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气息远去,温暖干燥的风吹过这里,铁盔上的红缨在风中微微抚动,人的脸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
丘陵上,王德骑着战马,看着下方传来隆隆蹄声的骑兵队伍,呼呼的风声里,一个个骑士翻出骑弓,在鸣镝射出时,一片黑鸦鸦的箭雨跟着射去前面的岭上。
噌噌噌——
一阵箭矢扎入土石的声音,随后骑兵在前方将官的带领下,转向,从另一面绕着那片丘陵继续射箭,被砍伐一空的土丘不多时插满了箭矢,牛角号声响起,一把把千锤百炼的横刀随着手臂举起在空中,组成方形的阵列奔跑前行,嘶声呐喊着冲过摆放在路中的木桩,一个个摆放在上面的粗瓷瓦罐被锋刃砍在上方爆出一片细碎。
王德抬起头看看天空,明媚的阳光让人不禁眯起眼睛:“传令,休息盏茶时间,让孙忠过来见我。”
鸣金的声音响起,下方的马军缓缓停止,为数一千五百的骑兵下了战马,甩动着胳膊腿脚,随后取了水囊坐到地上歇息着。
一身鱼鳞细甲,黑色披膊,金色肩吞的孙忠骑马跑了过来,跳下马抱拳一礼,随即握住腰间剑柄:“骑都尉,你找我,可是训练之法有甚不妥?”
“没有,孙将军经验老道,并无甚不妥之处。”王德摇摇头,从战马上下来,同样手握着剑柄往前两步走到丘陵边缘,看着正在歇息的骑兵摸摸下巴:“只是洒家总觉得这般进攻手段有些单一,若是两军对垒,箭射两轮……或许三轮,随即就是短兵相接,多少浪费了一段距离。”
“那骑都尉的意思是……”
“洒家听闻大将军起家的时候,麾下骑兵并不善射,当时他们都是用的都是飞斧那等东西,窥觑到近处,然后……”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王德那张丑脸转过来:“只是后来随着骑兵训练的严苛,会骑射的人多了起来,早前那扔斧子的人好像用的也少了,洒家却想给他拾起来。”
孙忠搓搓腮上硬硬的胡茬:“也好,属下并不反对,只是斧子怎办?”
王德眨眨眼,回头看着他:“你先练着。”随后上去战马,一勒缰绳:“洒家去找人要去,驾——”
扬鞭纵马前行。
不久,这丑汉跑回辽阳府找吕布说了想法,拿了批准的手令直接跑去甲仗库所在,还未进门就听着里面有人大声在喊:“什么没有,这辽阳府好歹也是辽国东京道首府,你跟洒家说没有,莫不是在拿洒家消遣?”
“韩校尉,俺武胡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汉子,如何会诓骗与你,当真是没有透甲枪。”
叫天屈的声音传入耳中,王德三步并做两步走入进大门,正看着新任的折冲校尉韩世忠一把搂着武胡的肩膀,晃动着拳头道:“你跟他再说一遍。”
“没有,当真没有。”武胡挣扎两下没能挣脱,顿时急了脸:“下官敢拿俺那老娘发誓没有这玩意儿。”
“洒家又不认识你老娘,洒家只认透甲枪。”
“俺叫你爷爷了,真没有!”
“……”王德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两人的争执,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能开口,也不进去,只是倚在门框上就那般看着两人。
今次辽东之战结束,升官的人有不少,王德迁为骑都尉,韩世忠升了折冲校尉,韩庆和则任破贼校尉,至于其余人,只奚胜、杜壆、萧海里升了中郎将,大部分还是保持不变,只是爵位升了一到两级。
如今奚胜三人因防务之事并未回来,王德、韩世忠、韩庆和三人则是被调回辽阳府,一边练兵一边在此驻守。
“等……等等,喘……喘不动气了。”许是韩世忠开始勒武胡脖子,这打铁匠不由使劲拍打着韩世忠的胳膊。
新上任的校尉见状也不好真个将人勒死当场,当下放开手,一手拍着正“咳咳——”个不停的武胡背部,嘴中嘟囔着:“行,权当武库没有,只是你给俺打造一些出来,洒家也不要多,先要个两千之数,月底前能出来吧?”
“咳咳咳——你干脆要俺……咳咳——命好了。”捂着脖子,武胡一跳八尺高,却拿对面那无赖样没法子,嫌弃的挥挥手:“恁地麻烦,你找大将军要打造兵器的手令出来,老子许你三百。”
韩世忠摇摇头:“不行,太少了,一千五。”
“你……你先找大将军要来手令!”武胡说了句,忍不住又开口:“再者说,你才两千人的步卒,搞那多的透甲枪做甚?五百!”
