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么.”
陆晨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道:“在下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也未曾深入钻研过炎史,对大炎帝国的认知,只停留在经史范畴,估计给不了圣王殿下什么启发。”
“无妨。”
姜承道淡淡道:“方才本王便说了,这是在饭后闲谈而已,就算一无所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少保莫要太过在意,畅所欲言即可。”
“如此.”
陆晨微微颔首:“那在下便说一下个人浅见吧,若是圣王殿下有不认同之处,还望海涵。”
姜承道摆了摆手,示意陆晨不必顾忌其他。
陆晨朝他拱了拱手,接着组织了一下语言,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先说结论吧。”
“在在下眼里,始皇帝赢正,乃是当之无愧的万古一帝。”
听到这话,姜承道眼中精光一闪,而姜承婉则是面色微微一紧。
“为何?世人皆言,始皇帝任人唯亲,不遵圣贤,处事霸道,漠视良言,焚书坑贤.在圣贤书中,堪称一代暴君,同为圣贤之道的修士,为何在你的看法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姜承道饶有兴致地问道。
陆晨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颇为随意地道:
“世人皆认同的结论,未必就是对的,于在下而言,始皇帝虽然有不少过失,但人无完人,这世上也没有完美的帝王,更何况,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始皇帝身处万年未有之变局之中,包括帝制、郡县制在内,很多事情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没有先例,犹如摸着石头过河,自然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况且时代不同,事物的评判标准自然不尽相同,用今人的标准去评判古人,未免也太过苛刻了些,也有失偏颇,至少也要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去分析。”
“更何况,功是功,过是过,无论什么时候,这两者都不可一概而论,不能因为其功劳大,就忽视其过失,反之,也不该因为其过失,而否认其功绩。”
看着陆晨忙碌的身影,姜承道莫名眯了下眼睛。
“那陆少保认为,始皇帝哪些功绩,让他当得起万古一帝之名?”
陆晨不假思索地应道:“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修驰道以通全国,建长城以御蛮夷.”
他如数家珍一般,把始皇帝一个个影响深远的功绩列举了出来。
姜承道认真听着,面甲之下,表情不见变化,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可陆晨的言论。
陆晨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没有在意,而在列举了十多项始皇帝的贡献后,莫名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语调忽然变得颇为严肃。
“要说始皇帝最大的功绩,对中洲影响最深远的成就.”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便是让大一统的观念深入人心。”
听到这话,姜承道的表情终于微微一变。
“大一统?”
“对,大一统。”
陆晨凝声道:“这个观念至关重要,没有这个观念,就没有今日的大夏,甚至可以说,即便始皇帝一生过失无数,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成为彪炳史册的伟大帝王。”
姜承道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思索陆晨的话。
这时陆晨接着道:“正是因为有大一统这个观念在,无论中洲如何治乱更迭,最终都会归于统一,让中洲的亿万生灵重归太平,不至于像曾经的春秋时代和现在的西洲万国那般争斗不休,永无安宁。”
“若是没有如始皇帝一般的人物横空出世,携四境圣王以无上伟力一统天下,缔造出大一统的观念,以当时各诸侯国的国力,恐怕直至今日,中洲仍旧处在列国纷争的动乱之中。”
说到这里,陆晨刚好把行李都收拾好,将其交给一直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等候在一旁的璃月,同时把最后的论断说了出来:
“始皇帝完成了这个开天辟地的使命,所以,他在在下眼中,就是当之无愧的万古一帝。” “是吗.”
姜承道发出一声呢喃。
仔细看他此时的模样的话,就会发现他此时眼神有些发散,显然是在消化陆晨的话。
姜承婉一直没有开口,绝美的小脸上也流露出了思索之色。
陆晨这番言论,即便是对她这个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的帝王而言,都极为新奇,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从时代背景等方面评价始皇帝。
即便不带偏爱滤镜,她都觉得陆晨这番言论很有道理,一旁姜承道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与此同时,陆晨再一次刷新了姜承婉对他的认知。
什么是博学多才?
这就是!
咔哒!
思索间,姜承道突然站起身,而后朝陆晨行了一个抱拳礼,同时大幅度躬身,语气很是认真地道:“陆少保果然学究天人,这番言论让本王耳目一新,一解本王多年之惑,本王在此谢过。”
面对沧溟圣王突然郑重其事的大礼,陆晨不由得怔了怔。
有点不理解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虽然自己的言论有点叛经离道.额,应该说有些非主流,妥妥的异类,对很多人来说都很是惊奇,但照理说,应该也只有惊奇罢了。
毕竟他一个人的看法影响不了什么,对始皇帝也起不到盖棺定论的作用,毕竟早就有不少所谓的先贤粗暴地给他盖过了。
而且,始皇帝的功过什么的,对沧溟圣王很重要吗?为何他会如此在意?
说好的饭后闲谈呢?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陆晨还是不打算寻根究底,毕竟这是沧溟圣王的事,与他无瓜。
圣境实在太过神秘,即便现在沧溟境倾力相助女帝,很多秘密还是不会透露出来,贸然询问说不定会让人为难,反正这事对他也不重要,没必要过问。
“圣王殿下言重了。”
陆晨摆了下手,很是随意地道:“这不过是个人浅见,圣王殿下就当听个笑话就好,就像方才圣王殿下你所说的那般,此乃饭后闲谈,不必太当真。”
“不。”
姜承道直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陆晨。
“陆少保此言,对本王而言,可不是什么饭后闲谈,正相反,此始皇论在本王看来,说是真知灼见也不为过。”
陆晨:“.”
你丫还来劲了是吧?
摇了摇头,陆晨懒得在这上面纠缠,爱咋咋滴吧。
他随便客套了两句,便对一直一言不发的姜承婉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启程回京吧。”
闻言,姜承婉点了点头。
“嗯。”
她缓缓起身,而后负着手,望向北边洛京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也确实是时候回去,跟那些人彻底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