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杜原本的设想很美好。
    有二十名高阶职业者组成的护卫队同行，即便莱克出动更多的高阶职业者，也无力击杀神职。
    这不是萨杜迷之自信，而是帝国高阶职业者掌握的魔法，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王国的高阶职业者，即便莱克有冰雪帝国的遗产也不例外。
    毕竟一个是吃老本，这些老本还折损颇多，另一个是万年间以帝国的实力不断积累底蕴。
    只是任他怎么完善计划，考虑其中的变数，也想不到索尔大陆会有一个像张牧这样的职业者——不死。
    过了许久，萨杜从略微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平静问副官：“具体情况怎么样？”
    副官低着脑袋：“神职被尽数击杀，敌人已经撤退。”
    萨杜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喷涌趋势。
    努力克制住，他问：“莱克动用了几名圣级？”
    “根据天骑士大人的讲述，莱克似乎没有动用圣级，但——”
    “没有？！”萨杜终于忍不住愤怒，抬高了声调。
    “额……”副官被吓到，本能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回到原位赶紧道，“是的。”
    “没有动用圣级，就算袭击的事那支小队，他们凭什么……等等，你说联络我们的是天骑士？”
    副官愣了愣，不明白领队是天骑士有什么问题：“他是这样自称的。”
    萨杜心底所有的怒火突然全部消失了，眼神里满是疑惑。
    思索一会，理出了一点头绪，但距离解惑还有些路程，他暂时搁置：“他们还有说了别的吗？”
    “是。”副官应了声，在脑海组织会语言，“天骑士大人说，他们按照您的嘱咐全部穿着一样的服饰，遇袭时也没有同时出手，但敌人中有一名掌握隐身魔法的职业者，
    不断向他们释放魔法，逼迫所有人出手抵挡，所以才暴露了身份。”
    “感知不到敌人的位置？”
    “是的。”
    萨杜皱起眉：“天骑士也找不到……圣级？”
    副官摇摇头：“不是，那些魔法的威力大概只有师级。”
    其实不用他再次强调，萨杜说完自己便在心中否决了猜测。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是圣级，压根就不用张牧的小队出手，也无需试探身份，他独自就能直接灭了整支队伍。
    “我知道了，下去吧。”
    “遵命。”副官转身离开。
    “姑妈。”待人走远，萨杜身体不动，开口呼唤。
    四周并无回应，他坐起上半身：“我晓得您能听见。”
    浑身包裹在淡紫色甲胄里的窈窕身影，在他身旁缓缓浮现：“我很忙的。”
    她一如往常的说些逗趣话，萨杜却没有接话的兴致，干脆了当问：“为什么？”
    身为神佑，磅礴的精神力只是散出一点也够覆盖整座大营，刚才的对话自然逃不过她的感知。
    姑妈略微抬头，望着雨点般落在魔法光罩上的炮弹：“王有自己的打算。”
    “这点我当然清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是神职，有利益吗？”
    “利益什么的……等你回帝国后自己去问吧。”
    萨杜有些无语的看向她：“王怎么可能告诉我答案？
    估计这支护卫队的人选都王委托某位大臣负责的。”
    至于这位大臣的下场，毫无疑问，当帝国教会的主教向王兴师问罪的时候，他会成为最合适的替罪羊。
    “所以喽？”姑妈摊了摊手，“就是不能说嘛。”
    “好吧。”萨杜忽然有点意兴阑珊，软绵绵的躺回躺椅，“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了。”
    话说一半，旁边的身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萨杜自顾闭上眼，阳光落在脸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太阳逐渐西下，昏暗从另一边的天际延伸过来。
