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杜怎么也没想到，惊喜会来的这般突然，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发了会呆。
    他们三窝在营帐里不睡，两名副军团长唾沫直飞激情对喷，都是为了如何避免在森林中与敌军交战。
    结果无需多问，从争执的时间跨度长达一夜便能判断，并未得出可行的方案，三人都有些头疼。
    谁知这时候莱克居然主动从森林里出来，还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喜讯吗？
    看法存在分歧的两名副军团长立刻统一了意见，抬脚就要去召集士兵应战，却被萨杜叫住。
    “怎么了军团长大人？”
    “是啊，莱克竟然敢出来，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
    萨杜没搭理两人，看向副官：“敌人来了多少？”
    “大约2000。”
    2000？
    萨杜有些疑惑。
    按照收集的情报所示，张牧的第一军建立时满编大约有8000人。与拉古在静谧之森一战虽然获胜，但也损失惨重，残军不足2000。
    之后张牧补充过士兵，只是第一军选拔标准严格，流程也十分繁琐，据说还安排了“思想课”，所以入选的士兵数量十分有限。
    可再有限，这会的第一军满编至少也有万人吧，进攻我们只派出来一千人，其它士兵呢？
    萨杜眼神变得犀利，有诈！
    “不要着急应战。”他向等待自己指示的两名副军团长说了句，沉吟两秒接着道，“带一支高阶职业者小队去搜索周围，查探有没有埋伏的敌军。”
    终于不是避战了。两名副军团长松了口气，随后离开营帐，集合高阶职业者穿出魔法罩，在营地四周搜查是否有敌军埋伏。
    他们动作很快，短短十分钟便顺利返回，向萨杜汇报结果。
    两人并肩进了营帐，其中一人兴奋道：“军团长大人英明，森林里果然潜藏着伏兵！”
    “数量。”
    “大约六千人，其中五千均分成两批在左右，剩余一千居中。”
    “六千？”萨杜眉宇间有些踌躇。
    按理说找出敌军伏兵的踪迹是好事，可他总觉得莱克离奇冲出森林主动发起正面战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通过和莱克纠缠的大半月，萨杜很明白敌军拥有一位精通战争的指挥官。
    这样一位指挥官，可能做出放弃主场优势同敌军决战的愚蠢决定吗？
    两名副军团长显然不清楚敌军已经打到营地门口，军团长却不下令反击，而是站在桌边沉思。
    在踌躇什么？
    营帐内安静片刻，前去打探情况的副官返回：“军团长大人，敌军在距离营地一公里左右的山坡上挖掘壕沟，似乎打算设立阵地。”
    萨杜面色一沉，不能等了。
    无论莱克藏着什么诡计，都不能容忍他们占据地形优势布置包围圈，否则我们连撤退都会成为奢望。
    “出击！”
    “遵命！”两名副军团长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命令，兴奋的转身离开，去集结士兵应战。
    做出决定，萨杜如释重负，尽管心中仍旧感到不安，但事已至此，只能相信士兵们能战胜敌人了。
    两名副军团长来到大营中间的空地，吩咐部下召集士兵。
    待数万士兵集合列阵，当即收起摆在地面的魔力水晶，魔法光罩随之缓缓消失。
    “一兵团出发，目标，一公里外山坡的敌军！”
    两人确实不认为自己会败给一支由普通人组成的军团，但也不会因此心生轻蔑，十分谨慎的先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兵团试探敌军底细。
    紫荆军团正常对敌使用的战术，一般是骑士士兵在前列保护，魔法师士兵在圈中凝聚魔法覆盖敌军，等敌军士兵损失大半士气全无，骑士再发起冲锋彻底歼灭，从没有试探环节。
    这次史无前例的试探敌军，两人却也没犯傻，用相对身板脆弱的魔法师去贴敌人脸，而是出动了全骑士的一兵团。
    骑士也可以学习一些远程攻击手段，不过都是低阶职业者的一兵团显然无人掌握。他们进军到一千米的冲锋距离后，立刻全力迈动脚步，开启战技，浑身照射出光芒，箭矢般冲向山头。
