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暴雨前夕
    ……
    “莲……”
    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
    他睁开眼，试图寻找着，但视线中只有一片赤红。
    火焰，炙热的火焰。
    灼骨的痛苦如真实存在的一般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难以言述的悲痛和愤怒不受控制地从心中涌起。
    “莲…太郎，要…好好地……”
    谁…到底是谁在喊他？
    虚弱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他茫然环顾着四周，直到怀中的忽然传来些许冰凉的触感，他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
    霎时间，沸腾的血液冲上了的大脑，只见在他的怀中，一名脸色苍白，胸膛前破开了一个大洞的女孩正躺在他大腿上。
    粉色的长发在火焰中逐渐化作灰烬，遍体鳞伤的女孩艰难地将满是血迹的手掌放在他的胸膛前，用那双逐渐黯淡的赤红瞳孔温柔地注视着他，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好好…地，活…下去。”
    冰凉的手掌无力地垂落，如心绞般的剧痛仿佛跨过了梦境的隔阂，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
    “延珠！！”
    砰——！
    漆黑的房间中，伴随着水杯摔在地上的声音，里见莲太郎一脸惊恐地从床上坐起，大喊着朝前方伸手抓去，却什么都没抓到。
    “里见？”
    一双白皙的手臂从里见莲太郎背后伸出，轻轻抱住了他，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从背后传来，被对方举动惊醒的圣天子并没有责怪对方，而是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对方，用柔软的手掌擦拭着对方眼角的泪水，轻语道：
    “又做噩梦了吗？”
    里见莲太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放下抬起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
    “嗯，抱歉，圣天子，又打搅到你休息……”
    不等里见莲太郎说完，一根雪白的手指就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是我自做主张要里见你来陪我的，因此里见你没必要自责。”
    圣天子摇了摇头，雪白的睫毛微微低垂，半掩住那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瞳孔，温柔地说道：
    “况且，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
    “圣天子，我……”
    里见莲太郎转过身，看着眼前如从画中走出来的抱着自己的白发少女，欲言又止。
    圣天子温柔望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将对方搂进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脑。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对吗？”
    “嗯，很可怕，光是回想都会让我忍不住感到战栗的噩梦……”
    里见莲太郎闭上眼，喃喃道，脸上似乎还残存着些许恐惧之色。
    “没关系的，里见，如果害怕的话，在这里说出来就好了。”
    圣天子轻垂着眼眸，食指划过里见莲太郎眼角的泪珠，雪白的发丝洒落在对方的肩膀上。
    “圣天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房间的灯光不知不觉黯淡了下来，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既没能保护好木更姐，也没能完成对他们的承诺，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延珠她代替我踏上战场，看着缇娜她们饱受蚀黯病的折磨……”
    “明明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中的内容吓醒，白天时却又对其他人说大话说自己已经习惯了……”
    “我这样的人，真的适合成为执政官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但随即，温柔到让人甚至怀疑是否是天使降临到了人间的悦耳声音轻轻响起：
    “嗯，在我看来，里见是最适合的人了。”
    “是你说服了堇小姐协助利维坦的成立，是你在危急的时候带领利维坦摆脱了绝境，也是你在我，在利维坦中的人们都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站出来鼓舞人心。”
    “如果没有里见的话，我想我们根本不可能战斗到今天，对我来讲也是，能成为你的未婚妻，像这样陪在你身边对我来讲是作为一个女性上最让我幸福的事情。”
    圣天子微笑着说着，轻轻捧起里见莲太郎的面庞，主动吻了上去。
    里见莲太郎的呼吸微微一窒，当即想要推开对方，可在手掌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却又停止了下来。
    但当他的手掌即将放下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轻轻挽住了他的手，拉住了他。
    “里见…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究竟会如何，但是，我不想留下遗憾。”
