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兵的队长闻声而来，身姿挺拔的站在萨杜面前等候指示，然而着急忙慌叫人来的萨杜，却半天不语。
    刚刚他想到莱克拥有范围更广阔，杀伤更恐怖的爆炸武器，心里不禁恐惧，下意识想要命令高阶职业者分散行动，可刚要开口又想起达姆小队的存在。
    自己不久前……才下令高阶职业者严禁单独行动的。
    萨杜无力的坐回矮桌，摆摆手赶走近卫兵队长。
    待队长走出营帐，空气恢复安静，萨杜手扶额头沉思自己该怎么做。
    姑妈的判断他信任，无比的。
    所以，输定了？
    萨杜有些不甘心。
    接手紫荆军团时，它在帝国所有军团中的排名末尾，濒临解散，是自己竭力带领其崛起，四处征战闯出赫赫威名，即使在各大帝国中也有不低的地位。
    谁知竟在这偏僻地方遭遇失利……
    姑妈瞥见他变幻莫名的脸色，乐呵呵道：“怎么，想尝试挣扎一下？
    别说姑妈没提醒你，冲动的代价是全军覆没，包括你。”
    萨杜低头默然，似乎在权衡。
    然而多米特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在这些事情上犹豫。
    第一军的下一步攻势开始了。
    多米特很清楚，紫荆军团吃了蝴蝶雷的苦头之后，绝不会再轻易追击负责骚扰的先锋队，转而会选择保持现状，等待援军抵达。
    这会四千多伤兵正在营地内哀嚎，不仅打击士气，还拖累紫荆军团抽调人手照料，压根无力组织有效的反击。
    多米特不会任由双方僵持，且对有所预料，早就制定了应对方案。
    缩在窝里不出来？
    那就拆了你的窝。
    先锋队和紫荆军团纠缠的几天，第一军其余士兵一直为此准备。
    数天时间，第一军已然在森林深处砍伐出一片空地，布置了大量各型号榴弹炮。
    空地上。
    第一军士兵正在忙碌搬运弹药，炮手则在架设完成的榴弹炮前校准仰角，外围的警戒士兵同样繁忙，需要猎杀靠近阵地的魔兽和野兽。
    曼迪主动申请帮忙，却被连长告知，安静待在旁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他原本不太理解。心说自己确实没学习过操控榴弹炮，帮不上炮兵的忙，可搬炮弹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力气他有的是。
    可伫立一边看了许久后，他感慨是自己无知了。
    队员也察觉到什么，惊叹道：“第一军的长官们……好默契！”
    是的，默契。
    搬运炮弹的士兵看似不按照固定路线随意跑动，实则秩序井然，飞跑起来甚至不用观察周边情况，就能精准避开同伴的身体。
    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磨合的队伍插手进去，不但提升不了效率，还会打乱他们的节奏。
    众人几乎是享受的看了许久，一名队员忽然开口：“队长，这里距离敌人大概百公里，开炮后敌人不会寻着炮弹轨迹找过来吗?”
