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新壶(2)
属于太阳辐射聚焦阵列的白金洪流,已被彻底分开。
可那道星光依旧在上升。
对流层被跨越,平流层随之突破,中间层的稀薄大气,也未能阻碍星光太久。耀眼的星辰笔直进发,仿佛要触及那天穹最尽头,永恒燃烧的煌煌太阳。
但分开洪流,泼洒尘世的星辰,在这个瞬间,早已绽放出了不逊于太阳分毫的无穷光辉。
“他要.破坏太阳辐射聚焦阵列!”躺在地上的红发青年,自星光逆行升起后,陷入僵硬的神情,突然爆发出极大的惊恐震怒:“查可洛!你怎么敢——!”
瞳孔的深处,饶是以义眼的功率,也已看不清那抹星光的轮廓。它升得是如此的高,除却仍在泼洒的光辉日芒外,已没有人还能真正窥见星辰的模样。
拖曳着浩瀚星光,查可洛缓缓抬首。
纵使大部分已经分开,可来自太阳辐射聚焦阵列的恐怖威能,仍残余了堪称天量的凝聚热芒。它们灼烈而刺目,白炽到泛金的光潮,将男人灼烧迸裂的脸庞,映照得熠熠生辉。
可这份残余的威能,也仅此而已了。
他已可以看见,那笼罩于罗卡尔平原上空数十年,盘踞在大气层外的“宏态光能矩阵”,这圈禁着人们的太阳,为其标上价码的帷幕。一面面大型太阳帆在星光的风暴中颤抖,拱卫守护的自律机群纷飞而出,试图做出反击。
可就连挪移至此的“太阳辐射聚焦阵列”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它们又怎能达成呢。
于是,自人们希冀的注视中,一路逆行突流的星光,自模糊的视野之外,天穹的尽头,向着最终的目标发起了征讨——
“——这片伪饰的星空,不能让你打破。”
一只模糊的手,自大气层外显露。
淡漠的声音在真空中扩散,那是一道模糊的、勉强看得出人型的轮廓。它静静屹立在大气层外,俯瞰着下方的星球。
它的身姿并不高大,在星球的天文尺度前,那是连“微粒”都称得上夸张的形容。
可此刻。
当它踏出,显露的那个瞬间,灼烈刺目的白金洪流与逆行的浩瀚星光,在更为伟大的存在前,同时为之黯淡。亘古静谧的无垠深空,成为了仅为它一者而设的舞台,整个世界的光亮,都聚集于它那渺小的姿态。
它抬起的手,按了下去。
无与伦比的力量向着下方的星球降临,就连“可怖”也已无法形容的绝巅灵能,在意识的流转中,化为了足以倾覆世界的伟力。
罗卡尔平原,这座曾冠以“丰水沃土”之名,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在新生的太阳升起的九分钟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无论是公司超净室内的云储服务器矩阵,还是随意丢在卧室沙发上的数据平板,存在于罗卡尔平原的一切电子设备,同时停止运转了四秒。接着是意识。
那是比酗酒过度后的断片,脑部遭遇重击后的失忆,彻底到不知多少倍的“消失”。
义眼视界左上角的时间也停下了走动,除了极少部分人之外,罗卡尔平原的大部分人,他们的人生永久少了四秒钟——因为他们没有半分这期间的记忆,甚至连意识到这件事,都难以做到。
“这是……”青金石的机体突然丧失了信号,向着下方短暂坠落。
然而这一瞬,宋识已根本无暇顾及,他猛地抬起头,仍凭双瞳蓦然渗血,也紧紧看向了天空,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却又有着无法抑制的欣喜:“——神座?!”
倘若自星球外层俯瞰,便能清晰地见到。
在罗卡尔平原的上空,无穷的伟力下,大气层表面出现了一块逆旋的涡流,在天文的尺度下,这块看上去并不算大的旋涡,掀起的余波,却将超出所有自然形成的巨大风暴,影响到小半颗星球的气候。
轰鸣的海浪声自远方袭来,翻卷着滚滚的云潮。
“.无趣。”
巍峨神圣的宫殿最深处,一盏盏黄铜浇筑的烛台同时燃起火光,照亮了后方白银阶梯尽头的王座。
庄严冠冕的遮碍下,中年人的面容明暗不定,他以拳撑起的脸,抬起眼眸,然后探出食指。
于是遥远彼方扩散来的风暴余波,在无声中分解、消散与崩溃,直至最终,当真正触及帝国的疆土时,只剩下了拂过大地的轻风。
东方,一片无法观测的“海洋”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道意识短暂上浮,又在数个呼吸后,重新沉了下去,再无表示:“大劫之时未至.”
理想的乌托邦内,位于“伊甸”最上方,永恒悬浮的空岛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他静静看着风暴源头的方向,似是没有任何动作,但周身却闪烁起了点点弧光。
可在这所有投去视线的意志中,唯有一道陷入了怔然。
“世界线偏移了?”位于空天母舰最深处开辟的维度夹缝,矗立的高塔顶端,有人低声自语,怔怔地看着指间数根崩断的弦。那用白纱蒙遮的双眼,缓缓流下殷红的泪痕。
而在这一切的始点。
“很好.不,是非常好。”大气层外,那道模糊轮廓似是有些惊异,它瞥视着翻绽、崩裂的掌心,微微颔首,发出了不加掩饰的赞许:“不愧为我等‘平衡’。”
“查可洛·沃恩——既能受我这一击,那许你七载一城又如何?”
它赞许着,又不容忤逆地宣告着:“我等着你登上神座,再度升起的那一天。”
但现在,你还没有资格屹立在这里。
当消失的意识重新连接,大部分人恍然无觉,他们只知道自己仍在望着天空,与上一秒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所变化的,是瞳孔深处倒映出的景象。
那不久前充斥天穹的白金洪流,已然完全消散。
然后。
在许多人希冀的注视中。
新生的太阳在升起的第十一分钟后,于天空的尽头,如同被人掐灭的烛火,缓缓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