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大陆上遍布帝国,因教会禁令的管束,互相少有攻伐。
理论上,既无领土侵略,帝国之间的相处应当和谐,至少不会产生国度级别的敌视。
然而仇怨的引发终究无法扼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相互成为死敌的帝国不在少数。
禁令解除之前,各国难以发起大型战争,只能在野外进行几人规模的职业者厮杀,互有伤亡。
虽说这点人员折损帝国并不在意,但积怨由此渐深,双方子民、王室等从上到下的各个阶层,交流全部断绝。
敌对两国的子民、职业者,当然也不敢去对方境内——城内确实不会受到偷袭,问题是每个帝国的领土上,不全是城市,还有野外。
在这种“国际”形势下,个人基本不可能走遍大陆每一块土地,所以索尔大陆没有“世界地图”。
各国王室制定的“世界”地图,不仅完整度缺失严重,且或多或少都有只标准了国名的空白区域,表示那块地自己一无所知。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这些区域在各国地图上的位置有所差异。
为此,张牧在确定精灵族位于大陆何处时,实在耗费了不少脑细胞。
最后没办法,他在途经的城市里,购买了大量来自不同国度的地图,放在一起对比,勉强拼凑出一份能用的“世界地图”,才终于明了精之森的准确方位。
张牧此刻身处原联军腹地,现莱克边境的地方,距离精之森的路程,具体多远不清楚。
索尔大陆的地图不是按照固定比例缩小,无法利用算法计算。
只知道,非常遥远,走直线都需要跨过数个帝国,二十多个王国。
假设一刻不停的全力飞行,按张牧的速度推算,起码三个月。
多远也得去,他再次上路。
实际上如果是一个普通职业者从莱克前往精之森,是要不了这么久的。
借用各国的远程传送阵,约莫十多天就能抵达目的地,可惜张牧“通缉犯”的身份压根进不了莱克之外的任何国度,唯有飞。
这一飞,就飞了三个月。
他越过数个高等王国、延绵万里的青山,途经刚诺帝国,俯瞰其后的千里沼泽地,再沿着河流直上,横穿十多个级别不一的王国、帝国,终于到达了距精之森最近的一座城市。
张牧途中一直服用药剂补充魔力,体能毫不短缺,但精神上的疲惫无法依靠外力恢复。
略微喘口气,他悬浮高空,俯视地面的城市。
“呼——休息一晚再进森林吧。
正好顺便打听下情报,精之森外围只有这一座城市,购置生活物资肯定都在这,城民应该比较了解精灵。”
他落进一条小巷,解除阴影术后走出。
时值正午,烈阳高悬,街边摆摊的小贩难忍灼热,却又不舍收摊,便放块木板在脑袋上遮阳,条件好些的则是兽皮伞。
其实他们的坚持对收入并无帮助。街上行人稀疏,脚步匆匆,显然着急赶回自家房屋,躲避能蒸干人的太阳。
张牧左瞧瞧,右瞅瞅,感觉这里的风俗、日常习惯和莱克大致相似,除去衣着风格。
在原地琢磨一会收集情报的好去处在哪,他佯装成旅客,游历至此,走到一处摊前蹲身,一边扫视厚布上的各种陶罐,一边和摊主攀谈。
聊了片刻,张牧觉着气氛差不多了,豪爽的买下三只陶罐,随后向摊主询问起精之森。
“精灵的居所?客人要去那游玩吗?”摊主接过张牧递出的银币,找零的同时说道。
“外人不能去吗?”
“可以去的。”找完零钱,摊主见暂时不会有生意上门,索性坐在地面聊起来,“任何人都能进精之森,我也去过。”
“是吗?”
“嗯,森林里生长着一种草药,对皮外伤有奇效。
虽然用多了也有坏处,但我们承担不起药剂的价格,受了伤还是得去森林里采……啊,抱歉,扯太远了。”
尴尬挠挠头,摊主把话题拉回正轨:“客人可以去精之森游玩,不过只能在外围,森林深处不准去的。
而外围,和大陆别处的森林没什么不同,就是树啊,草啊,小溪啊什么的。”
“如果去了会怎么样?”
