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龙肉难吃,几乎是一条众人皆知的事情。
结果有人能够把龙肉做的那样的美味,才令人惊艳。
红娘子至今都记得那个滋味。
汤羹甜美,看起来浓郁,吃到嘴里却是清甜滋味,有一种食物与生俱来的清甜,舌头微微含着就肉就化了,一点也不腻,没有加过多的食材,却能够让肉质没有一点点的血腥味。
红娘子这样的生灵,嗅觉和味觉天生要比人类灵敏的多。
所以她可以肯定,若是凡人尝到那样的一碗羹,必然比她更加的怀念,可以是不瞑目的那种。
“我曾经去过一个弹丸小地,那里东西匮乏,一颗橘子树都能被称为贡品,所以人的见识也是有限。就连夸奖的辞藻都是令人无语。比如说夸奖好吃,他们只会说.....朋友死在旁边都不会察觉的美味之类.......”
听起来十分的.....匮乏,匮乏的甚至有点过。
但是红娘子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感慨学上一句:“那个厨子的手艺,真的是到了可以让他手中的食物含笑九泉的地步。”
张昊天想了想,短暂代入一番,觉得无法共情。
于是不言。
当然,更多的因素是他根本不相信红娘子的话。
什么活了五百年,什么吃了龙肉等等,龙肉不是早就没了......么.......
张昊天又无法控制的想起来看到的龙的白骨,他的耳边至今在午夜梦回时候还能清楚的听到龙的悲鸣。
他们到底是如何应对的,如何就这样太平了,他作为一个凡人,自然无条件得知,也没有资格去探听,但是,只要是真的太平了,就很好了。
海神之难化解,如今的东海,是不是又有龙了?
他心情稍微舒缓,又听到红娘子说:“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厨子,为的目的就是想再吃一碗羹。”
......漂漂亮亮的姑娘家,怎么嘴就这么馋......
张昊天刚刚想吐槽真是个吃货,猛地浑身的冷汗就提前浸透了以上。
他的脑子反应比身体要慢,但是并不阻碍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你,你要再吃一碗?龙,龙肉?”
红娘子脸上露出一种向往,无法克制的那种,点头:“对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他咽了咽口水,无法直视对面美丽的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很是诚恳的建议:“其实,其实京城黄鹤楼,有一道鲈鱼羹,很是鲜美,想必不比龙羹差,姑娘何不去尝鲜一番呢?”
红娘子摇了摇葱白的手指,一脸严肃的摇头,说:“鲈鱼肉质本就嫩滑,所以用新鲜鲈鱼做出来一碗汤羹有什么奇特?鲈鱼哪怕是活吃都是美味的,可是龙肉就不一样,能够把味如湿柴的龙肉做成那样的鲜美弹牙,那才是绝活!”
“那......那你也没找到。”
红娘子道:“这就要拜托张捕头了。”
张昊天说:“真要全城寻针?寻到了针又能怎么样?”
若是那厨子知道红娘子抓他要让他做龙肉,就算是那个针果然是什么奇珍异宝,估计也会权衡利弊,丢掉针逃之夭夭吧。
一个是眼前不明身份的大馋丫头,一边是保证海神存活的龙脉,想想都知道要选择哪一边。
“寻针,当然有好处,”红娘子说,“一方面......是因为那针是宝物,我给了,抵押了,就等于是锁住了那个厨子,他跑不掉,除非我自愿收回来,否则,只要我不高兴,那根针就会一日一日增多,扎的他叫苦练练,一日一日,如滚顶板一般的痛苦。”
她笑颜如花,看起来开朗纯真,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恐怖如斯。
“还有一方面,”红娘子不顾张昊天的脸色,瞄了一眼张昊天的胳膊,“这是宝物,可治天下万般伤痛。”
张昊天再一次被迫的注意了自己的伤口,他一度被那种窒息的疼痛折磨到眼前发白。
待到他眼前的白忙散去,他缓过劲来,才发现眼前已经空了,红娘子不知所踪,府衙无人在意,反正,她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告状人。
张昊天矛盾之极,一边想着那屎尿屁也本身就难吃,怎么不让去找把屎尿屁做的也好吃的厨子去?一边觉得哪来的活五六七八百年的,难道也是神仙,这泉港城是捅了神仙窝不成?前脚东海才补充了一些新的龙,后脚就来准备吃龙餐的嘴馋神仙。
这龙是造了什么孽。
同时他又觉得,这红娘子,不像是神仙。
不是说说她生的不够美若天仙,也不是说她的说法漏洞百出,直觉,男人的直觉。
......
夜半时分,打更的梆子邦邦敲了三下,此刻全城陷入沉睡,就连东边的海都是静的。
张昊天目光炯炯,起身,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的翻出了窗户。
他轻功了得,走过一片民舍屋顶的时候,连旁边沉睡的一只野猫都没有被惊动。
他一路顺畅,隐入夜色的把自己送到了那件茶铺门口。
门口紧闭,破旧的门板是关上的,若不是仔细看,大概率会疏漏里头泄出的微弱光线。
张昊天原本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翻滚的,心里十分忐忑,到了这里,反而平静下来。
他敲了敲门,轻微的叩门声音在这条街上格外的响亮。
但是不要紧,这一条街,白日是无人的,只因为这条街又名为白街,青天白日的时候并无什么异常,只是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条街,通往静岛,静岛是泉港、兴化、鹭岛三处合一的岛屿,岛上不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唯有往生。
这座岛屿,用以安葬这三城中水中丧生的亡魂。之后,干脆成了三城的坟场,这条路就是通往此处的必经之路,到了夜里,总是无人来。这里也有生意,但是不住人,不做民居。
所以别说轻轻敲门,就算是现在这里破口大骂,即便是听到了,也没人敢来。
于是张昊天再一次敲门,顺便还踢了一脚,说:“再不开门,我就骂了。”
里头传来一点点响动,是什么东西落地的沉闷,很轻,分不清楚是什么。
张昊天又踢了一脚,同时清了清嗓门准备开骂。
“你.......”才出一个声,就有了明显的动静。
门板的缝里,钻出一个头。
熟悉的小老儿的头颅从不可能钻出来的狭小缝隙中钻了出来,左右扭了一下,在张昊天努力克制的恐惧眼神中找到了张昊天,说:“哦,张捕头啊,几日不见了。”
然后就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门板卸了下来,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