    从壕沟里探出脑袋，举着双筒望远镜观察一兵团的第一军二团团长，在看见敌军奔跑起来也丝毫不乱的队形，不禁赞叹。
    “到底是帝国的精锐军团，瞧他们的阵势，跑的比兔子还快，队伍一点不乱，放联军的军团，早就乱七八糟了。”
    “团长，敌军进入射程了。”
    “好，准备。”
    二团士兵听见，迅速将身前盖在物体上的篷布掀开，露出下面的魔导机枪。
    “听好了啊。”团长环顾左右，提醒士兵们，“尽量瞄准腿，打中了不用补枪，立刻更换目标，听明白没？”
    “是！”
    “开火！”
    团长高喊落下的瞬间，沿着壕沟分布的三十多架转管魔导加特林，枪口同时喷吐出火舌。
    这会是上午，万里无云，一兵团的士兵无缘得见夜幕中火光衔接成火线的盛景，但丝毫不影响子弹击中他们的剧痛程度。
    三十多架加特林的疯狂射速组成了无死角火力网，从未和火器交战过的一兵团士兵，不懂匍匐前进可以降低被射中的概率，依然头铁的狂奔。
    在蓝星的战争史中，人海战术之所以被淘汰，和加特林的诞生脱不开关系，因为加特林那堪称恐怖的收割生命的速度。
    萨杜肯定是没见识过的，好在今天有幸得见。
    五千骑士职业者士兵，最低级别初级，最高在高级，领队是一名天骑士。这样一支军团，足够覆灭末流公国了。
    然而他们在二团编织的火力网下，坚持的时间甚至不足十分钟。
    两名在营地门前观战，目瞪口呆的副军团长，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文字作品中，常用的一句比喻的具现化——人群仿佛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
    初战就这样匆忙结束了，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许久，副军团长被远处士兵的哀嚎惊醒，望清坡下的情况后，勃然大怒。
    “这群混蛋！居然故意避开要害，专射士兵的双腿！”
    骂归骂，骂完了还是得解决问题。
    现在敌军停止了进攻，己方幸存的重伤士兵躺了一片，救还是不救？
    不救，集结待命的士兵都在看着，救……
    副军团长阴翳的眼神遥望坡顶，陌生的管状武器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质感的光泽。
    那不是送死吗？
    这一刻，两名副军团长都有些怀念，之前在魔法光罩里吃吃喝喝度日的悠闲时光。
    “怎么办？”另一名副军团长压低声，在他耳边问。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他面无表情。
    “出动魔导师，从天空摧毁他们的阵地。”
    “萨杜军团长说过，敌军有快速击杀高阶职业者的小队，我相信那支小队就藏在附近。”
    “那放任不管吗？”
    “出动魔导师吧。”身后忽然传来话声。
    他们扭头一看，萨杜背着手走来：“刚才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当我们决定开启魔法阵驻守原地的时候，最后的逃跑机会就已经从手里溜走了。”
    副军团长愣了愣，有些怀疑道：“留下一支兵团断后不行吗？”
    萨杜摇摇头：“虽然猜不出敌人的手段是什么，但估计肯定做好了阻断我们撤退的准备，接受失败的现实吧。”
    “不军团长大人，我们还有数百名高阶职业者，不能就这样投降！”
    “谁说我们要投降了？”萨杜看着两人茫然的目光，笑道，“败确实败定了，可以后又不是不能赢回来，刚诺帝国还没灭亡呢。”
    “帝国强盛，怎会灭亡。”
    “所以，不要气馁，这场战争的胜负，并不决定最后的胜者是谁。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逼迫莱克暴露出更多的实力，未来打败他的希望才会更大，基于这点，无论接下来的决战我们能不能胜出，都不算亏。”
    两名副军团长定定望着萨杜。不被失败打倒，不畏惧困难，这正是他们当初宣誓献出忠诚，追随萨杜的根源。
    “我清楚了。”两人异口同声，一人紧跟着问，“接下来的战术？”
    “按照紫荆军团最熟悉的方式。”
