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当空,寒冷的秋风让人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有飞鸟扑棱棱飞到空中,滑翔一段又落了下来,似是也忍受不了今日的寒冷不敢尽兴飞翔。
房间中,吕布与乔冽坐于桌子的两端,乔冽手指地图对吕布道:“贫道一开始想,若是哥哥想在绿林里大弄一番,当一路朝下,取河东河北两路富庶州府以做根基,此时朝廷反应必然激烈,恐西军与河北禁军皆会纷涌而至,那时我等只要北上打通道路,联辽国则足以图谋自立,因此劝哥哥来河北之地。自然,想要给兄弟们准备些度牒防身也是一因。然今天听了哥哥的志向,觉得这点儿手段哥哥多半不愿。”
吕布点头沉声道:“某确实不愿依附外族。”
乔冽手指往下移动:“弈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魏武之功实难以复制,因此中原腹地我等当弃之,且此处离朝廷太近,易引得其侧目,继而大军镇压反为不美,西南的川蜀之地易守难攻,然成也蜀道败也蜀道,守成尚可,进取不足。”
手指右移:“荆淮江南等地富庶至极,且大宋南面少有禁军,我意可在此发展,只是我等除邓飞兄弟外,都是北人,盛不惯舟船,南方又极为缺少战马,因此如何取舍需哥哥决定。”
吕布只是瞄了眼地图,看着他道:“那就剩下西面与东面了。”
乔冽心知这话就是决定了,点头道:“不错,但其实只剩下东面可去。”
说着将手指向西夏,并在永兴军路、秦凤路乃至河东路顶部画了一个圆圈:“哥哥不知,此夏国连年与我大宋开战,此处军队又经神宗年间王相公变法,变得极为善战,乃是大宋一等一的强军,因此此处军源虽好,却皆投军于朝廷,我等在此立寨恐成其标靶。”
“可惜了。”吕布闻言若有所思道:“恁地说,只有东边一路可取?”
青徐二州吗?折腾一圈,没想到又要回那里?
“依贫道看,京东确是最好的去处,一则此处水道纵横,南北皆可去的。二来此处与河北相连,两路都置有马监,甚至能北入辽地,买马容易。第三,此处莫看离汴梁近,实则禁军较少,大宋兵分三部分,禁军、厢军与乡兵,其中禁军战力最强,却多在西军、河北与京畿三地,京东虽有禁军驻扎,却也难及前三者之百一。”乔冽手指点着堪舆图道。
接着乔冽露出嘲讽至极的笑容:“况且除却西军,各地禁军十难有二三,多是上官在吃空饷。”
稍微停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听说现在西军也开始吃兵血了,只不知消息是否准确。”
吕布闻听摇摇头,重又看向地图:“既恁地说,我等便前去齐鲁之地,彼处之人沉鸷精悍,若是能拉起支队伍也是好的。”
吕布眼中闪着精光:当年曹阿瞒那厮的青州兵可没少给某造成麻烦,今时今日,不知能否得到一支属于某的青州兵来?
吕布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蓦地回首:“好,请贤弟将兄弟们聚集起来告知他们决定,省的大伙在此徒自耗费粮食与时间。”
乔冽点头应是,起身欲走出房门,突然转身道:“对了哥哥,贫道说过要为邓飞兄弟去买套度牒,如今我等既然要前往京东路,贫道想趁此机会前往真定,快则两三日即可从那人手中买到度牒,慢则需三五日那人遮莫才能周转到。”
“可,顺便替费珍、薛灿以及鄂全忠三位兄弟也买上,算了,多买几张以备不时之需吧,一应钱财问邓飞兄弟支出即可。”吕布点头应允。
“是。”
风,刮的愈发大了,带动的树枝哗哗作响,无数的叶子没能守住自己的阵地,纷纷脱离枝干,随着风在空中起舞,最终落在地上。
吕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顶着山风的吹拂进了聚义大厅。
“各位兄弟都在呢。”吕布扫了一眼,左边是邓飞、萧海里与马灵,右边坐着乔冽、费珍、薛灿以及鄂全忠,看他们脸上的神色不似前两日般迷惘,似乎乔冽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
走到上首位置,吕布转身坐下:“看来乔冽兄弟已经说了啊,咱们不日将前往京东,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处山头开山立柜。”
众人点头应是,邓飞站起来道:“哥哥,若是往东走,不若我等坐船而去还省力些,最好能顺路去趟沧州,那里有位名满江湖的柴大官人,乃是前朝后周皇族出身,因其广纳门客、乐善好施,人称赛孟尝,亦有人称小旋风,小弟北上就是其资助的,今日我等既要东进,不如趁此时机去结交一番。”
“此人我也听说过,都说他急公好义,无论谁上到门上都愿意资助一番,确是当世孟尝般的人物。”乔冽在下首附和。
费珍与薛灿也连连点头,表示所言非虚。
“哦?后周皇族?”吕布来了兴趣,这前朝的人还能有活着的可是少见:“可,那就去见见那位柴大官人。”
接着看了看众人道:“另外乔冽兄弟亦已入伙,某意让他做军师一职,今后众兄弟当多听其言。”
乔冽站起来拱手施礼:“惭愧,贫道这点道行实在不足,承哥哥看重,敢不尽心竭力?”
