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冢虎出世
曹操点头,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碗轻轻饮了一口,双手抱着茶碗淡淡的说道:“我也深知樊城地处咽喉要塞,难以绕行。若不夺下樊城,纵得荆州,补给线也会遭受侵扰,实乃心腹大患。但如何攻打樊城,还需精心筹划,仔细安排。莫要再如上次一般,兵临城下了,还没有破敌的良策。这非战将之罪,却是你等众谋臣的过失!”
曹操的话语柔和,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但听在五大谋士的耳中,却字字犹如鞭挞一般,极具讥讽苛责,每个人都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钟繇满面通红,整理情绪站起来躬身说道:“樊城赵云有万夫不当之勇,但经过上次一役,知己知彼,败之不难。如今最难对付的,还是南蛮王孟获的二十万南蛮兵。”
“他们自到樊城以来,初次征战便大败我军,之后藏于城中,闭门不出,我方斥候多所打探,也始终不能切入城中,了解其虚实。南蛮兵阵法攻法,都与我中原兵马大有不同。若不破南蛮兵,樊城便无法攻取。”
荀攸手抚胡须,眉头紧皱,喃喃说道:“樊城粮草即将告罄,若无外援入内,想必这两天便会生乱。纵然赵云教军有方,但南蛮兵不服教化,岂能忍受饥饿之苦!只是直到如今,怎么樊城内还是一如往常,并无丝毫的动静?”
贾诩随即附和说道:“曹休的虎贲军,本就是轻骑奔袭,不善长久作战,不知此事,大事进行的如何了?也没个消息……”
正在此时,忽听辕门外人喊马嘶,一阵骚动!
“哈哈,!果然是不经念叨,你们一提这小子,他便回来了!”
曹操听到贾诩如此说话,心中也有了几分担心,但忽听有兵马回营,立刻便知道是曹休的闪电虎贲骑回来了!
只因宛城虽在前几日人马调动的极为频繁,那不过是为了策应合肥的兵马聚合,又不能显示出宛城有重兵撤离。所以兵马进进出出,惑乱外人视听。自从张辽被擒之后,宛城便封锁大营,任何人不可随意外出。
这数日内,也只有曹休的闪电虎贲骑,出营前往樊城周边,扰乱粮道,断樊城的生路。
“启禀丞相,曹休他……他回来了!”
曹仁急匆匆闯入中军大帐,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油光满面,噗通一声跪在阶下,声音极度惊慌。
“回来便回来!”
“他纵然立了大功,孤自有封赏,难道还要你来通报,等孤带领文武百官出门相迎他不成!”
曹操面色一沉,一脸不悦之色,冷冷的说道。
“非也……并非如此。”
曹仁低着头,额角的汗珠滴滴答答的越发多了,不几秒的功夫,身前的地面已经被阴湿了一片。
“曹休人回来了,人头却……”
曹操身子猛然一震,差点摔倒,急忙伸手扶住桌案,睁眼盯着曹仁,颤声问道:“到底如何!”
曹休乃是宗族之中,年龄最小,却极有出息者,多年来屡立战功,伸手他的喜爱,平时呼之千里驹,便是对曹休的莫大褒奖。
但听曹仁之言,似乎曹休已遭不测!
“曹休尸身便在辕门外,丞相一看便知……”
曹仁俯身禀报说道。
“抬进来!”
曹操眼前一阵发黑,胸口沉闷,似乎有一阵郁结难以排解,沉默良久之后,方才能开口说话。
曹仁答应一声,起身走到帐外,招呼一声,不多时,帐门再次掀起。数名虎贲士抬着一张巨大的木板,步入大帐,将木板放在大帐的阶下正中。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曹休,此刻正僵硬的躺在木板上,魁梧的身体占据了整个木板,穿着快靴的双脚甚至探出在外。
最醒目之处!
颌下脖子上,六只箭镞并排插入,犹如一排利刃,整个切断了曹休的咽喉!
若非藕断丝连,皮肉未断,可能曹休的头颅早就滚落到地面了。但此刻虽然仍旧与胸腔相连,但已不能固定,在门板放下的那一刻,原本端正的头颅又偏斜到了另一侧。
五大谋士,齐声惊骇,各自掩面,不忍直视!
曹操站在高阶上,看的十分清楚。但此刻却一反刚刚听到消息之时的那份脆弱和萎靡。反而显得极为镇定。
他面色阴沉铁青,一步一步的跨下台阶,缓缓的走到曹休的面前。
曹休此刻,竟然双目未闭,正瞪着眼看着前方,又像是正看着此刻下来观望他的曹操!