    当月光取代了他脸庞的日光，萨杜终于睁开眼，叫来两名副军团长。
    “元帅大人。”他们站在躺椅前。
    “明天一早撤除魔法阵。”
    两人呆了一瞬，一人先清醒过来，惊讶道：“撤除魔法阵的话，敌人炮弹会……元帅大人，您准备反击了吗？！”
    他的语气很是振奋，显然对于眼下不还手只挨揍的窘境早受够了，尤其敌人还是一群普通人。
    放在以往的战争中，普通士兵组成的军团连距离紫荆军团稍微近些都浑身发抖。
    另一名副军团长要理智些，并未出声附和，谨慎问道：“敌人的陷阱该怎么应对？
    我们已经背上了四千多伤兵的负担，再继续增加……”
    “待会我会命令副官向王都再申请一批神职，伤重的士兵战后会得到妥善的治疗。”
    副军团长还是有些顾虑：“如果莱克又……”
    “战争都结束了，还费劲偷袭神职做什么？”
    他想了想，点头：“也是，我们立刻去安排。”
    两人并肩往营帐走去，准备集合军官布置任务。
    萨杜轻轻吐出口气：“让我瞧瞧，你们的底细，即使……代价是全军覆没。”
    这两天他不只思索了特战队的弱点在哪，也在反思自己的弱点和不足。
    和第一军交手之后，萨杜印象最深的便是敌军指挥官独到的战术思路。
    他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战争不是只有单纯的集结优势兵力横推敌人这一种战术，原来战争可以这样“玩”。
    “骚扰激怒，诱导敌人踩进陷阱，打击后勤削弱战斗力，正面进攻吸引注意力，精锐小队袭击援兵。”
    萨杜说着，仰望夜空，银月高悬，漫天繁星闪烁。
    教会禁令解除，大陆各国暂未爆发大规模战乱，这并非各国无意扩张领土，而是时间尚短，都还有些恍惚，毕竟禁令已经维持了万年。
    然而各国终究是会回过神的，到那会，战火必将蔓延整座大陆，利于战争的技巧便能大放光彩。
    萨杜站起身：“一次失败而已，我还是能接受的。”
    说完，他阔步走向营帐。
    …………
    森林某处的空地，第一军炮兵团暂缓炮击，正在享受丰盛的晚餐。
    士兵们三五成群，围在树下或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一口米饭一口菜，随意咀嚼两下吞进肚，趁再次用勺子舀饭的间隙，和身旁同伴搭话闲聊，若隔壁同伴聊的话题自己感兴趣，也会扭头插上几句。
    连长背着手在空地来回巡视，观察着士兵们的身体状态，突击队队长曼迪跟在身后。
    “连长，我们的炮击还要保持多久？”曼迪忍不住问。
    起初亲身感受炮弹冲出炮膛的巨响和地面的震颤，曼迪十分震撼和新奇，不顾耳鸣，在安全距离观看炮兵开炮，可时间一久，新鲜感褪去，就显得有些无聊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挪回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入军考核。
    他想着，炮击结束估摸就要开始了。
    连长大概是洞察了他的心思，脚步停住，转过身：“不用着急。”
    曼迪有些尴尬：“我不是急着考……呃……”
    不远处的几名正在用餐的士兵听见，嘿嘿笑起来，让他更窘迫了。
    连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
    “我明白了。”
    两人继续在空地转悠。
    过了会，连长胸口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撇了眼呼叫频道，连长顿时站直身体接通：“第一军三团二连连长，多米特军团长大人请指示！”
    “清理场地。”
    “是！”
    通讯器传出一阵“刺啦”杂音，代表对面的人挂断了联络。
    连长将通讯器放回胸前口袋，大声向周围士兵下令：“清理场地！”
    士兵们听见，当即放下餐盒，爬起身冲向榴弹炮，按照训练时的步骤一门门快速撤销。
    曼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几名士兵拉着一门榴弹炮经过身旁，才慌忙追向连长：“发生了什么？”