“千万不要,精灵会杀人的。”
“这么霸道?”
“额,那毕竟是精灵的住所,神明赏赐的。”
张牧挑了挑眉:“神明赏赐?”
“波尼城的人都知道。”
张牧若有所思,片刻后问:“对了,你刚说森林有种草药能治愈外伤,叫什么名?外形什么样?”
“您受伤了吗?”摊主上下打量他。
“我没受伤,对草药有兴趣,只是个人爱好。”
“这样吗。”他恍然的点点头,然后说,“很遗憾客人,那种草药已经绝迹了。”
“绝迹了?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了。”摊主表情变得苦恼,叹口气,“大概是一年前吧,精灵族远征莱克。”
他们召集了很多精灵族战士,足足走了一天才全部从森林里走出。
波尼城的人担心被误伤,那一天没有一个人进森林,等精灵走远了我们再进去,发现杰拉花全部消失了。”
张牧猜测道:“是不是精灵顺路采光了?”
摊主摇手:“不可能的。
杰拉花生长特别快,花朵摘掉后,几天时间就重新开放了,而且四处都是,走几步就能遇见。
再说,杰拉花的治疗效果很一般,职业者大人应该用不上吧?”
张牧低头沉思着什么,摊主自顾继续说。
“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从那天以后,杰拉花就彻底告别波尼人了。”
他表情变得苦恼:“因为这,我们现在不小心受伤只能去教会,请求神职帮我们治疗。
神明在上,那群混蛋简直比城主还贪婪,一次要收一银币!
该死的,都怪精灵!”
张牧回过神,疑惑问:“和精灵有什么关系?”
摊主左右张望一会,见附近无人靠近,脑袋凑近他,满脸神秘道:“据说是精灵族触怒了神明,被降下了神罚。
杰拉花的离奇灭绝就是证明!”
竖起耳朵的张牧脸一黑。什么乱七八糟的。
先不说精灵为什么闲的蛋疼要得罪神,神真惩罚精灵,那也是直接灭族,把精灵毫无需求的杰拉花消灭做什么?
连恐吓的作用都达不到。
瞧见张牧神色不满,摊主猜出他不相信,顿时挺起胸膛,声音抬高了点:“客人,您等着瞧,不久后精灵一定会遭受恐怖的劫难!”
“好好好,那天我肯定到场。”
张牧嘴里敷衍着站起身。
得了,看来城民知道的就这些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是要去职业者厮混的酒馆打听。
拍拍屁股转身准备离开,走出一步又回头:“波尼城的酒馆在哪?”
“那边,直走,穿过五个路口就到了。”摊主伸出食指,指着右边道。
“多谢。”
一枚金币在空中划着弧线,旋转着,精准落进摊主的上衣口袋里。
“不用——”摊主没反应过来反射着阳光的东西是什么,右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指尖触摸到冰凉的瞬间,整个人愣住。
撑开口袋看了眼,一枚金币安静躺在底部。
他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手缓缓拿出来,余光窥探四周的摊贩。
似乎是张牧的手段,无人发现一枚金币落进他的兜里,大伙都强忍着烈日,精神萎靡的低着脑袋。
“太热了,看样子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回家吧。”摊主用低微,但刚好足够左右摊贩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一句。
“哈哈哈,现在走,晚上的客人可就没你份了。”
“受不了这天气。”摊主抓着厚布的两边包起瓶瓶罐罐,起身往家走去,随着离人群越来越远,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奔跑起来。
这边的张牧,背着手往前走,精神力感知那人回到家,身后无人跟踪,才收回来。
“是不是给多了,看给他吓的,跑那么快,布包里的罐子撞碎一大半。”张牧挠了挠脸,“我身上只剩金币了。”
自言自语着,他一路来到酒馆。
这会是白天,酒馆大门紧闭,张牧透过门缝往里瞧,大厅空无一人,木椅倒扣在桌面。
什么时候开门?