薛灿鼓掌笑道:“如此咱们老友又在一起了,若是再加上孙家那哥俩就都齐了。”
费珍心里一动道:“不若我等到时候写信一封给他,让他有空来看咱们就好。”
薛灿大声叫好。
鄂全忠看着几人说的热闹,眼珠转了下,若有所思。
乔冽寻思一阵道:“贫道之前说过要去真定府买些度牒回来,如此顺便写信托人给孙家两兄弟送去,稍等还请马灵兄弟与我一起前去。”
马灵乐道:“早想出门逛逛,今次可好,愿随军师哥哥前去。”
吕布对着乔冽点点头,对着邓飞与萧海里两人道:“还请邓飞兄弟与萧海里兄弟这两日多训练下面的儿郎,上路后就没那么多时间操练。”
又对费珍、薛灿说:“请费珍兄弟和薛灿兄弟主持迁移之事,有不愿随同的多发遣散费。”
四人起身应是。
鄂全忠起身道:“哥哥,我认识几个水道上的朋友,当能帮上些忙。”
吕布大喜:“恁地好,这几日麻烦兄弟去联络些船,以供弟兄们迁移之用。”
鄂全忠点头:“是,只是小弟想顺路去看个兄弟,怕是要晚回来一两日。”
“不打紧,乔冽兄弟那里需要的时日遮莫是要多些,一两日没什么差别,兄弟且去就是了。”吕布一摆手道。
众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当即各自行动起来。
乔冽、马灵与鄂全忠出了聚义厅,取了防身用的刀剑,马灵本待自己跑去,乔冽好说歹说拉着上了马,三人打马朝着山下出发,及至山脚三人分作两个方向,鄂全忠独身去往保州方向,乔冽马灵朝真定府而去。
话分两头,只说乔冽马灵快马加鞭去往真定府,一路上催马狂奔,途经定州,没几日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真定府。
此处那时河北西路路治,高墙阔门,看起来十分气派,可能是眼缘的关系吧,如此一座雄城就连守门的兵丁似乎也比他处要威武三分。
进得城门,马灵就牵着马跟在乔冽身旁,这个北地来的青年之前见过最大的城镇不过是武清、香河之类的县城,何时见过如此规模的城池以及比肩而邻的行人,更遑论两旁成列的摊贩与店铺,一时间不由的看花了眼,只顾四处观瞧,全然忘了来干嘛的。
“兄弟,我们先找处歇息一下。”乔冽也是有日子没来了,只他觉得此处似乎变化不大,又加上见识过大名府那样的陪都,他的心理完全不像马灵那般波动剧烈。
“哦哦。”马灵反应过来,看乔冽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由有些赧然,赶忙问道:“乔冽哥哥,你说的那人在哪?”
“兄弟你忘了,在这里叫贫道的道号,道清。”乔冽伸手挡开一個行人:“在城东住呢,我们先去找个客店,咱们遮莫要在这里住上两天,也有可能五六日,看事情是否顺利吧。”
马灵点头应是,他年轻,玩儿心比较大,恨不得多待几日四处看看方称心意。
……
天光远去。
沈骥满面灰尘,风尘仆仆的走在深山老林的小道上,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歇息歇息,他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若不是常年习武真顶不下来,如今来到自己的目的地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只是强提着一口气非要见到那人不可。
“入娘的鄂全忠,死不剩的白石山盗,待我找到靠山……非……非杀回去宰了你们不可,还有你个……天杀的王大寿,你也……给我……等着。”沈骥嘴里喃喃自语着,脚下一软踉跄两步就要往地上扑,连忙撑住掉刀不让自己扑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沈骥从林间朝天上看去估摸着已经是申时左右,手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干硬的胡饼,放入口中含着,等它被口水软化后好吃下去,不然硬的像块石头,他可不想试试自己牙齿的硬度。
至于不吃这个,他现时可不是在沈家时的沈骥了,身无分文只余防身武器的他早已经饿的没了家里时的傲气,就这一块胡饼还是他强抢路人的,一张饼分了六顿,如今只这一小块,在没见到人前,这就是他的命。
“站住,兀那厮,到这来干什么的!”
一道突兀的吼声传来。
沈骥连忙将尚硬的胡饼从口中吐出,用手捧着四处观看,就见两人从树上跳下来,拎着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沈骥见到他们没半点儿害怕,反而激动的上前:“可是李勉大头领的伙计,我是沈家庄的沈骥,有要事找他。”
“沈家庄?”两人听到自家首领李勉的名字就变了颜色,待听到沈家庄时不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人突然一拍大腿:“哎呦!还真是沈家大郎,恁地成了这副模样?”
沈骥苦笑:“一言难尽!还望兄弟带我去见李勉大头领,万分感激。”
“好说,好说。”那人应着,朝同伴道:“你在这看着,俺先带沈大郎去山寨,稍后就回。”
说完对着沈骥道:“还请大郎和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