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陈俗陋习
作者:六千来世   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最新章节     
    第508章 陈俗陋习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
    作为华夏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此时的北方农村老一辈,对于除夕的重视程度,完全不是年轻一代可以理解的。
    ………………
    “喂,杨默,爸妈是不是……有些生我的气?”
    正在一根根往院子里撒芝麻杆的穆丽雅瞅了瞅正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地二老,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
    某个空有一米八大个的废材,呲牙咧嘴地将担子放下,然后将半桶水倒进院子里的水缸里后,很是喘了半天的粗气,这才奇怪地问道:“你咋会这么想?”
    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粉色呢绒外套的穆大小姐,一边如同码面条似的将干掉的芝麻杆一根根码在院里的地上,表情有些委屈:“爸妈就咱今早上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再理我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惶急:“是不是因为咱们结婚后,这两個月我没怎么回来看爸妈,所以他们生气了啊?可是、可是…………可是我这不是抽不开身么?”
    不怪穆大小姐这么想,两人一大清早地就开车赶了回来,还大包小包地送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品。
    可是杨爸杨妈只是笑呵呵地接过礼物,热情地嘘寒问暖一番后,还没等某个儿媳妇献宝,就把两人打发出来干活了,自己却是一溜烟地钻进了厨房里。
    穆丽雅这辈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啊,从小到大,她都是最万众瞩目的那一个小月亮,每逢她过年去别人家里,长辈们是必然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围着她热情地拉着手家长里短地絮叨个不停的,这种热情,甚至让她有些不堪其扰。
    可结果呢,今个儿她倒是挺愿意让自家婆婆拉着自己的小手絮叨个不停了,甚至已经准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讨好自家婆婆,结果人家反手就塞了两大捆从乡街上花钱买来的芝麻杆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打发自己把这些芝麻杆铺在院子里,自个儿却钻进厨房里忙到现在都不露头。
    从小到大就没遭到这种“冷遇”的穆大小姐自然免不了多想。
    而思来想去,大抵是觉得婚后一直没能抽得出时间和机会来看望自家公公婆婆这件事,能让二老生气了。
    据说农村这边极重传统,儿媳妇过门了三个多月,竟然只回来探望过一次,大抵在他们眼里,这是极大的不孝吧?
    可是,自己也没办法啊,刚结完婚,公司那边就启动了品牌出海计划,自己三个多月里有差不多三个月是在岛国那边忙工作,就算想回来探望公公婆婆也抽不开身啊!
    偏偏自家公公婆婆也是,儿子都正处级干部了,儿媳混的也不差,家里面压根底就不差那点钱,可偏偏到现在都舍不得扯条电话线进屋里,自己就想跟对待自家父母似的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报个问候也没机会啊!
    杨默看着自家媳妇脸上那惴惴不安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我爸妈哪有那么小气?他儿子那么出息,娶了那么漂亮贤淑一媳妇儿,高兴心疼还来不及,哪能生你的气啊!”
    “再说了,爸妈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他们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因为工作的原因整天在国外,他们担心都来不及呢,咋会因为你没时间回来看他们而生气?”
    穆丽雅闻言,忍不住稍稍松了口气,语气里却有些不太自信:“真的?”
    杨默耸了耸肩:“你以前没在农村待过,所以不知道我们这边习俗…………除夕对于我们这边来说,乃是一整年中最重要的一天,因此该置办事情一样都不能缺,而且也绝对不能误了时辰,否则就是不吉利,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耽误,因此现在自然没有时间跟他们的儿子儿媳妇拉倌。”
    说完,杨默指了指自己手上拎着的空桶,一脸的委屈:“知道这是啥不?”
    穆大小姐一脸的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水桶啊!你总归不会以为我连水桶都没见过吧?”
    杨默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的苦逼:“不,这叫【撒岁】,准确说是撒岁的一环……咱们这边的除夕当天,必须要把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水缸挑满,这是去旧迎新的重要一环,哪怕你家里拉了水管打了水井,也得照做…………院子咱爸咱妈清早四点过就起来打扫干净了,挑水这种苦力活,自然得需要我这个当儿子来代劳……那么大一个水缸,全部挑满要累死人的说!”
    说完,一脸羡慕地指了指自家媳妇脚边的那半捆芝麻杆:“同样的,伱现在干的活也是撒岁中的一环……说白了就是等院子扫干净后,把这些芝麻杆撒在地上,名曰【踩岁】……由于【岁】和【祟】谐音,因此这就是取其将邪祟撒开踩烂、以期待新年吉祥之意;同时民间又有芝麻开花节节高的俗语,因此用芝麻杆踩岁,又有节节高升的彩头,乃是除夕当天最重要的一环。”
    说到这,杨默一副被抛弃了表情:“挑水这么累人的活让自家儿子来,踩岁这么轻松,又这么重要的活计交给自家儿媳妇来做,老爸老妈这是得有多偏心啊…………这不是标准的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儿子了么!?”
