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不均衡IRR,你拿什么升级产业?
作者:六千来世   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最新章节     
    第551章 不均衡irr,你拿什么升级产业?(2)
    后世曾经有那么一个热点话题:到了2024年,漂亮国的波音飞机、福特航母不断暴露问题,航空发动机、医药技术、机器人技术等技术也不再具有绝对的统治力,无人机领域被兔子反超不说,造船能力更是只有东方某大国的1/200——为什么漂亮国的制造业会衰落至此?关于这个问题,各行各业给出的答案很多,而且听起来都很有道理,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漂亮国的制造业衰落是无数原因复合沉积之下的结果,不管你从哪个角度去切入,都不能说是错了。
    只不过,其实早在2005年,研究界就在某本白皮书里给出了“漂亮国的制造业正在面临巨大挑战”的警告,并且断言,如果情况得不到好转,漂亮国的制造业在短期内陷入衰落将会成为必然。
    而这个在后世普通人看来极具洞见性的判断,其实早就是研究界的一个共识,而且判断的依据令人无法反驳……漂亮国制造业衰落的威胁,来自于对实体企业有效投资的大幅缩减,资本从实体向资本市场、尤其是金融资本市场快速流出,如果这一情况得不到遏制,漂亮国的制造业很快就会因为缺乏利益驱动力陷入空心化。
    “缺乏利益驱动力”,才是出现这一情况的根本原因。
    而提到利益驱动力,则必须要提一个概念——18%的内部投资门槛收益率(irr)。
    简单来说,做投资时必须保证期望的投资回报率不低于某一个门槛回报率,这样才能保证资本的不断扩张——比如说100万的门槛回报率是15%,然后你拿100万出来投资,所期望的投资回报率就应该大于15%。也就是说这15%是投资一百万项目的一个最低回报率,要是低于这个回报率,这个投资项目就是个失败的投资项目;由于irr能使项目的净现值等于零时的折现率,还可以从动态的角度直接反映投资项目的实际收益水平,又不受行业基准收益率高低的影响,比较客观,因此,欧美的资本在投资时,非常喜欢用irr来作为衡量指标——虽然这玩意计算过程复杂,而且当经营期大量追加投资时,又有可能导致多个irr出现,在运营指导时缺乏实际意义,但大部分资本谁在乎这个?然而不幸的是,根据摩根大通的统计,自从90年代初期开始,漂亮国的标准普尔500指数公司的加权平均资本成本(wacc)基本都在 8.3%——9.5%这个区间波动,而1999年的时候,wacc更是低到了6.7%这个二十年来的历史最低谷!
    其实严格来说,即便是6.7%的wacc,也算是不错的了,最起码跑赢了通胀——但是就如赌场里的客人总是有输有赢一样,诸如摩根、gs等顶级资本摊子大,投资的项目多,成功项目的固然很多,但失败的同样不少,因此如果新项目的预期irr低于18%,他们根本没办法保证能有效对冲麾下所有项目的风险。
    这种情况下,假如一家上市公司需要投资一批价值100万的机器人提高车间的生产效率并降低不良,如果这笔投资不能带来每年至少20万的成本节约收益(以15年期项目寿命计算,如5年期项目,则要求40万每年),那么这笔投资项目就会被否决。
    设定这样的目标之下,基本上90%的内生性项目都很难通过公司管理层和董事会的批准,漂亮国的实体企业最后宁愿派息和回购股票,将公司的现金交给它的股东们去重新分配,也不愿意对自身产业的发展和壮大进行投资。
    比如ibm公司,自从2004年以后,ibm公司每支出一美元的capex(资本支出),就会花额外4美元通过派息或者股票回购回馈股东。而思科公司,从2005-2020年间一共回购股票花费了1100亿美元——而在此期间仅花了150亿美元补充公司的生产性资产。(前几年由陈坤、辛芷蕾领衔的电视剧《输赢》,就是改编自ibm与惠普公司于2006年的时候在国内激烈争夺银行业数据中心市场这段经历写出来的同名商战小说,电视剧虽然演的扯淡,但书里面对于这一块的内容有较为深刻的描写,有兴趣的不妨去看看。)………………
    好吧,irr并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概念,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华夏人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唯一需要注意的,也不过18%内部投资门槛收益率这个更多类似于行业经验总结出来的数字罢了。
    回归正题。
    18%的irr跟德州地区产业升级的人物有什么关系?跟杨默指示夏留通销社进行的这次集资有什么关系?虽然表面上看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件事,但实际上关系大了去了。
    首先你必须正视一个问题,此时的华夏内循环的商品经济并不算繁荣,因此在gdp这一块,对于外贸的经济依存度高达70%,远远的超过其它两辆马车!