    圣天子看着眼前的里见莲太郎，雪白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轻语道：
    “所以，哪怕一次也好，把今晚交给我，而不是噩梦，可以吗？”
    里见莲太郎闻言，手掌一颤，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穿着单薄的睡衣，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天使般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抹坚定之色，点了点头，主动搂住了对方的身体。
    ……
    利维坦，黯錵钢实验室。
    “叮——！！”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室户堇转过身，看着屏幕上那用于实时检测某人生命体征的屏幕上突然变红的部分，呆愣在了那里。
    嘭！
    直到手中装着温水的烧杯悄然滑落，嘭地一声摔碎在地上，溅起大片的水花时，室户堇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的人体图，失笑了一声，抬头看着打着无影灯的天花板，疲倦的面庞上不自禁地划过一抹笑意。
    “那家伙……总算拿出点男人该有的样子了。”
    于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走到抽屉旁，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计划书。
    刺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响起，直到计划书上的东西彻底被粉碎，归于墙角的垃圾桶后，室户堇才重新合上抽屉。
    既然那两个家伙及时迈出了那一步，也省得她再想办法让对方在大决战到来前去使手段强行促成了。
    “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去操这份心了。”
    室户堇叹气道，同时扫了眼挂在墙上的那张合照，眼眸微垂，随后嗤笑一声，转过身去。
    “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彻底死干净了，真是喜欢给人找麻烦的女人啊，难怪死的那么早。”
    那家伙上辈子到底是拯救了多少世界，才能连续撞见两个这样的女人？
    室户堇躺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香烟，在徐徐升起的烟雾中看着变得模糊的天花板，脑中百无聊赖地想到。
    ……
    哗啦——！
    巨大的海浪拍打在如岛屿般巨大的巨兽身上，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一声轻笑声在晚风中响起：
    “看来，今晚似乎有些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呢？”
    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身影坐在用石头砌成的座椅上，仰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轻笑着自语道。
    “美梦吗？还真是……一个久远到让人有些陌生的词语啊。”
    毕竟，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就陷入了那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嗡吼…！”
    忽然，一声长吼声从下方的岛屿中升起，只见漆黑的岛屿前段缓缓抬起，一颗宛若山岳一般巨大的头颅缓缓从海面上抬起，其头似龙其尾似蛇，宛若神话中的生物具现到了现实中来一样。
    “在担心我吗，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暂时还坚持的住，况且，对我们来讲，死亡这种东西早就……”
    蛭子影胤看着眼前注视着自己的巨兽，说道，但还不等他说完，一声新的吼叫声突然传来：
    “呜吼吼吼——！！”
    一抹耀眼的白色光芒从天空上绽放，紧接着，是如瀑般的雷暴和海水翻腾的声音。
    轰隆隆！
    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长着双翅的人马从天边奔来，在蛭子影胤的上方来回奔跑着，而在不远处的海面下，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游动。
    “你们这是……是吗，想与他们分出个胜负啊，既然如此，到时候就交给你们好了。”
    蛭子影胤转过头，看着那道在天空中巡视着的身影，喃喃道。
    沙沙～沙沙～
    就在这时，如微风拂过树林一般的声音奏响，宛如乐章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而伴随着这旋律的响起，一名看上去和常人差不多高，身上和手臂上轻轻飘着一根根白色的细线的雪白色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到了蛭子影胤的身旁。
    “嗯？你也打算参与进来？”
    一抹诧异之色从灰白色的眼中闪过。
    “原来如此，想见见她吗，也是，毕竟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蛭子影胤微微颔首，似乎同意了眼前的白色身影的某些请求，然后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如空白的画布上突然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的足有数公里宽的漆黑裂缝安静地镶嵌在他身后的空间上，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那天堑之内，是比最死寂的夜晚还要浓郁的一望无际的黑暗，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进去一样。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蛭子影胤的目光微微一变，右手死死地捂在自己的心脏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漆黑的血液从面具下渗透而出，一旁的白色身影见状，身上飘舞的丝线齐齐一动，仿佛是在为蛭子影胤的状态感到焦急一样。