    连长一边指挥工作，一边解释：“敌军大概要进攻了，军团长出动了重武器，我们得提前清出足够的行动空间。”
    “这样么……”曼迪环视四周忙而不乱的士兵，“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会有的。”
    “是！”等来终于不再是‘看着就行’，曼迪无比兴奋的回道。
    …………
    一小时前，莱克指挥部。
    张牧伏击紫荆军团援兵赶了数天的路途，回来就要快捷很多，直接开启光门，从世界中转便可。
    让达姆几人自由活动，他走进屋里。
    “元帅大人。”多米特看见张牧进来，走上前迎接。
    “嗯。”点点头，张牧越过他来到挂在地图的墙壁前，“紫荆军团那边有什么动静？”
    多米特跟在身后走来：“还是老样子，龟缩在魔法罩里面不动弹。”
    “很快就会有变化了。”
    “是吗？”
    “嗯。”张牧回身，“那支队伍里的神职全部消灭，紫荆军团短期内得不到支援，要么撤军，要么拼死一战。”
    “元帅大人觉得哪种选择比较可能？”
    “后者。
    怎么说也是帝国出来的军团，有自己的骄傲，这么窝囊的撤军，不会甘心的。”
    紫荆军团至今未击毙乃至击伤莱克一名士兵，自己就已经损失惨重，不仅飞龙骑兵团灰飞烟灭，两批神职牺牲，更被重伤4000多名士兵。
    这口气如果能吞进肚，那张牧不得不夸赞他们一句“真乃忍者神龟”了。
    很显然，虽说紫荆军团的军团长萨杜并不了解“忍着神龟”的喻义，但总不会甘愿灰溜溜的返回帝国。
    决战，不可避免，并且爆发时间就在不久之后。
    多米特凝神思考着什么：“要是事情确实像元帅大人推测的那样，我们也有两种选择，撤兵避战，全力迎击。”
    “打吧，以后的敌人会越来越强，第一军安于现状可不行。”
    “紫荆军团全员职业者，高阶不在少数，达姆他们能对付一部分，剩余的只能第一军士兵自己处理，可能……
    为了减少伤亡，需不需要调动团协助？”
    “不用，这次只有一处战场，他们没和第一军配合作战过，贸然放在一块大概率会起到反作用。
    至于你顾虑的，也不是没道理，嗯……魔导坦克前段时间已经批量生产了，麻烦的是坦克操控问题。”
    第一军有训练坦克兵，但张牧上次打听魔导坦克消息的时候很匆忙，得知技术上有所突破，量产也开始了，便径直离开，没来及询问操控方式是否大改。
    如果没有，第一军的坦克兵拿到魔导坦克就能驾驶、开炮，反之，则需要时间熟悉，不能立刻投入战场作战。
    张牧唤出光门往里走：“我去看一眼，等我回来再制定战术。”
    “是！”
    进了“世界”，张牧马不停蹄传送到乔佛瑞的研究室，问他魔导坦克是否更改了操控系统。
    乔佛瑞自得一笑：“元帅大人，我知道第一军即将面对强敌，所以特意保留了操控系统，只进行了一些细微改动。”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代价的。
    放弃大幅改动操控系统，考虑到魔导坦克各部分功能的兼容性，原本打算列装的魔力动能核心和发射魔法的核心只好暂时搁置，导致杀伤力和续航方面逊色样机。
    不过增强防御的魔导核心和魔法符文按照原计划装备完成，足够抵挡一定程度的高阶魔法攻击。
    乔佛瑞还亢奋的胡乱挥动着胳膊表示，后期技术成熟，可以借鉴狙击法阵的思路，将单个坦克设立为一个魔力节点，于其它坦克共同组成魔法阵。
    这是以后的事了，张牧摆摆手：“都是你负责，自己慢慢琢磨，我现在只想知道魔导坦克生产多少辆了？”
    “我去问问。”乔佛瑞跑去助手身边一阵叽哩哇啦后返回，“因为魔导武器只能在‘世界’的兵工厂制造，产能有限，目前只有二十五辆。”
    “够了。”
    紫荆军团的高阶职业者确实不少，但也不那么多，何况达姆可以阻截一部分，剩余的二十五辆魔导坦克足以应付。
    唤出光门回到指挥部，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多米特见到张牧从光门里走出，忙问：“元帅大人，怎么样?”
    将具体情况讲述一边，张牧吩咐：“制定计划吧，以全歼敌军为目标。”
    “是！”多米特站着军姿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