    听到自己的活计这么重要,第一次见识到这边习俗的穆大小姐顿时开心了起来,先是得意地横了自家男人一样,旋即朝着厨房探了探脑袋:“那咱爸咱妈在忙啥?”
    察觉到自家媳妇语气里的那丝不确定,杨默撇撇嘴:“还能干啥,准备除夕祭天的供品呗……没瞅见咱爸妈又是杀鸡又是杀鱼的?”
    说着,杨默瞅了瞅水缸里只满了1/3的水,又瞅了瞅天色,这才生无可恋地摸了一根烟出来点燃:“咱家修的是老式庭院,正房,也就是北房屋门的左右墙壁上,各自修了一个小庙似的神龛;”
    “左边的那个,叫做【天地堂】,专门供奉老天爷的,以保咱家明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右边的那个,叫做【宅神堂】,供奉的是门神,以保咱家明年人宅平安,宅不遇贼,人无横祸。”
    “要知道,在我们农村,大抵是没有什么能比房子不失火遇贼、家人健康平安、田里粮食丰收这三样更重要的事情了;”
    “因此,在除夕当天的中午,家家户户都会在天地堂前摆设供案,举行祭天仪式…………供品嘛,视情况而定,一般有条件的,会供奉【荤五碗】,也就是鸡、鱼、肉、肘、丸,外加什锦糕点五盘、鲜果五盘、干果五盘,再加上两个大枣糕……大枣糕上还得垒上两个打着红点的馍馍。”
    说到这,杨默忍不住砸了咂嘴:“按理说,这些供品里的糕点之类的玩意,是直接可以去乡街上买的,可咱爸妈说自家儿子能讨上你这么个媳妇儿,完全是老天爷开了眼,所以为了表示心诚,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做。”
    “啧啧,这么多东西要现做,又要赶在中午祭天之前做出来,你说他们能不忙么!”
    听到在短短的一个早上之内要做出那么多东西来,穆大小姐顿时吓了一大跳,看向厨房里依旧还在忙碌的二老,眼神也终于不复之前的不安。
    原来不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有意见,而是当真忙的脱不开身啊!
    察觉到自家女人的神情变化,杨默小心翼翼地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唉声叹气地把水桶担到了扁担上:“芝麻杆用不着铺的那么整齐,把院子里铺满就成……还有,动作快一点哦一会儿咋俩还得请门神、贴对联呢…………都得赶在祭天前才成。”
    从来不知道过个年竟然还能如此忙碌的穆大小姐眨巴眨巴眼睛:“杨默,你们这过除夕还有啥讲究,一并先说出来呗,我好心里有个准备。”
    杨默歪头想了想:“其实也没啥了吧,无非就是除了请门神之外,还得把祖先的画像……不,咱家是小户人家,没祖先的画像…………把祖先神主牌位请出来,然后将家堂轴子挂上,祭拜祖先。”
    “吃完晚饭后,大约在酉时,也就是晚上5点到7点,咱一家人要去接神……咱爸领头,届时会端着个木方盘,盘子上会放着两只芝麻杆和长纸条扎成的【附魂引】(俗称长钱)和香、酒、纸钱;然后去门口的道上焚香告祖,向祖宗汇报一下咱家今年的情况和成果,然后请祖宗附在长钱内进屋看看咱家的光景……这事咱俩插不上嘴,届时乖乖的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外加请祖完成后,在大门、二门、屋门处烧纸让门神让路放行就成。”
    说到这,杨默补充了一句:“当然,把祖宗请进屋之后,还得将附魂引供在祖宗牌位前,然后上饺子、点香烛;咱家从我爸开始,从长及幼,都得给祖宗磕头…………你这个新媳妇儿磕头时别忘了向祖宗介绍一下自己。”
    穆丽雅有些傻眼:“介绍自己?咋…………介绍?”
    杨默嘿嘿笑了笑:“也不复杂,就说说自己的名字和年纪,哪儿的人,啥时候嫁过来的,在夫家过的好不好,以及打算啥时候给我们杨家添一个胖大小子就成…………从我这一辈往上数,咱老杨家祖上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没读过什么书,说多了老祖宗记不住!”
    穆丽雅闻言,噗嗤一声,然后轻轻锤了杨默一下:“还老实巴交?你肯定是在诓我,哪有告祖的时候连打算啥时候要孩子都说出来的?等会儿我问咱妈去……才不信你!”
