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火力压制
曾五老这两天都没有睡好觉,他是前天上午被郑芝龙派出铜山城的,严令他当天晚上必须赶到宫前村驻扎。
但在五里亭和郑芝鹏所部分开之后,曾五老又往前走了十余里,太阳还斜挂在天际,他手下那一千海盗中就有十余人坐在路旁,不愿继续前进。
曾五老本想喝令亲信小弟把那十余人捆过来鞭打,结果手下的大小头领们都劝他不要犯众怒。
毕竟在福建劫掠不比广东,郑芝龙对军纪有要求,大家伙难得有趟外差,再不让乐呵乐呵就有点扫兴了。
再说宫前村实在太远,眼下又没有敌情,真逼着手下众人连夜赶路,就算没闹出乱子,至少也是个怨声载道的结果,到时要是真碰到官兵,谁还肯卖力作战。
曾五老一想也是,于是干脆下令停止进军,让各头领带着自己的人去到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歇息,同时再三叮嘱要约束好手下,不得随意杀人,尤其是不得放火烧屋,至于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吃晚饭时,忽然郑芝龙派人过来,说是钟斌和刘香所部在外海吃了败仗,催促曾五老赶快到宫前村驻防。若是在他的防区内让官兵上了岸,定斩不饶。
曾五老不敢怠慢,连忙又派人收拢部队,结果这一千手下撒出去容易,收拢起来难,闹哄哄搞到后半夜也才收拢了一大半人。
他只得带着这七百多人先行出发,留下几名头领继续收拢剩下的两百多人,并严令明日午时之前要赶到宫前村。
第二天上午,各处岗哨都看到了敌船踪影,曾五老不敢再分散手下了,专门派了一队人去打水征粮,其余人都在宫前村的一处庙宇中歇息待命。
好在这天并没有官兵登陆,不过从铜山城传来的消息却让曾五老不敢放松警惕,昨日外海那一战竟然折损了好几千人,而且连钟斌都战死了。
曾五老一夜都没睡踏实,好几次被轻微的响动惊醒,到了第二天上午,宫前湾又发现有敌船来侦察。
这下曾五老基本确定了敌军的登陆地点,也不由在心里佩服郑芝龙果然有先见之明。若是没有提前派他到宫前村来,那肯定会失去半渡而击的机会。
果然,中午时岗哨就看到了九条船的船队往宫前湾开来,曾五老连忙率部前往那片树林中埋伏,总算是赶在会友公司发起登陆行动时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当对面的枪声响起时,林海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做好了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但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没想到郑芝龙还真的派兵到了六十里外的宫前湾。
几颗流弹落到了博望号的甲板上,明代三钱鸟铳仰射的最大射程也不过二百步,这个距离一般来说是打不死人的。但要是不幸被流弹击中要害部位,那该死还是得死。
林海亲眼看到那几颗流弹在甲板上反弹起来,笑着对身旁的吴国毅道:“这肯定是有人在朝天放铳,否则打不到这么远。”
吴国毅闻言亦笑:“才放第一遍铳就有人乱打,可见郑贼所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在黑火药时代的实战中,火器部队的第一轮齐射往往是最重要的,此时弹药都是预先装好的,视线没有被弥漫的硝烟所干扰,士兵的心神也相对安定。
正因如此,训练有素的部队往往要等到敌人足够近了之后才会开第一枪,确保第一轮齐射的命中率达到最高。
这需要有强大的自信和严格的射击纪律才行,因为对面可能会采用各种鸡贼战术诱使你提前开枪,第一局在厦门击溃陈衷纪、杨天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总座,我觉得可以让海军对树林里打一轮炮。”吴国毅接着又道。
“我看也行。”林海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除博望号之外,其余六条老闸船都对着白烟弥漫的树林打一轮侧舷齐射。
这时候开炮纯粹就是盲打,实际杀伤效果肯定是很有限,不过实心弹在野战中本来就很难追求打击效率,而且船上瞄准还比在陆地上困难。
所以此时对着敌军埋伏的树林开炮实际是一种心理压迫,就算是未能造成敌军大面积崩溃,至少也能干扰到对面鸟铳手的装填和射击,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一种火力压制。
按照战前约定的旗语,博望号升起了代表齐射命令的旗帜,六条老闸船上四十门侧舷火炮开始轰鸣,一枚又一枚六、七斤重的炮弹呼啸着飞向了被硝烟所笼罩的树林。
东山岛在福建的最南端,纬度已经接近热带,得益于这片树林的茂密程度,这一轮炮击的杀伤效果还是要比预计中好一些。
好几棵松树被炮弹击中,松软的树干被打得木屑纷飞,造成了类似霰弹的效果,很快就有十余名海盗被打中。
这些人基本都只是受了重伤,一时半会还死不透,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进一步放大了恐慌效应,正在装填的鸟铳手们顿时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有几个人甚至丢下火器开始往后跑去。
“再敢嚎叫一声,老子送你去见阎王。”曾五老提着刀走到一名受伤的小弟身旁,用刀尖指着那人的脖子冷冷说道。
此人是曾五老的亲信,本是督战队中的一员,由于位置比较靠后,他只是不幸被木屑打瞎了眼睛,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这时正疼得满地打滚。
听到曾五老的话后,他连忙捡起一根木棍一口咬紧,仰起头来朝曾五老摇头。
曾五老低头看了这名小弟一眼,只见他苍白的嘴唇里果然再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豆大的汗珠仍然混着血水在脸上哗哗直流。
“凡是退后的,一律斩杀。受伤的兄弟若是嚎叫不止的,也给他们一个痛快。”曾五老冷冷下令,他身旁的督战队轰然应诺领命。
随着督战队出动,郑军的秩序开始稳定下来。但经过这么一乱,解忧公主号和冯夫人号已经靠岸。
曾五老远远看到这两条船上都挂着厚厚的湿棉被和生牛皮,这玩意在远距离对铅弹有一定防御效果,所以方才那一轮齐射应该并没有造成多大杀伤。
“妈的,这个林海果然是不简单,竟然料到了我们要击其半渡。”曾五老有些懊悔没有让第一轮铳晚点再放。
他本想趁敌船靠岸之前放两轮铳,结果被对面火炮一通盲打搞乱了阵脚,直到此时仍未能组织起第二轮齐射。
这时,解忧公主号船头的湿棉被一掀,几面盾牌从棉被后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