    可这时候的外贸业务主体是什么呢?
    是来料加工、是来件加工,是来件装配,是补偿贸易!
    也就是造就了华夏“世界工厂”之名的三来一补!“世界工厂”这四个字到底好不好听杨默不想去判断,但三来一补的业务,却是妥妥地靠着出卖劳动力赚钱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利润,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
    所以,在平均5%~10%,最高也不过15%左右的毛利情况下,你跟我谈个毛线的产业升级……准确的说,除非是海外的订单商提出了更加高的品质要求,又或者是指定了某项工艺,否则你谈个球子的主动产业升级!
    毛利率低——没有能力去技术升级——没有横向对比优势和竞争壁垒——没有竞争壁垒,一窝蜂的上——为了抢夺订单,只能主动降价,然后通过规模效应盈利——毛利率进一步降低——整个行业形成低价竞单惯性和路径依赖——赚到钱后,没有足够利益驱动去返投制造业,推动技术升级——将赚到的资金转移到地产、金融等回报率高的行业。
    这就是八十年代至千禧年头十年这段时间里,大部分华夏企业,尤其是民企的状态。
    可以说,要不是始终有国家的意志在那贯彻和支撑着,华夏要想如同后世那般实现制造业的全面追赶和超越,并且成为世界独一份的制造业超级大国,无疑是做梦!
    可是稍微对华夏的近代经济发展史有所了解的同学都知道,华夏的制造业开始逐渐实现全面升级,那是2008年以后的事情。
    为什么?里面的原因有很多,但除了当时华夏的国力积累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小步慢跑的阶段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08年的那次超级大放水,固然在客观上造成了rmb均价购买力的快速下跌,但托华夏汇率政策的福,却也让国内制造业的irr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数字。
    所以,打从2008年开始起,大量资金开始涌入华夏,华夏的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进入到了一个令世界瞠目结舌的飞速发展阶段,全国到处都能见着挥舞着钞票,疯狂投资各种项目、各种产业的机构。
    虽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年时间,很快这些资本就因为过剩和种种原因从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向金融资本转移,但就是这么几年的时间,却也足够华夏实现全方位的产业快速升级,并在国家的调控下,进入了一种有序的迭代过程中——虽然国人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个如同核聚变一般的飞速质变过程,却让全世界的研究学者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某个五千年历史古国的底蕴之可怕,由此可见一斑(如果对此表示怀疑的话,不妨去自行查查,看包括各种应用技术和那些曾经被卡脖子、甚至是反过来卡住国外脖子的技术在内,是不是大部分都是在2008年以后,尤其是2010~2016这段时间才雨后春笋般的出现和突破的。)好吧,到了这里,想必大家应该知道提高irr的重要性了——虽然在华夏的国情下,它未必是产业升级的决定性因素,但却绝对是最重要的内生性因素之一。
    而通过之前梳理的千禧年后期之前大部分行业和企业内生性行为驱动链,不难看出,能不能在一开始就留足毛利率和利益驱动力,对于提升制造业的irr水平,然后进入一个相对良性的正向循环至关重要——哪怕这个正向循环的时间可能并不长,那它的价值也可能是难以估量的。
    那么问题来了……
    90年代是一个变幻诡谲的年代,以当下的国际环境和华夏的处境,在短期内是不可能改变以三来一补为主要形式的外贸业务的,也就是说是不可能给你留足太多的毛利的……一来那些“国际友人”不可能这么好心;二来微笑曲线的国际分工分布也不允许。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经济关联度高达70%提上的外贸业务里拿到足够的毛利,无疑是痴人说梦,提升制造业的irr是不是也等同于yy无极限呢?