    说完,却是想了想:“除了这些,今天还有啥是需要准备的不?”
    杨默耸了耸肩:“其余的,便是一些很常见的活动了,比如告完祖后,就该辞岁了……咱这两个小辈得给咱爸妈磕头,以辞旧岁。”
    “辞完岁后,就到了守岁……咱爸得乖乖坐在祖宗牌位下,不能随意说话,也不能随便乱动弹;届时咱妈和咱俩就得开始包饺子了;”
    “当然,咱爸虽然不能乱动弹,但咱仨却没那么多讲究,该和面的和面,该调馅的调馅……反正和面这种苦差事我是铁定跑不掉了,就看你擅长啥了…………实在没啥擅长的东西话,届时跟大家伙围在一起包饺子也成。”
    说完,杨默挠了挠头:“差不多就这些东西了,至于其它的,就不是今天除夕该干的事情了,等到了时候我再给你细说。”穆大小姐听的有些崩溃:“意思是明天大年初一,你们这还有其它的习俗?”
    杨默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当然,初一天没亮之前就得必须全部起来,黎明之前阖家吃素馅饺子;然后从内到外换上新衣服;男人戴新帽,女人戴红花;然后挨家挨户地拜年,到时候对着哪些长辈该说什么样的话、行什么样的礼都略有不同,一时半会说不清,届时我再给你细讲;”
    “还有……咱家辈分虽然不高,却也不算低,因此还得提前准备不少份压岁钱随身带着,村里的小屁孩皮的紧,难说半路上就冲出来给你磕头,磕了头就得给压岁钱,不多准备点,到时候身上没红包了就丢人丢大发了。”
    “除此之外,初二的送神、抢财;初五的【破五】,都各有各的讲究,而且根据各家的成份不同,尤其是军户和非军户之间,各方面的细节差的天差地远…………不过咱初三要回东营,因此破五就不用去了解了。”
    穆丽雅听的心里发毛,忍不住表情有些发苦:“怎么咱们这过个年有那么多规矩?开开心心、舒舒服服过个年不好么?非要把自己折腾的那么受累?”
    杨默瞅了瞅她眼底的一丝不乐意,轻轻笑了笑:“虽然累了点,但这样才有年味嘛!”
    穆丽雅撇了撇嘴:“年味是有了,可人也累的够呛,累死累活上了一年的班,好容易能有个春节放个长假,结果却比上班还累,难怪现在城里已经有些年轻人宁愿主动留在单位里加班也不愿意回家过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多陈俗旧习,至于么?”
    听到这番跟后世很有些类似的论调,杨默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我年轻的那会儿,跟你一样,也特别不愿意回来过年,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习俗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在家里呼呼大睡上几天它不香么,凭啥还得整那么多有的没的给自己添堵?”
    “但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看待这件事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到了现在,反而越发珍稀起这些所谓的陈俗旧习起来……也许再过几年,你想再见到这些所谓的陈俗旧习,却已经求而不得也说不定了。”
    听到自家男人这么一副糟老头子的语气,穆丽雅忍不住心里涌起一丝古怪。
    什么叫“以前我年轻的那会儿”?拜托,你今年也就26岁好不好,就算是你这两年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也犯不着摆出这么一副62岁的老气横秋来吧?
    还有,
    什么叫“想法不知不觉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连我这个小小的科级小干部都累成狗了,你一个同时管理着两家公司的双料总经理,难不成就不想趁着过年期间,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杨默捕捉到了穆丽雅眼中的不理解和不以为然,忍不住笑了笑:“雅儿,你知道为什么欧美,尤其是欧洲那边,信教很常见,如果你的信仰很虔诚的话,其实对于用人单位而言是个很大的加分项么?”
    他其实不想拿欧美那边的事情举例子,但没法子,这年代的风气就是这样子。
    果不其然,穆丽雅闻言,大大地o开了嘴巴:“欧洲那边竟然是这样子的?这又是……为什么?”