张牧退后几步,环视一圈,拉住一名恰巧经过身边的路人。
“放手!”路人被吓一跳,慌张挣扎。
“别怕别怕,那啥,我是旅客。”张牧怕人跑了,拉着不放。
两人拉拉扯扯十多秒,路人怎么也挣不脱抓着胳膊的手,又看他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半推半就的冷静下来。
“您先放开我再说好吗?”
张牧松手,路人的神色松缓:“您拦下我有事吗?
在您回答之前我想先提醒你,不要随意接触别人的身体,如果是一位职业者大人,您已经死了。”
“行行,我知道了。”张牧耐着性子说完,大拇指越过肩膀指向身后,“酒馆什么时间营业?波尼城有白天营业的酒馆吗?”
路人侧身看了眼酒馆:“波尼城的酒馆都是晚上七点后营业。”
“额,真的?”
“我有欺骗您的必要吗?”
路人说完斜视他一眼,似乎对自己被质疑感到气愤。
权衡几秒,他想起之前挣不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放弃了教训张牧一顿的冲动,转身离开。
走远后,张牧的灵敏听觉,听见一阵骂骂咧咧声传来。
“这就算是答谢了。”
张牧笑了笑,坐到酒馆门前的台阶上,闭目等待夜晚七点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西下,黄昏临。
随着空气里的灼热逐渐消散,城民纷纷走出家门,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酒馆位处闹市区,不一会便拥挤不堪。他们的好奇目光,落向端坐在台阶的张牧,心里寻思这又是谁家的酒鬼,天刚入夜就在酒馆门前坐等。
张牧并未在意端详自己的视线,直等到酒馆馆主从里面拉开门,起身走进。
门刚开就进来一人,馆主表情有眼可见的愕然,不过只持续短暂一瞬——嗜酒的人很多,未营业便在酒馆外等待,虽说第一次见,但不值得太过惊讶。
似乎是刚上工,服务员从休息间走出,一边整理袖口领口,一边快步过来招待张牧。
张牧不希望引人注视,只点了杯价格中档的酒水,坐到角落的座位品尝。喝完一杯,立刻招呼服务员再来一杯。
当服务员从吧台端来第三杯的时候,第二位客人推门进了酒馆,随后更多的酒客接踵而至,大厅很快满座。
张牧端起酒杯,眼睛看着吧台后面的靓丽女调酒师,似乎在欣赏美丽姑娘,实则注意力全在酒客们闲聊的内容上。
酒客们刚碰头,话题集中在当日白天的经历——炫耀在野外猎杀了什么魔兽,或者遇见了哪些糟心事。
看起来对精灵并无关注。
张牧不着急,八卦小道消息是人类的天性,何况是涉及精灵的传闻。等白天的事聊完,自然就该谈起精灵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
半小时后,不知是谁引发,总之大伙全部嘀咕起精之森最近发生的诡异事件。
对于杰拉花的离奇消失,酒客们意见多样,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精灵族讨伐莱克不力,所以遭受了神明惩戒,有人认为是精灵族意图重返大陆中心,神明出手扼制,以及其它稀奇古怪的猜测。
猜测方向虽各不相同,相差甚远,但有一点完全一致——所有人都笃定,是神明收缴了杰拉花,而非某种魔兽或者魔物所为。
中午听摊主说神明惩罚精灵,张牧压根不信。
然而波尼城,这座最接近精灵的城市的民众们口径统一,他不禁疑惑,难道确有其事?
当然,张牧不会轻易采信民间风闻,得经过查证。
水晶杯见底了,张牧又点了一杯。
服务员轻扭着婀娜的腰肢走来,放下酒杯,接过铜币转身返回吧台。
张牧手伸向酒杯,精神力继续关注大厅的酒客们。
“哟,这位慷慨的先生,您一定不会拒绝请我喝一杯,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