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哪里还不知道，卫仲媗没有真正陨落？
    卫仲媗的遗体，在伶道珠的空间中藏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才把她送回雪岛卫氏山城安葬。
    卫季风将她这个姐姐风光大葬，墓室当然修的很严密。
    可是尸体却不翼而飞。
    “我认识的卫仲媗，棺材是空的。可她的墓室，却完好无损。”
    洛宁神色凝重的说道。
    姬姜的神色也有点古怪，“如此说来，两个卫仲媗应该就是一个人了。你的这个卫师，也就是我那个卫师。”
    “她一定没有陨落，而且肯定已经觉醒，应该不在凡世了。”
    她也想不到，原来她和洛宁真的是“师姐弟”！
    洛宁也觉得太巧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大夏太庙里面的先帝之灵，都诡异的寂灭了。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到？
    自己当时修为很低，伶道珠需要的愿力很少，养起来容易。
    姬姜神色沉吟着说道：“我那师尊的古魂，一直栖身在古代伶修的戏台空间中。我和她相处十年，对她的了解却不多。”
    第九神帝起码还留下了“伶帝”的尊号。而更早期的神帝，不但没有留下名字，连尊号都没有留下，只能冠以第一、第二神帝…
    她是阴珠之主，又是葵花府令，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做到？
    崇禛是突然下旨杀她的。皇帝杀一个臣子，为何那么突然？类似于偷袭了。
    那么，自己的所有努力，所有机缘，包括复活扶桑神树、阻止末日来临、恢复幽冥世界的功德，都是为她做嫁衣？
    仙界史上的十二位神帝，只有玄冰娘娘和龙娲娘娘因为时代相对较近，留下了姓名。
    洛宁想入非非、疑神疑鬼，可是他不敢肯定只是自己杯弓蛇影的受迫害妄想。
    现在看来，她或许动用了大夏太庙的阴愿力。
    “她的功法虽然和冰雪有关，可其实是个伶修，因为能演活远古时期的寒帝玄冰娘娘，这才精通葬雪神功。”
    寒帝玄冰娘娘，是仙界史上的第十一位神帝。寒帝玄冰娘娘寂灭之后，就是第十二位神帝：祀帝龙娲娘娘。
    卫仲媗有没有可能，只是说可能，有没有可能……利用自己积累伶道珠的愿力？
    等到伶道珠积蓄的愿力足够多，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干掉自己，再次夺取伶道珠？
    她送给自己的只是阴珠，到时候就变本加厉，夺取一对伶道珠？
    但无论哪一位神帝，都是开创大道的造化之主。寒帝，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念头吓了洛宁一跳。
    可是姬姜的那位卫师，同样是她！
    万一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宁想到这里心中发毛，脸上不动声色的问：
    “师姐，以你的了解，你那位古魂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如，卫仲媗时怎么从雪岛来到真界的？她不像自己，她是整个肉身来到真界的啊。
    “但是我又感觉，她挽救凡世的目的并不纯粹，可能不是第一目的。”
    洛宁听说卫仲媗竟然能演活第十一位神帝玄冰娘娘，不禁更是心中悚然。
    其余的十位神帝，都没有留下姓名。就比如，洛宁只知道第九神帝的尊号是“伶帝”，至于这位伶帝叫什么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自己继承她的势力，以少主自居，也算是她的弟子。
    要做到这一点，绝非真人修为能够做到。除非她当时的修为，已经超越了真人。
    她的愿力即将耗尽。又是在逃亡过程中，一旦愿力耗尽，养不起伶道珠，她就会陨落。
    只是因为他遇见卫仲媗时她很快就陨落了，这才没有在意这些疑点。
    因为自己的所有功德愿力，都是和伶道珠捆绑。
    现在想想，洛宁猛然发现，卫仲媗留下的疑点其实很多。
    主动送给自己，成全了阴阳伶道珠的融合，她就和伶道珠之间种下了新的因果。
    “几十万年前的卫仲媗，有没有可能……就是上一任伶道之主？”
    第二，卫仲媗是伶道阴珠之主，她是怎么养活真人阶段的阴珠的？阴珠还需要大量的阴愿力。
    一旦伶道珠被夺走，这一切成果就会便宜新的伶道之主。
    却听姬姜继续说道：“她的确有挽救凡世的执念，因为我肯定，她的道和凡世有关，应该就是红尘证道的大能，所以她才想改变凡世的劫难。”