    “遵命！”
    后续作战无须萨杜指挥，他俩一人调动剩余全部士兵出发进攻坡地，另一人则带领高阶职业者飞上天空，在高处提供支援。
    紫荆军团全军出动的动静不小，坡上的二团长立刻发现。
    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会，确定紫荆军团的高阶职业者全部升空，士兵也都列队走出大营，赶紧开启耳麦，振奋道：“全出来了！”
    耳麦下一秒传来回复：“明白。”
    紫荆军团尚余四万士兵，四万人摆开阵势在草地上行军的气势还是很震撼的，脚步整齐向前，再加职业者的强横体魄，第一军士兵甚至感受到脚底地面颤动起来。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紫荆军团位处后排的魔法师开始凝聚魔法，与同伴升起一面巨大的魔法盾，竖在队伍的最前方，打算抵御二兵团的火力网。
    然而最先命中他们的不是子弹，是远处飞来的炮弹。
    魔法盾散发的蓝光不断黯淡，副军团长联络天空：“去把他们干掉！”
    “交给我。”
    在上空悬浮的数百高阶职业者，在另一名副军团长的带领下，往第一军的炮兵阵地疾驰。
    只是他们刚飞出不久，到了森林边缘，便遭遇了顽强的阻击。
    潜伏在森林的第一军士兵，快速掀开身边高高耸起的魔法篷布，上百门防空炮暴露在空气。
    “开火！”
    随着炮管的猛然后缩，一团又一团“黑雾”在高阶职业者身旁炸开。
    天骑士反应迅速，挥起武器拦在魔导师身前，魔导师则唤出魔法盾防备偷袭，顺便为天骑士加持祝福魔法。
    挡了几次“黑雾”，他们发现这玩意的威力并不很强，起码不足以击破魔法盾和天骑士的体魄。
    副军团长大手一挥：“别管他们，先去消灭远处的魔晶大——”
    “啊——”
    话说一半，突然被身旁传来的惨叫打断。副军团长愕然扭头，看见一名失去脑袋的魔导师尸体直直坠落地面，脖颈喷出大蓬鲜血，在天空随风飘洒。
    “位置在哪！”
    这名魔导师是开着魔法盾的，能一击把他干掉，下手的毫无疑问是萨杜所说的神秘小队。
    “副……副军团长大人，我找不到！”
    “我也是！”
    高阶职业者们有些惊慌，下意识收缩阵型，警惕搜索潜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只是从陆陆续续响起的同样回复看，显然他们一无所获。
    副军团长脸色阴沉俯视地面，精神力也铺展开。
    这没有，这也没有，这也一样，到底在哪？！
    哭寻无果，他握紧拳头，咬牙道：“魔导师向地面覆盖魔法，如果还有偷袭，天骑士之后立刻向森林冲锋！”
    他们听见命令，当即行动起来，魔导师开始凝聚范围魔法，天骑士酝酿加速战技。途中，神秘小队的子弹一刻不停。
    在付出三名魔导师和两名天骑士的代价后，一发发绚烂的魔法从天空砸向地面。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天空，几道光柱从高空笔直刺向地面，火焰与飞石笼罩了森林，其中不时有雷霆奔腾，巨大石刺破土而出，在燎天的烈焰中屹立不倒。
    恐怖景象持续了约莫十分钟，等魔力逐渐耗尽，魔法消退，森林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土。
    副军团长望着队伍制造的战果，并无欣喜，反而双目失神，似乎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事物。
    焦土之上，有二十五只外形怪异、陌生的魔兽伫立。他们身体左右两侧亮起了魔法纹路，头顶的圆饼脑袋射出无数光线，在空中蜿蜒、衔接、组成魔法阵。
    魔法阵中心向天空射出粗壮的光束，支撑着一个深紫色的魔法光罩。
    副军团长透过魔法光罩看见躲在里面的士兵安然无恙。士兵们抬头打量着副军团长，嘴角挂着笑，似乎在嘲讽他呆滞的表情。
    普通士兵都毫发无伤，那支神秘小队是否存活，自然无需多说。并且，身旁再次响起的一声惨叫，就是最有力的佐证。
    “副军团长大人，请下命令！”一名天骑士挥剑艰难格挡了一发子弹，焦急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