    “附近埋满了蝴蝶雷，低阶职业者进不来的。
    至于高阶职业者……”
    说着说着，曼迪困惑的挠起脑袋：“我也不懂为什么最近几天一个紫荆军团的高阶职业者都没看见，好像他们压根没有高阶职业者一样。”
    “怎么会，连联军的军团都有。”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要是紫荆军团的高阶职业者成群进攻，我们应该很难抵挡吧？”
    “为什么？”
    这句询问似乎是从背后传来的，众人一愣，下意识回过头看去，看到连长阔步走近。
    “连长！”
    连长点点头，追问：“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望向队长。
    曼迪察觉到队员们的目光落在后背，顿时感觉浑身别扭。
    “呃，连长问为什么……”
    为什么……高阶职业者的魔法比榴弹炮还恐怖，连长你问为什么……
    心里的嘀咕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曼迪吞吞吐吐半天，终于是小声道：“高阶职业者数量太多的话……呃……高阶职业者的魔法盾和体魄本身就很难击穿，数量再多起来，我们胜算很低。”
    曼迪觉着自己的讲述很委婉了，其实最后一句完全可以改成“必败”。
    只是连长总板着脸，虽然了解连长后知道这是个人习惯，并非心情恶劣，但还是不敢坦言。
    连长难看的笑了笑：“没见过狙击枪，确实会这样想。”
    “连长，我见过狙击枪。”曼迪举起手。
    “我也见过。”
    “我也是。”
    经历过绿谷攻坚战的突击队员陆续举起手。
    连长扫视人群中零星竖起的胳膊：“在哪。”
    “绿谷，当时我们……”曼迪将那会的经过详细讲述了遍，最后说道，“狙击枪确实很强，但我感觉……达不到击破魔法盾的程度。”
    “哈哈哈……”不远处一名完成校准工作的士兵听见，放声大笑一会，朝空地边缘的林木大声道，“喂达姆，被后辈小看了哟。”
    达姆？
    陌生的名词在突击队全员的脑海里盘旋，他们望向那边，林间幽暗静谧，有植株，有杂草，有不认识的花朵，就是没有人。
    连长笑着：“非任务期间，不要紧的吧。”
    声音乘着林风飘过去，过了会，曼迪看见树旁缓缓浮现出几道并不很魁梧，个头算是矮小的身形。
    身形前后走出林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照亮了相貌。
    很平凡的五官，看似只是几个普通人，但同样身为士兵的曼迪，敏锐察觉了他们眼中的沉着、勇敢，面对危险和强大敌人时的无畏。
    “连长。”曼迪不自觉问，“他们就是在绿谷救了我们的狙击手？”
    “他们是狙击手，不过……和绿谷的狙击手不同。”
    达姆走近，连长中断话题，挥手问候。
    达姆微笑回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
    “猜的。”
    耸了耸肩，达姆扭头看向曼迪：“见过狙击手？”
    “见，见……”被平和的目光凝视，曼迪不知为何却有些紧张，断断续续几次，才顺畅回答道，“见过狙击手的子弹命中目标，但狙击手本人没看过。”
    “这差不多，要是在战场上被他人发现伪装……”达姆眼神变得危险。
    虽然那些狙击手不隶属第一军，但达姆身为狙击手这个兵种的最高长官，还是有权决定他们的去留的。
    说完，他扫视突击队众人，向连长问：“预备役？”
    “还没开始考核，元帅大人的意思，先让他们初步接触魔导武器，考核的事，大概要等到和联军的战争结束。”
    达姆挑了挑眉，搂住连长肩膀走到远离人群的林边：“你知道特战队现在有多少人吗？”
    连长眯起眼：“这是机密，我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你，一共只有……”
    “啪——”连长拍开达姆搭在肩膀上的手，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要加入步兵团的，你别妄想了。”
    “想到哪里去了，我只要一个人。”
    “我也只要一个，其它的你随便挑。”
    “太小气了。”达姆装作生气。
    “你这么豪爽，一定不会跟我抢人吧。”
    “额……”被噎了下，达姆半晌没作声，最后扭头往突击队走去，“我找元帅大人申请。”
    “哼。”连长双手环抱胸前，跟在他后面，“就是元帅大人下令，让我培训他们的。”
    两人的言语交锋分不出高低。达姆寻思突击队和连长朝夕相处，感情升温迅速，自己天然处于劣势，于是到队长身边后说道：
    “想成为一名狙击手吗？”
    曼迪双眼猛然睁大：“我有机……”
    “报告！”一名士兵放下无线电通讯器，快步跑来，“多米特军团长命令我军发动进攻！”
    军令如山，不能有丝毫延误，达姆有些惋惜，招呼队员准备出发。