    发现自家女人没有怀疑,杨默咧了咧嘴:“因为很简单,人类虽然自诩为高级智慧生物,但却依旧还是没能脱离动物的本性……一旦疏于约束,很快就会展露出自己的兽性……一旦兽性大于人性,也就是社会性,那么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事实上,由于人种基因的差异,欧美那边一直以来兽性的本能都表现的比较明显,而在自由之名下,社会的约束性也比东亚这边来的更弱……所以,宗教信仰在某种程度上,便成了约束兽性本能一个有效手段。”
    说到这,杨默又是习惯性地点上了一根烟,语气里不无调侃:“天威不足惧,旁人的看法不足凭,解放天性,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精致利己……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穆丽雅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杨默会说在欧洲有虔诚的信仰其实是个加分项的缘故,再联系上前面的感叹,一下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杨默苦笑一声:“其实一直以来,就有学者提出这么一个观念:只有足够发达的文明,才会诞生那些礼节和仪式,而这些礼节和仪式越繁冗、越不血腥,就代表了文明越发达。”
    “其实这里说的发达,更多的并不是在指科技和生产力有多先进,而是在指身处于这个文明系统里的人,社会约束力更强,野兽本能也会被压制的更厉害……人类毕竟是社会性生物,从宏观层面来讲,社会约束强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这话并不难理解,因此穆大小姐很容易地便点头表示认可。
    杨默弹了弹烟灰:“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一个人对其兽性本能的压制力,其实与知识的多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反而是由社会法制的压制强度和自身的道德水平所决定的…………智商不代表智慧,知识水平不代表认知水平,高学历不代表高素养,这是我们每一个稍稍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而之所以会把社会法制的压制强度和道德水平这四个字并在一起说,是因为道德这两个字,实在是经不起冷酷理智的推敲…………除去大部分人与生俱来的那一点点身而为人的良知和同情心之外,其实大部分人的道德,是基于【恐惧】这两个字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价值规范和行为规范。”
    “因为自己没有脱离于小社会体系外的独立生存能力而产生的恐惧;”
    “因为自己脱离现有的岗位、技能和社会角色之外独立生存而产生的恐惧;”
    “因为各种有形或者无形的损失厌恶而产生的恐惧;”
    “因为对于惩罚和死亡所产生的恐惧;”
    “因为害怕失去精神寄托和灭绝希望所产生的自我价值否定所带来的恐惧;”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耸了耸肩之后,杨默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咱们华夏的农村基层,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再加上他们的生活圈子普遍较小也比较封闭,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兽性压制力应该很弱才对。”
    “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即便如今的农村基层还存在着种种问题,甚至一些令人看不过去的破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华夏的农民,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淳朴、最善良、最容易满足,也最老实的一个群体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违反常理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华夏农村地区,依旧还保留着以社会朴质道德观所基础构建的一套小价值体系和底层运行逻辑…………这是一道看不见的网,一旦你违反这套价值体系和底层运行逻辑,你就会被逐渐排斥出这套小社会生态体系之外,这对于生活圈子相对封闭的百姓来说,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被这套运行了数千年的价值体系所抛弃,他们便会通过一套套外人可能很难理解的方式来自我约束,自我驯化…………而过年时的种种繁冗礼节和习俗,便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敬畏祖宗,尊崇祖宗,敬畏天地,尊老爱幼、和谐乡里,寄希望于未来,给予那些能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的军户以请神的特权……等等等等,都是这些繁冗礼节的意义所在;”
    “他们可能未必读过多少书,但这不妨碍他们将华夏几千年来被证实为是优良有价值的文化传统,以这些在年轻人看来有些可笑的礼节方式,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暗示和强化,然后融入和反馈到日常的行为规范中去。”
    “天地足可畏,祖宗足可敬,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再穷再苦也不能丢祖宗的脸……等等等等,这些朴质的观念,或许对于那些以自我为中心,实际上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的小青年来说是一件极为可笑嗤鼻的事情,但这其中蕴含的智慧,却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看得懂?”
    “这些在深层次里可以实现逻辑自洽和支持运行自洽的东西,其实都是维持农村基层社会生态的支柱,也是农村地区过去能够做到皇权不下乡的依仗,更是如今依旧可以呈现去中心化特质的土壤…………如果你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其视为陈俗陋习,只能说明你对华夏的农村基层缺乏必要的了解。”
    说到这里,杨默感慨地叹了口气:“只不过呢,随着国家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以及逐渐加速的城市化进程,在利益的驱使下,城市必然会产生越来越强的劳动力虹吸力……只怕要不了十年,许多农村地区维持了几千年的运行生态就会土崩瓦解,价值生态和人文生态也自然会逐渐消弭…………届时,想要再看到这么繁冗而深具年味的习俗,只怕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虽然杨默的话有些隐晦,但穆丽雅还是瞧出了自家男人言语中那不易察觉的忧虑,知道杨默这两年一直在致力于盘活农村基层经济的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
    就是一个农家子弟的坚持么?说实话,穆丽雅一点也不看好自家男人的坚持。
    不过…………
    以后很有可能便不复再现如今过年时的繁冗与热闹么?想想看,其实也挺有些可惜的呢。
    想到这,穆丽雅俯下身来,仔仔细细地将一根芝麻杆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