    既然养不起了，那就干脆将阴珠，送给自己这个阳珠之主！
    卫仲媗送了自己阴珠，也算是给了自己传承。
    卫仲媗遭受重伤，为何一定会死？阴珠之主，当时最少是真人修为，那么容易陨落？
    现在看来，不是她受伤太重，而是她养不起阴珠了。
    不是没有可能啊。
    卫仲媗能演活寒帝玄冰娘娘，可见其伶道修为到了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忽然一个大胆的猜测跃上洛宁心头：
    很明显，崇禛当时察觉到了什么，他很可能知道太庙祖灵的寂灭和卫仲媗有关。
    谁能侵夺太庙的阴愿力？皇帝也难啊。
    有了这个新的因果，那么将来她就有可能……夺回伶道珠，让伶道珠再次认她为主！
    虽然这只是猜测，或许是洛宁想多了，可是他越想越觉得身上发寒。
    洛宁不禁眉头一皱，“挽救凡世不是她的第一目的？”
    姬姜点头，“这只是我的直觉，她从未提起。可是我的直觉极少出错。既然我觉得她挽救凡世的目的不纯，那应该还有其它目的了。”
    “卫师给我的感觉是……她就像道神秘的影，乍看是个影子，可时间越久越觉得不对。明明是一个人，可你却无法用一个人来琢磨她。”
    洛宁明白了，“师姐的意思是，卫师是一个无法形容性格的人？”
    姬姜点头，“对，你这个说法很是精当。就是这个人的性格难以评定，我和她师徒十年，始终找不到词汇来描述她的性情。”
    “甚至连性别都有点模糊。虽然她肯定是女子无疑，可是她给我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是，女子这个性别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完全可以忽略。”
    “这种感觉非常古怪。就好像她已经超越了性格和性别。”
    洛宁闻言更是疑窦丛生。
    他回想起卫仲媗临死前的一幕。仔细想想，的确很难形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姬姜再次给洛宁倒了一杯酒，“很难说她是善是恶，是正是邪。但她谋划极深，却是必然之事。”
    “至于卫师的谋划，肯定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师弟，我们暂时不要管这些。你想挽救凡世，我对卫师有承诺，当然也不会放弃挽救凡世。”
    “这一点，我们目的是一样的，真就是志同道合。”
    洛宁抚掌笑道：“师姐运气真好，挽救凡世的事情，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师姐都不用再捞神，就能兑现承诺了。”
    姬姜抿嘴一笑，“这么说，我还是沾了师弟的光啊。没有你这个圣鬼道君，凡世哪有这番气象？”
    她是玄武仙洲有名的冰山美人，在人前向来冷若冰霜、寡言鲜语。可今日却言笑晏晏、温婉可亲，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越聊越是投缘，很快就犹如相识已久的故人。
    洛宁这才知道，姬姜之前是怎么陨落在千雪岭的寒潭了。
    原来，那寒潭之中的极深之处，就是扶桑神树死后的墓穴。
    所谓的寒潭深不见底，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寒潭，而是扶桑神树的树根往下延伸的根穴空间。
    这个根穴穿越整个真界，犹如一个无底洞，成为一个独特的空间，连贯蓝星九界。
    扶桑神树死后，凝聚为业力之树，也就是恐怖之树，成为凡界灭世大劫的渊薮。
    于是，原本树根所在的地下洞穴，就成为一个极其阴寒的无底寒潭，也就是扶桑神树的墓。
    神树墓穴里有着恐怖的业力之源，却也有关于复活神树的线索。
    初来真界的姬姜感知到神树墓穴的业力之源后，就仗着修为强大，潜入化为寒潭的神树墓穴寻找线索。
    可是她还没找到线索，就触及了神树墓穴中恐怖的业力咒怨，陨落在寒潭中。
    “我是惊吓而死。”姬姜兀自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破灭魂魄的恐惧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恐怖法则的本源所在。”
    “现在我明白了。恐怖法则的本源，和生机之源是一体的。”
    “扶桑神树是生机之源的源头之一。那么神树一死，自然就成为恐怖之源的源头之一，具有最深沉的恐怖感。”
    洛宁神色玩味儿，“竟然是恐怖法则之源…难怪会有种令人恐怖的感觉。那么能不能修炼……恐怖神通？”