    实际上也未必完全如此。
    教员不都说了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桃花源里可耕田嘛!既然你让那些“国际友人”在国际制造业务的分工链条里给你留足的毛利无异于做梦,那我们自己来成为国际分工的上游端,重新分配微笑曲线的业务环分布不就行了?也不用多,只需要分配过来的业务生产的毛利,能让irr超过18%,然后维持个几年,也就完全满足了。
    这并不是在yy。
    此时欧美的产业竞争对手是岛国,而就算你再讨厌岛国,也不得不承认岛国在这一块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所以欧美跟岛国之间的产业博弈,中间怎么也要持续上好几年。
    因此,只要华夏能提前在墨西哥这个跳板市场做好布局,等到nafta协议生效,便有着大把大把重新分配国际分工业务环节的机会。
    以墨西哥的国情,让沈兴那边人找几个条件合适的人(不一定非要是华人)出面成立一家企业,然后通过当地的关系,接受漂亮国的注资,然后拿到面向北美市场的生产订单项目,不难吧?
    在制造业分工越来越细化的如今,拿到订单的项目公司,在本地寻找一票子合作公司,不过份吧?至于这些合作公司到底是本地人开的,还是华夏人开的,并不重要,只要背后不是岛国人就成。
    而自打海湾战争结束后,漂亮国的产业资本正向金融资本快速转移,在“惟投资回报率”的指导下,项目公司和其外围的合作公司与用工成本更低廉的华夏达成合作,并且分包过去一些制造业务,并且授权或者转移部分“无关痛痒”的技术,不过份吧?
    不但不过份,甚至将所有的配件和工序都分包过去,墨西哥这边的项目公司只留一道组装或者盖logo的业务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成本和品质控制达标,财务报表上的数字漂亮,外加不要踩红线,怎么操作是项目分包方的事情。
    不要小看这么一点改变。
    虽然对于漂亮国的资方而言,总成本和总利润都是既定的,但由于分包出去的工序不同,华夏国内的企业能拿到的毛利却是截然不同——或许这个所谓的“不同”,可能就是无非高了几个点的单件毛利而已,但在汇率差和两地差距明显的均价购买力的影响下,多了这么点单件毛利,已经足够华夏那些拿到订单的企业,在本土创造出相对令人满意的irr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别忘了,这次扩大nafta协议范围,说白了就是漂亮国和岛国在打产业擂台,岛国的企业可没傻到会坐以待毙,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向华夏借皮也好,还是出于什么其它方面的考虑也好,向大华公司这种华夏企业让渡一部分好处,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两相一加,只要操控的好,那些抢占了先机的华夏企业,完全可以赚麻!
    ………………
    听到杨默简略地讲这其中的逻辑讲述一遍后,在场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所谓隔行如隔山,在这块缺乏相关经验的他们,自然无法去判断杨默所说的是真是假,更加不知道那个被再三强调的18%irr,是不是有科学依据。
    只不过很显然,杨默这种宏大叙事的方式,让他们很难找到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虽然夏留通销社的集资手段的确存在着违规的嫌疑,但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
    况且杨默之前已经强调过了,德州是分税制改革试点城市,城产基金公司本身也是肩负着实验任务的重点单位,如果连这点手脚都放不开,你谈个毛线的改革,谈个毛线的创新,谈个毛线的试点啊!
    如果自己等人依旧抓着夏留通销社的集资方式撕咬着不放的话,只怕到时候等来的不是组织上对杨默的处罚,而是对自己等人的严厉批评了。
    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大拇指上的关节,尤亚坤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杨总果然不愧是组织上寄予厚望的人才,这眼界之开阔,这思维之灵活,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只不过,我能不能仅代表我个人,向杨总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杨默笑的很谦逊:“尤市您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在组织文件的思想指导下,根据咱们德州的实际情况,稍稍做了一点变动和尝试罢了,当不起您的夸赞;”
    “而且我毕竟年轻,工作经验比起诸位领导和前辈来有所不足,站位和眼界更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因此在想法和工作方式上有所欠缺也是难免的;”
    “尤市您经验丰富,眼界更不是我这样的晚辈可以比拟,所以,您的建议是……我这想法中可是有什么严重的不足和漏洞?”