    刚要抬脚，他似乎想到什么，伸手从储物袋里掏出魔导狙击枪扛在肩头，对着曼迪道：“瞧，这就是魔导狙击枪。”
    曼迪怔怔打量着它。
    笔直的枪管无声述说着自己的强大，枪身侧面镶嵌着三块方形水晶，整体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无比引人瞩目。而最吸引曼迪的，是枪身上方柱状的零件。
    它的作用是什么？
    “我和它都等着你，别让我们失望。”
    “废什么话，赶紧执行命令。”
    连长黑着脸赶人，达姆在队员们看不见的角度得意扬了扬嘴角，快步往树林走去，走到中途，身形已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魔导狙击枪？”曼迪呆望着特战队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连长无奈叹气，没办法，狙击枪确实拉风，好在问题不算严重。
    “来，见识下榴弹炮的魅力。”连长领着回过神的曼迪和一众队员走向一架榴弹炮。
    到了旁边，他扫视周围，确定士兵们已经全体到达岗位，扬起胳膊用力挥下：“开炮！”
    …………
    紫荆军团大营。
    萨杜思索良久，最终接受了现实。
    败局已定，眼下要考虑的只剩一件事，怎样数的体面一点。
    无疑，尽量减少伤亡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向两名副军团长下达命令，各自带领一半高阶职业者接替普通士兵的警戒工作，以此威慑达姆小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两名副军团长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干起了巡逻的活计。
    在大营转了几圈，实在无聊的两人吩咐高阶职业者继续执行任务，自己则躲到偏僻无人的营帐后闲聊起来。
    “军团长大人为什么安排我们巡逻？”
    “大概……是防备莱克的圣级吧。”
    “啧。”一名副军团长摇摇脑袋，“这场战争真是打的憋屈，军团开拔几个月了，一直在赶路。
    终于到地方，想着可以痛快厮杀了，结果中了敌军的陷阱。”
    另一副军团长笑了笑：“战争总会有输赢，不可能永远胜利。
    说起来，莪倒是比较好奇森林里那些踩上去就会炸的陷阱，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晓得，反正绝不是触发式魔法。”
    “这我当然明白，就是……”副军团长的眼神沉了下去，“这种超出掌控的变化，带给我很多不安。”
    “比如？”
    “比如……我们会死在这。”
    “唔，不太好笑的笑话。”
    “走吧。”他失去继续聊的兴致，起身寻找自己的巡逻队。
    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履行职责。虽然短暂的交谈在两人心底制造了一些压抑心绪，但很快被他们忽视，认真巡视大营，从清晨到中午。
    在大营中间碰头，他们互相商量着，到用午餐的时间了。
    其实午餐这项人类必需的日常活动，他们并不太需要。毕竟都是高阶职业者了，单纯依靠空气里游离的魔力就足以维持生命运转。
    然而两人觉着巡逻一上午的高阶职业者们心里肯定烦躁不堪，可以借用餐的名义释放一下。
    随后两支队伍各自分成两批，轮流去食堂。
    望着部下轻松许多的表情，副军团长双手叉腰：“感觉继续这样下去，不用莱克进攻，我们自己就崩溃了。”
    “呵呵，我倒是觉得……”另一名副军团说到一半，突然转身遥望远处天空，右手按住腰间长剑的剑柄。
    “那是什么？”跟着看过去的副军团长掏出魔法杖，顶端宝石亮起光芒，魔法盾随之浮现，笼罩全身。
    在两人疑惑的短短间隙，天空从远处飞来几个小黑点。距离近了些，物体破空声传进两名副军团长的耳中，以及士兵。
    前些天愤怒追击先锋队却身中埋伏，最近先锋队的夜间袭扰几乎一刻不停也只能被迫忍受，士兵们被折磨的神经衰弱，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剧烈反应，更别谈来自天空的异响。
    门前站岗的士兵慌张抬头，食堂用餐和躺在帐篷里小憩的都冲到外面，仰头搜寻响动的源头。
    他们都是职业者。即便是入门级别的学徒，身体各项机能也会有提升，视力理所应当包含在内。于是至少低阶职业者级别的他们，一抬头便清晰看见了正快速落向自己的小黑点。
    “那是什么？”
    这些士兵都从未接触过炮弹，萨杜又忘记了普及。两项因素结合，导致士兵们压根没有寻找掩体躲避，就这么呆呆的仰望。
    然后……
    “轰——轰——”炮弹落地的炸响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