    搞了半天，姬姜当时是活活吓死的。
    难怪寒潭之中，她的面容带着惊惧之感。
    堂堂一个大乘圆满的仙尊，居然被活活吓死，可见神树墓穴中恐怖之源的厉害。
    那种恐惧并非来自一种诡异邪魔，而是因果业力孕生的、难可名状的恐怖法则，是能破灭元神的最深层次的恐惧。
    洛宁不禁想起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上古密语“咕咖呵咯吧啷”（祂在一株恐怖的树上）。
    姬姜道：“那里的确可以修炼恐怖神通。可是那里很危险，起码我不敢再去了。至于师弟你，修为在真界不受压制，完全可以去领悟恐怖法则。”
    “还有就是，那寒潭本是扶桑神树的树根空间，当年的扶桑神树，就是从那里长出来的。”
    “倘若复活扶桑神树，就必须在原来的树址复活，树种要种入寒潭。若是种在其他地方，就会可能功败垂成。”
    洛宁不禁心中一凛。这个重要线索，可是洛致远没有提醒过的。
    洛致远不可能故意隐瞒这一点。
    唯一的解释是，洛致远没有推算出这一点。
    “谢师姐提醒。”洛宁说道，“我们要复活扶桑神树，就种在那寒潭里，原址上长出新树，更符合因果之道。”
    姬姜有点惭愧的说道：“师弟，我虽然也是来挽救凡世的，可刚来真界就陨落了，并没有做什么事。反而是伱做了很多。”
    “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快开口便是。”
    洛宁神色一喜，“还真有一事，非师姐出马不可。唉，实不相瞒，令尊姬宫主，如今被天机宫主楚荃，软禁在天机宫的天狱……”
    “什么？”姬姜不敢置信的瞪大星眸，“师弟你说什么？我父君居然能被楚荃软禁在天机宫？楚荃不是已经转世了么？她提前觉醒了？”
    洛宁摸摸额头，“她的确提前觉醒了。因为我们要挽救凡世，恢复幽冥世界，引起了仙界的干涉。第一个干涉的大人物，就是令尊姬宫主……”
    洛宁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姬姜不禁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修为绝顶、强势霸道的父君姬道真，从未吃亏、自负平生的天宪宫主、姬氏宗主，居然在楚荃的天机宫栽了！
    可是楚荃又怎么善后？太难。
    洛宁苦笑道：“谁敢和姬宫主为敌？可他铁心要干涉下界之事，楚荃不得已，这才不计后果的动用了天机宫的大阵，又不惜代价的用了龙娲娘娘的神像，好不容易制住了令尊……”
    姬姜叹息一声，“我明白了，师弟是想要我出面转圜，帮楚荃善后此事，化干戈为玉帛，让我父君不要再干涉下界之事。”
    洛宁点头：“除了师姐，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堂堂九大主宰之一的存在，居然一不小心就被软禁在天机宫，善后实在太难，搞不好就是仙庭内乱，仙界大战啊。”
    姬姜娥眉微蹙的想了想，“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好，父女之间早有分歧，所以他废了我的宗子之位。我们父女已经百余年没见面了。”
    “能否说服他，我没有把握。不过，既然师弟说了，那我一定尽力试试。”
    “好！”洛宁一拍大腿，主动给姬姜倒了一杯酒，“那此事就拜托师姐了！只要令尊答应和解，大家化敌为友，其他都好说！”
    姬姜粲然一笑，“为了凡世苍生，师弟真是煞费苦心啊，不愧是九界守护，幽冥新主。”
    “不过……”
    她说到这里，笑容消失无踪，“我们的所作所为，会受到很多大人物的仇视。就算我能说服我爹，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那些大人物绝不会坐视。我们很可能……没有好下场！”
    “没有好下场？”洛宁咬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些人的刀快，我们的刀未尝不快。他们要让红尘世界毁灭，我就让他们毁灭！”
    “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
    姬姜笑道：“师弟好大的魄力！”
    洛宁道：“三日后布置虚空天衍大阵，我就送师姐回仙界，将来仙界之事，就有劳师姐多费心了。”
    姬姜点头：“我也有对卫师的承诺，契约在身，岂能不尽心？”
    “师弟放心就是，从今以后我们就合舟共济，荣辱与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