“我儿!伱瞑目吧!我必替你报仇!”
曹操俯身蹲在曹休的面前,双目紧闭,面现痛苦之色,伸出右手手掌按在曹休的额头,等它从鼻端滑落的时候,已经抚平了曹休的眼睑,原本圆睁的双目也已经闭上。
“到底是谁!”
曹操低着头,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已经充斥着整个中军大帐!
“六箭弩!”
“只有传说中的由基弓,方才能发射的出!此人箭法精准狠辣,天下无双!”
曹仁恨声说道,他与曹休同宗同族,曹休比他小一辈,呼之为叔叔。曹休之死,他悲伤由心,不能自己。
自曹冲以下,荆州和江东寸土未得,已经死了两个丞相的族人。
“由基弓?莫非是昔日楚国名将、箭神养由基的宝弓?如今在谁的手里?”
曹操忽然抬起头,倏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盯着曹仁。
曹仁正在犹豫之间,对于由基弓的来历,他也熟知,但由基弓的去向,他却并不知晓。
荀攸忽然跟着站了起来,躬身说道:“数日之前叔父来信,曾提到由基弓!”
曹操目光一转,跨步来到荀攸的身前,横眉看着荀攸:“哦?可是在荆州?”
荀攸点了点头:“我叔父荀令君接纳了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三位荆州名士。据他们所说,由基弓落在一个名叫黄忠的武将手里。而这名武将,见在荆州,臣服于诸葛闻德的手下。”
“诸葛闻德?又是诸葛闻德!”
曹操目光凌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程昱忽然插口说道:“听说黄忠自诩乃是诸葛闻德的奴仆,因诸葛出山辅佐刘备而随之投顺刘备。实则只忠于诸葛,而不忠于刘备!”
曹操双目之中神光爆射,转头看着程昱:“哦?你也知道黄忠?”
程昱轻轻点了点头:“黄忠字汉升,南阳人也。世居荆州,刘表初镇荆州时,他便投入刘表麾下,屡立战功,平定荆州纷乱。后来蔡瑁张允弄权,再加上刘表年事已高,身体多病,黄忠逐渐被疏远。后黄忠愤恨,一怒之下辞官不做,隐居在南阳卧龙岗,再也不问世事。但不知何时结识了诸葛闻德,又如何会成为他的奴仆,微臣便不清楚了。”
曹操愤然转身,快步上了高阶,一转身,环视着众将:“孤不管他是何来历,依附于谁,杀孤爱将,孤必杀之!”
荀攸低声说道:“此人与吕布年龄相仿,如今年过六旬,依旧神勇不减当年,尤其善射!丞相攻伐荆州,不可小觑了此人。”
曹操一阵冷笑:“吕布又如何?还不是白门楼上被孤赐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吕布如是,袁绍如是!”
“江东荆州,也不会例外!”
……
许昌。
世子府里,后花园中。
杏花盛开,花瓣挂满了枝头,散发着幽香。
曹丕挥动宝剑,穿梭于枝叶花间,如游龙一般,身形矫健,剑法谙熟。
旁边一名温文尔雅的绝色美妇,眉目之间总是带着一丝忧愁,此刻正连同几名丫鬟,观看着曹丕练剑。
此人便是号称洛神女的甄姬(甄洛),昔日袁绍的小儿子袁熙的妻子。袁绍战败的时候,曹丕仗剑进入袁府,掳走了甄姬,纳入自己的府中,纳为姬妾。
“小洛,我剑法如何?”
曹丕舞剑已毕,收招定式,笑着来到甄姬面前,将宝剑放在桌案上,转头满是爱意的看着甄姬问道。
“将军剑法如神,贱妾一女流之辈,懂得什么!”
甄姬伸出皓腕,纤纤玉手捏着一方手帕,轻轻替曹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轻声说道。
“愿凭三尺剑,护你一万年!天地为证,杏花可鉴!”
曹丕爱意更浓,一把抓住甄姬的玉腕,信誓旦旦的说道。
甄姬粉面微红,略过一丝羞涩之意,低声说道:“妾身一切都在将军身上,望将军怜惜。”
二人正在缱绻之际,忽然守门的侍从疾步而入,来到曹丕身前禀报说道:“启禀主人,司马先生到了。”
“哦!”
“让他在大堂内等我!”
曹丕轻轻应了一声,急忙整理衣冠,将桌案上的宝剑归入剑鞘,佩戴在腰间,别了甄姬,往大堂而来。
“不知世子急急招我前来,所为何事?”