    说到最后,杨默一脸的忐忑与好奇,像极了一个虚心好学的三好宝宝:“若是有什么不足,还请尤市您不吝指点。”
    尤亚坤眼角抽了抽,却是哈哈一笑:“杨总在经济建设工作方面,是出了名的一把好手,我哪里有资格指点?”
    “只不过,我的确有个小小的建议。”
    说到这,尤亚坤的表情越加和善:“既然杨总你的想法,是想通过海外业务分工环节的再分配来提高德州地区制造业的内部投资门槛收益率,那么……为什么非要把目标放在那些乡镇企业和村集体企业的身上?”
    左右看了看会议室的众人,尤亚坤笑的很爽朗:“我看,我们市里面的企业,也完全可以承担起这一重任的嘛……如果杨总是在担心资金问题的话,这个你放心,市里面想办法帮你解决,实在不行我厚着脸皮向组织上开口,那么多国企,总归不能连那些乡镇企业都比不过吧?”
    果然是老狐狸,一见事不可为,立马就放弃拿捏杨默的想法,转而开始争取利益起来。
    杨默有些惊讶于尤亚坤的魄力,毕竟这个计划存在的细小变数委实有些多,连他都不敢保证这个想法能不能落地,对方却敢在这种八字都没一撇的时候,主动开这个口。
    这到底是自己这两年塑造的不败金身太有迷惑性呢,还是这只老狐狸见到迟迟不能出成绩,所以想要放手一搏?微一沉吟,杨默却是摇了摇头:“尤市,很感谢你的支持,只不过……很抱歉,这件事却是不能让市里的企业掺和进来。”
    尤亚坤顿时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这些企业不争气呗!
    后世华夏在许多领域都制定了行业准入门槛和产业保护政策,并且给予了极大力度的扶持;这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战略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却也是想通过各种扶持去提升这些行业的irr,从而在内部关联大系统里实现积极的正向循环。
    可结果呢?
    还是那句话,没有鲶鱼,你往水产车里注再多的水,其它鱼类也是扑腾不起来。
    只不过这种话肯定不能从杨默嘴里说出来,当下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很简单啊,市里面的企业,九成以上都是国企,这会给计划的实际落地带来巨大的变数……而那些村集体企业虽然同属公有制经济,但在外人的判定中,却是两码事。”
    说完,杨默想了想,又补了句:“而且海外市场风云变幻,墨西哥那边的情况又比较复杂,因此谁也说不准哪些细分项目可以活下来,那些细分项目会进行到一半就因为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原因失败……我之所以委托夏留通销社同时向那么多乡镇企业和村集体企业集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存在着通过数量去对冲市场风险的考虑;”
    “毕竟那些村集体企业的体量小,就算失败了也可以迅速掉头或者在其余方面找补嘛,但是如果换成市里面的大中型企业的话,一旦道路走不通,那收尾起来就麻烦了。”
    嗯……
    是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么?尤亚坤沉思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杨默给出来的这两条理由的确很有说服力。
    如今的国际局势越来越复杂,如果以华夏国企,或者是国企的直接关联企业的身份直接出面的话,一旦被查了出来,的确会很被动。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旦项目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失败,那么这些企业的善后工作就真的让人头疼了。
    想到这里,尤亚坤和田广跃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
    这只小泥鳅!太tmd滑了!
    抓又抓不住,靠又靠不近。
    难不成,未来的几年里,真的只能靠自己孤军奋战了么?
    想起最近组织上传达的那几份文件,以及自己听到的一些消息,尤亚坤瞅了瞅一旁始终不声不响的叶涛。
    哎……
    在德州这种新晋级的地级市主持经济建设工作,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