密的男子,虽其貌不扬,但眉眼中透露出精明之色,起码比后来那副血肉模糊的狰狞模样顺眼多了。
“刘知县,我这可不是聚众闹事。”邓密站出来说道:“之前你不是说,为什么别人都不来要工资,就我一个人来要工资,我邓密是成心阻碍文唐县经济发展的罪人吗?
你看,现在大家都来了,大家都曾被矿场故意拖欠克扣工资扫地出门,这次你不能说,我来要账是我无耻,我有问题了吧?”
“哼,你以为你找了一帮人就能叫板了吗?我刘米来告诉你们,正义是永远不会向邪恶低头的。来人,给我拿下这帮蓄意谋反的反贼,不要你们几条烂命,你们真当我是好说话的主了。”
听到“反贼”的帽子已经扣到头上,追债的众人纷纷炸开了锅,顿时有不少人心生退意。
“乡亲们,我们不是反贼。”邓密振臂高呼:“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大家必须坚定信念,如果在此时退后一步,我们就永远追不回属于我们的薪酬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刘米来朝着手下的官兵破口大骂道:“不把那厮的头提来见我,你们就把自己的头做成夜壶提来见我!”
“刘知县,稍安勿躁。”刘米来身后的矿场之内,探出一个体态臃肿、身高与刘米来不分伯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来——正是顾刻。
顾刻招招手,示意在场的所有人不要暴动:“各位乡亲们,实在很抱歉,矿场拖欠了各位的工资,并非是我们故意为之,大家也知道,矿场规模庞大,常出现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其实各位的每一分工钱,我们都记录在账,等待资金回暖之日,必然一一结算,分币不少。”
“少在这里放屁,你哪次不是这套说辞?”
“当然,这次当然是有所不同的。”顾刻依旧面不改色,“我知道,乡亲们这次态度坚决,必然是有燃眉之急,矿场和乡亲们应该相互理解而不是成为敌人,所以,我会拿出手里现有的周转资金来结清部分乡亲的工资,不过名额有限,只有十名,矿场理解大家,也还请大家理解矿场。”
人群中纷纷响起了议论声:“先发放10个人的工资?这算是做出让步了吗?”
“矿场上上下下有好几百号人,让这么多人解决生计,说起来他也确实是不容易啊。”
“我儿子还在矿场里做工呢,我可不能和矿场吵得太僵,只要能把我的工资结了,别人怎么样关我屁事。”
“喂老头,你儿子在里头做工,你可以让你儿子养你,我们怎么办?我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往后稍稍,让我们先结工资。”
眼看人群里噪音涌动,将要为谁能成为那十分之一的幸运儿吵起来时,邓密再次振臂高呼:“大家不要吵!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不要被敌人分化,今天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结算工资,少一个都不行。”
“看来这位乡亲,你是不想和我们彼此相互理解了?”顾刻的嘴角微微上扬,摊手作无奈状:“那这我就没有办法了,我的好意被当成驴肝肺,真是遗憾,谈判就到此为止吧。不是我没人性,而是这位姓邓的乡亲不肯合作。”
“邓密,你要干什么?你真的要大家冒着杀头的风险和你造反啊?还不见好就收!”
“顾先生,您别走啊,这姓邓的代表不了我们的意见,我给您磕头,您先把我的工资结了吧。”
“你,你们?”邓密又惊又怒地看向发声者。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分成意见相左的两派人互相指责,一派人和邓密站在一起要抗衡到底,另一派人则争先恐后地向顾刻服软,祈求顾刻良心发现,生怕跪晚了就再也捞不到好处。
所有人都知道,继续跟着邓密坚持,必须付出鲜血甚至生命才能成功,失败则会粉身碎骨。
而下跪只需要伸舌头就有可能成功,失败也只不过成了一条狗,当然,邓密这些人的骨头越硬,下跪的人就有可能获得更多的好处,过上更舒服的生活。
“乡亲们,我明白你们的心意。”顾刻大受感动,眼眶泛红。“我们合作共赢的理念是深入人心的,破坏合作的只是极少数居心叵测的坏人,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即使坏人恶意诋毁于我,我还是想要得到那些坏人的谅解。”
顾刻一招手,矿场里便由人端出一个金色盆器,里面盛装着半盆透明的未知液体。
“这位姓邓的乡亲,如果你肯用这盆清水洗洗脸,象征矿场与大家的所有矛盾都洗净革新,我愿意再咬咬牙,再增加10个结清工资的名额,而且这十个名额,由你来定,怎样?”
“那是……”白簇脸色一变,看向身旁满脸烂肉,面目狰狞的邓密。“那不是水,是硫酸!”
“邓密,选我选我,你可别忘了,你卖柴的时候我经常照顾你生意。”
“邓密,选我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没成婚,我有个女儿快十六了,没定亲呢。”
“邓密,我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等着这笔钱救命啊,你一定要选我啊,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只要你选我,我得的钱分你一半怎么样?”
邓密还只字未发,套近乎、装可怜的声音就完全淹没了他,似乎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已被所有人决定好了,不能有别的想法。
邓密凝视着顾刻:“你很喜欢玩弄人性吗?”
“姓邓的,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而让大伙失望啊。”顾刻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可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
“小邓,求求你了快去吧。”
“是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先把他应承我们的好处拿到手,再谈其他的吧。”
邓密并不知道盆中的液体是危险品,只是扭头朝着群众说道:“如果你们要通过下跪磕头祈求敌人的怜悯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但你们要知道,他肯松口还钱,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你们的脚下有我邓密。”
邓密死死盯着十几步外的顾刻,他令人端上来的“清水”被放置在脚前,由金色盆器所装盛。
“金盆?这是寓意金盆洗手的意思吗?还是单纯为了炫富?”邓密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并未多想,蹲下身探手伸进透明液体之中。
“啊——”剧烈的灼痛感瞬间袭来,邓密猛的收回双手,不停在衣服上擦拭,但皮肤早已在透明液体的腐蚀下发生变质,痛感丝毫不减。
“水!给我水!”邓密抱着手低声嘶吼着,但附近只有矿场内部可以取水,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顾刻厉声呵斥身边的手下:“还不快帮他一把!”
顾刻身边的人纷纷手忙脚乱地跑回矿场内取水去了,只有一人大步冲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金盆便朝邓密的脸上泼去。
“啊!啊——啊——”邓密躲闪不及,被泼了满脸的硫酸,双手掩面满地翻滚,痛不欲生地惨叫着。
“顾先生,我已经帮他把脸洗干净了。”泼水者跑上前来扑通跪在顾刻脚下,献上金盆。
“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顾先生,我姓唐,在家中排行第三,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唐老三。”
“好,唐季,我很欣赏你,你是个有悟性的人。”顾刻大笑着,看向群众:“既然这位姓邓的乡亲履行了约定,那么,现在该我兑现承诺了,不过,他现在状态不佳,就由我来替他指定明确工资结算名额的规则吧——”
顾刻转过身,向矿场内走去,嘴角露出一抹阴毒的笑容:“他不是有十根手指吗?谁拿他的手指来矿场里见我,就说明,谁就是他所指定十个名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