司马懿还是那副邋遢猥琐的模样,让人看起来便生出几分厌恶。
“仲达,我有一个决定,想要与你商议!”
曹丕从侍从手里的托盘上拿起毛巾,轻轻的抹了一把额头脖颈之上的汗珠,然后将毛巾扔还给侍从,手臂一挥。侍从急忙躬身告辞,走出堂门,顺手将大门关闭。
整个厅堂之中,便只剩下了司马懿和曹丕二人。
曹丕缓步走到司马懿面前:“我想前往宛城,助父亲攻打荆州!”
司马懿身子微微一震,面现惊慌之色:“世子,不可!前次诸葛闻德曾有书信给丞相,欲令丞相以你或三公子为质,换回张辽。你若在这个时候去宛城,岂不是顶风而上,自寻麻烦?”
“且许昌乃是京师重地,只要世子能如第一次丞相南征时候那样,保护好京师的安全,收揽许昌氏族和京师重臣家眷之心,他日必有益于世子成其大事!”
曹丕不以为然,连连摆手:“仲达之言虽然有理,但我意已绝!”
“荆州不破,天下难安!”
“父亲南征,孤军在外。我若安逸在许昌,非孝子也!我愿披挂上阵,前往军前效力。”
司马懿低头沉思,双手笼在袖中,两撇凌乱的胡子似乎已经有数月未曾梳洗。
“既然世子主意已定,微臣愿替世子照护京师……”
司马懿的话语未完,便被曹丕从中打断:“京师之中自有安排,仲达可速速回府,收拾行装,明日便随我起身,一同前往宛城!”
司马懿惊愕!
他虽智计百出,但面对曹丕,却时常被算计,身不由己。似乎自己的阴谋打算,在这位年纪轻轻的世子面前,微不足道,皆被他一眼看穿。
似有意,似无意。曹丕在利用他智谋的同时,仿佛又在不时的提醒他:“我才是主人,你不过是奴仆而已。天下之势,我做主,你却不能!你只能顺从于我!”
司马懿迟疑了数秒,只好应道:“微臣遵命!”
襄阳城,军师府中。
“兄长,为何要作书提醒周瑜?以周瑜之智,又何须提醒?”
诸葛亮将写好的书信递给诸葛明,审视无误之后,差信使发往鄱阳湖江东大都督周瑜。
他不明白,曹操暗地之中移师合肥,连荆州斥候都已探查到了,难道江东会浑然不知?
“张辽被我所擒,曹操东师无帅,计划俱废,一场辛苦白忙,岂能甘心?我怕周瑜大意,反而为曹操所算!江东若有失,于我荆州不利。”
诸葛明微微皱眉说道。
“依兄长之意,莫非曹操没了张辽,依旧不甘心,还会在合肥发动战役,两线作战,攻打江东和荆州?”
诸葛亮连连摇头,认为可能性并不大:“上次曹操五十六万精锐,攻打樊城,无功而返!荆州的实力,他已尽知,并敌一向,犹然未必能够取胜,岂有分兵两路,齐头并进之理?再说东线主帅被我所擒,元气大伤,士气受损,想要振作,恐怕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曹营阵中,如张辽如此奇才者,并不多见。”
诸葛明微微摇头,笑着说道:“你可有攻打许昌之意?”
诸葛亮惊愕,瞠目结舌:“荆州虽然实力倍增,但若攻打许昌,恐怕依旧力有未逮!”
诸葛明哈哈大笑,走到沙盘旁边,伸出右手,将宛城的一片军旗尽数搬起,置于合肥位置。然后转头,盯着诸葛亮问:“若如此,你可有攻打许昌之意?”
诸葛亮再次惊愕:“曹操所有兵马会集合肥,宛城一线并无屯兵,我只须遣一上将,十万兵马,便可一路披靡,直接攻入许昌!”
言未毕,自己已经恍然大悟,领会到了兄长诸葛明的意思!
“兄长之意,若江东合肥方向的防守薄弱,纵然曹操东线无张辽,也可发动攻势!但若周瑜能及时补充兵力,有所防备,则东线曹兵便未必敢轻举妄动!”
“东线战与不战,不取决于曹,而取决于孙!”
诸葛明再次点头:“张辽被擒,若周瑜以为江东从此无忧,则大祸不远了!”
只这一句话,已经令诸葛亮汗流浃背,暗中佩服兄长思虑缜密,毫无遗漏。
想必周瑜也会得书领悟其中的深意。
诸葛亮拜辞兄长,出了军师府,乘车西行而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