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声不休,辽河之水奔涌不定,月色不明的黑暗中,水声哗然,漆黑的河面上有着什么东西在动,有人在夜空下窃窃私语。
“水声这般大被人听着怎办?”
“縻貹哥哥安心就是,这也就是你近在眼前儿听着声大,实则在岸边听全是水声,不是常年行船之人不易分辨。”
“兄弟我在水边厮混的少,宝哥你可莫要欺瞒我。”
“骗你做甚?”
黑夜里,李宝似乎看着身前黑面黑甲的人摸了下脸颊:“你这模样倒是适合晚上出没,只要闭上眼就看不着人。”
縻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当我是鬼不成?”
李宝嘿嘿笑着:“鬼可没你藏的深。”
縻貹在黑夜中握拳对着李宝比画一下,只是今夜伸手不见五指,纵使李宝离得近,也不过感觉一个黑影在前晃动。
说话间,下方有水手摸黑走上来,轻声开口:“快到地方了。”
两人转首朝着北岸望去,黑漆漆一片,好似有吞人的野兽潜伏在那边,让人心里发毛。
“那该着俺下去了。”縻貹抻个懒腰:“斥候回报有守军在北岸看守浮桥船只,总也要将其打掉才是,将柳元、陈赟也放下去,其余人跟着你们袭击南岸金军。”
“那……看俺烧船之时偷袭就是,有了火光,北岸的金军目光必然在俺们身。”李宝走动两步站到船身靠北的一侧,回首望去,难以见物:“在这水面上,俺们水师可不惧任何人,海面俺们都趟过来了,这小小的河道算甚。”
“知道你们水军奢遮。”縻貹翻个白眼,迈步到楼梯前,伸脚探了探方才踩到阶梯上,下去的身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后背交给你们。”
“縻貹哥哥保重。”李宝回了一句,想想又开口:“尽量将人往河边赶,到时有船在河里,朝着岸上射箭也方便。”
“知晓了。”
夜晚的远方,有狼在嚎叫,不久,船只靠近河边停下,哗哗的水声不断搅动,穿着战靴的脚踩到地面,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手提开山大斧的猛将翻身上了战马:“都给老子把嘴堵上,莫要发出声响,出声者,斩!”,大斧朝前一指:“出发——”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出,不少人一边走一边掏出随身物品咬在口中,起伏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好似从没人在此经过一般。
……
南边靠近河水的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外有篝火燃烧,完颜阿骨打吃过晚膳后,心头有些不快,躺在床上无法安然入睡,外面有金兵巡弋的脚步声走过,更远的地方夜枭发出渗人的声响。
夜晚的中军大帐静悄悄的,酣睡的呼噜声倏忽停下,“啊!”惊叫一声,完颜阿骨打猛的睁开眼睛,坐起的身子微微佝偻,额头渗出一片冷汗,剧烈的喘息声在这大帐中响起。
“都勃极烈!”
“父汗?!”
守在帐外值夜的完颜宗干与几个亲卫持着刀枪连忙跑了进来,借着后方一人手中的火把,四下张望一下,并没有人。
完颜宗干将刀归鞘,冲着几个侍卫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看着人离开大帐,方才拿起一根白巾递给完颜阿骨打:“父汗可是做噩梦了?”
“……梦着谋良虎那那孩子了。”完颜阿骨打擦了下脸上汗水,将白巾扔给自己庶长子,平缓了呼吸开口:“看着他一身是血的站在这大帐中要俺快走。”
完颜宗干眉头一挑,脸上动容开口:“莫不是预兆之梦?”
完颜阿骨打一笑:“俺从少年时就跟着你祖父在军中,到得现在也是戎马几十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没做过,年轻时候还经常梦着太裕那个死人追着俺杀,但实际如何?还不是早被你舅爷活腊胡给打下坐骑,将将活命而已。”
完颜宗干嘴角扯了扯,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年轻时候与卜灰部的战事,这事儿时与几个兄弟每次家宴时候都听,虽没计过数,听了十几遍是有了。
被梦惊醒的金国身份最高者一时间也无法入睡,索性掀开毯子下了床,走去一边将灯火点上,完颜宗干连忙倒了一碗水递给自己父亲:“父汗,喝些水吧。”
完颜阿骨打接过,走到大帐门口掀开门帘,天空漆黑一片,一点星光月色也无,转首看向跟上来的完颜宗干:“如此夜晚,最适合偷袭,加强夜间的巡查防卫,我等过河临近南军城池,今夜当会有人前来袭营。”
“是,孩儿这就去准备。”
完颜宗干躬身领命,也不说自己早已命人多加防备,点了下头就走去营中,剩下阿骨打一人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几只夜枭怪叫一声,扇着翅膀从空中滑过。
完颜阿骨打将身旁的侍卫招过来:“让值夜的士卒多注意外面动静,这些夜鸟有些不对劲。”
侍卫领命而走,完颜阿骨打皱着眉看去篝火光照之外的夜色轻声呢喃:“不管你等如何偷袭,马军人少却也是事实。”
不久之后,马蹄声的轰鸣在夜色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如雷声一般压过来,刚刚躺下的完颜阿骨打瞬间坐起,连忙走出大帐:“莫要慌乱,传令兀术、粘罕率部准备厮杀,后方的人继续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好攻南军坞堡。”
侍卫奔下台阶,牵了旁边拴着的战马打了两下,马跑动之时飞身而上,快速的跑了出去。
号角声与传令兵的声音在夜空中嘶吼,靠近南面的营寨无数道矫健的身影迅速钻出军帐,穿戴好皮甲、手持刀兵,巨大的马蹄轰鸣声从前方转向朝着周围远去,越去越远。
兀术提着大斧,一脸愕然的看着外面渐渐归于寂静的夜色,低头往下啐了口唾沫,将副将招过来:“去告知都勃极烈,敌军是在骚扰俺们,请示他如何办?”
不久,完颜阿骨打看着远处望楼上挥舞火把打出的讯号,耳听着兀术、粘罕两人传回的信息,眉头皱起,沉默思索片刻:“回去告诉兀术、粘罕,让他们分出一半睡觉,一半人衣不解甲在帐篷中,防备敌人由虚转实,真个强行破营。”
完颜宗干在旁上前一步:“父汗,不若让俺带着骑兵,待下次南军骑兵过来逃走,俺去追他们。”
“不可。”完颜阿骨打摇摇头:“今夜难以视物,若是彼等在外有埋伏,你带兵出击正好遂了这些南人心意,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待到明日天亮……甚至只是黎明,任他有千般诡计也是无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