    只见其瞬间来到蛭子影胤身前，扶住了对方的身体，控制着一根根丝线探入对方的衣襟中。
    随着丝线的探入，下一秒，一抹漆黑的色彩忽然蔓延开来，并迅速顺着白色的丝线涌动。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突然抓住了连接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根根白色丝线，一把将其扯断。
    “谢谢了，七星，不过到这就可以了。”
    蛭子影胤擦了擦嘴角的漆黑血迹，动作艰难地在白色人影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坐回了座椅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天空的的夜景，灰白的瞳孔中逐渐恢复了平静。
    “还剩十天吗？呵呵，还真是漫长又短暂的时间啊。”
    “表演家依旧待在利维坦之中，布景师和那个叫泉陌陌的小姑娘在世界各处游荡吗……”
    “避开了有黯錵钢的地方吗，有趣，看来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蛭子影胤闭上眼，感知着接收到的信息，目光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无论那三个人打算做什么，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他都并不在意，只要对方能在他的考验中证明自己具备‘那份能力’即可。
    “就让我期待吧，你们究竟是他口中的能终结这一切的英雄，还是这场噩梦中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
    ……
    利维坦，贵宾卧室。
    睡不着。
    辛莱莱看着眼前的天花板，脑中努力放空着思绪，却怎么也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到头来，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吗……”
    零余子和泉陌陌那边进展的十分顺利，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早已消逝的最强武器正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地下逐渐重现。
    预想中的意外并没有出现，无论是里见莲太郎，还是蓝原延珠，又或者是蛭子影胤那边……
    里见莲太郎没有因为什么突发的事件陷入精神上的崩溃，蓝原延珠也并没有向缇娜那些同样实力强大受诅之子一样出现蚀黯病的迹象，蛭子影胤也没有再突然出现，跑出来打搅他们的计划。
    同样的，也没有任何惊喜的发生。
    即使把整个利维坦都逛了一遍，他也并没有找到任何来自道极的留言，也没有找到对方留下来的任何提示。
    就仿佛对方已经认定了如果后面抵达的人不能凭自己的智慧得到答案的话，就不可能取得胜利一样。
    不然的话，解释不通对方为什么在主动赴死的情况下又不愿意留下任何提示。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确实有留下提示，但是已经被蛭子影胤或者其他的未知力量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干净了。
    另外就是星辉指针了，自从抵达利维坦后，无论辛莱莱怎么激活，都只能得到用于指示方向的星芒无序地想到四处扩散的结果。
    这意味着要不就是星辉指针的占卜次数已经耗尽了，要不就是下一次提示的时机还未到来。
    又或者是，其实现在这无序的星芒就是占卜后的结果，只是他没能成功解读出其中的含义而已。
    剩下的事情的话……
    改良后的呼吸法已经传授给了阿道夫等黯钢部队的成员，这些生命能量早已与黯錵钢散发的磁场深度结合的改造人也如他预料的一样，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到了呼吸法的诀窍。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决战到来的时候，整个黯钢部队的实力都能往上提升一个档次。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按照辛莱莱的设想进行着，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才难以平静下来。
    “十天么……”
    辛莱莱看向视线边缘的倒计时，微眯着眼，喃喃自语道。
    黑弹世界的一切就像一团巨大的迷雾，让人琢磨不透。
    而在无法用其他手段得到结果的情况下，想要窥探清楚这层迷雾背后的景象，就只能耐心地等待事情的发酵。
    恰如一团正在酝酿的暴雨，待到暴雨降下时，迷雾自然会被雨水冲散，而这最后的十天，便是暴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但谁也不清楚，这场暴雨来得究竟会有多么剧烈，是否会连带着将一切全部冲垮吗……”
    辛莱莱抬起右臂，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
    只能等待线索浮出水面，而无法主动去将其从水下拽出来，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还真是……令人不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