“你管洒家拿来做甚,拿来晾衣服也是洒家的事,一千二,不能少了。”
“顶多六百,也就这段时日不需打造别的兵械,否则你自己动手好了。”
“行,六百你说的,没有到时候洒家去大将军那告你。”韩世忠点点头,狠狠拍了武胡一下,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递给他:“你要的手令在此,快些打造。”
“你!你有手令不早拿出来!”
武胡一愣,接着满脸通红的看着韩世忠,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偏生韩世忠好似没看见一般,挥挥手朝外就走:“月底前洒家来找你。”
走到门口冲着王德打个招呼,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入娘的泼韩五!月底你拿刀来杀了老子好了!老子上哪给你去?”
武胡冲到门口,看着韩世忠走远气的跺着脚大骂,胸口不断起伏,看着站在门口的王德没好气的说了句:“王骑都来此有何公干?”
王德眨眨眼,掏出手令递过去:“劳烦调些飞斧出来。”想了想,补充了句:“一千五百把就行。”
武胡拿着手令的手一抖:“敢情你们今天一个两个入娘的都来刁难俺武胡?”
王德砸吧砸吧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这位武库令……
好似被欺负的挺惨的。
……
吕布府邸。
琼英小巧玲珑的身影持着方天画戟在与拿着铁枪的杨再兴较量,仗着身体轻盈,女孩儿在男孩儿身旁不断的转着圈。
有些纤细感的方天画戟带起阵阵寒芒在少年身周不断劈砍拍刺,少年沉着应对,一杆铁枪上下翻飞,抽打之时,呼啸的风声清晰可闻。
琼英不敢硬接,只得先行闪过,拖着画戟另寻良机。
“……琼英要输了。”
比武场边,吕布坐在八仙桌旁,马灵正提着茶壶躬身伺候着,见两人打的热闹,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琼英力气、耐力都要较再兴弱,也只反应、速度能胜他些许。”吕布喝口热茶,看着场中的两个徒弟露出笑意:“只是再过些时日,再兴的反应、速度就能超过了,到时琼英能接住再兴两枪都是这小子怜花惜玉在让着了。”
马灵笑笑:“师父这话可别让师妹听着,她还是挺要强的。”
“你和再兴都太让着她了。”吕布摇摇头:“这会让琼英生出错觉的。”
“反正师父你不会让她出现在战场。”马灵提着茶壶续上茶水:“家中又有几位小娘在,左右出不得错。”
“这倒是不错……”吕布笑着看茶杯续满,随后才说道:“说说你吧,你准备一下,将斥候交出去吧。”
“师父……”
“以你的功绩,做个校尉绰绰有余,如今我等已经不像在宋地那般在兵源上捉襟见肘。”手握住杯子,看着琼英的画戟被杨再兴挑飞,嘴角翘起:“只是你与某的关系比较亲密,只能让你先去做个别部司马,算是平调吧,待日后有功再升你职位。”
“师父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吕布没好气斜他一眼,用手点了两下桌子:“有点儿自己主意。”
练武场上,琼英气闷的踢着石子,眼睛有些发红,还拿着铁枪的杨再兴顿时有些慌神,一溜烟儿的跑去女孩儿跟前。
“俺的主意就是跟着师父打仗。”马灵看着那边不知该把枪放下还是该继续拿在手里的男孩儿有些发笑:“斥候虽是大军的眼睛,但其实俺也是向往沙场决战。”
“倒是遂你的意了是吧,一会儿用过膳,你就拿着军令去军营。”
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铁牌扔了过去,余光看着马灵笑的见眉不见眼,耳中听他应是,吕布又看眼练武场里杨再兴手忙脚乱安慰生闷气的琼英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人小鬼大,幸亏他爹不在这里。”
“杨太守若是知道,想必也是愿意的。”
吕布笑而不语,不多时,前方少女的情绪缓和下来,走过来低头叫了句:“师父。”
“走吧。”站起来的人影只是摸摸琼英的头,身形一转走向院门:“后厨该是准备好午膳了,都去洗洗,省得让你小姨看你这样念叨。”
“哦……”
仇琼英脸上满是汗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拽了下杨再兴朝着内院就跑,少年连忙说了句“师父、师兄,我先进去了。”,跟在后面一溜烟儿的撒腿就跑。
天光熙和,有飞鸟展翅而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