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时候整个战场暂时谁也顾不上那一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光暗双子下场到底如何了。
    呜呜呜
    随着上百艘被“克拉肯之触”吞进肚子里的幽灵战舰重新回归现实世界，这片海域顿时鬼火惨惨，阴风怒号。
    高大的桅杆之间，破破烂烂的染血风帆在暴风雨中猎猎作响。
    甲板上提刀跨剑的骷髅、尸骸、幽灵在甲板上无意识地走来走去。
    有水手不小心把眼睛掉在了地上，也不忘捡起来重新塞到眼眶里，转了转不小心放倒了的眼珠继续巡视，也不知道它看到的到底是甲板还是自己的颅腔。
    依旧保留着自我意识的少数中序列超凡者则畅快大笑，发出铁片摩擦般尖锐刺耳恐怖怪叫：
    “嘎嘎嘎，我们竟然还有从旧神肚子里重新爬出来的这一天。
    克拉肯之触，深潜教会，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嗷——！”
    一片群魔乱舞。
    天上本就厚重的乌云更加低垂了几分，帆船动辄几十米的高大桅杆仿佛已经可以触及云端。
    瓢泼的暴风雨下，整个大海都渐渐失温，无论是殖民舰队的人类，还是海洋生物、深海眷族全都冷入骨髓。
    “嘚嘚嘚”
    即使为了避开“与神角力”的核心战场，敌我双方早就已经远离了金鹿号的身边，也照样忍不住牙齿打架。
    这些幽灵战舰在横行霸道的蓝龙王号眼里都是弱鸡。
    可要是放到其他人面前，仅仅靠着“亡灵生物”这個单词，都能让人未战先怯。
    眼睛掉出来再塞回去，肠子掉出来也再塞回去的场面也实在是过分猎奇了。
    于是，这片血流如注，尸横遍野的惨烈战场上，因为幽灵战舰的出现又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死寂。
    没能人分清它们到底是敌是友。
    幽灵战舰或许憎恨曾经杀死他们的旧神和深潜教会，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是所有生者的敌人！
    就像第一幕噩梦里的白船号一样，大海上飘着的幽灵船十艘里面有八艘都是没有意识，只知道杀人的邪灵、怪诞。
    绝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判定他们的意图。
    直到蓝龙王号上传出一个略带疯癫的叱喝声：
    “什么人敢在这里横冲直撞，难道不知道我是玻璃做的吗？
    要是不小心把我碰碎了你们赔得起吗？退下！
    律令：左脚先踏上甲板，死刑立即执行！”
    拜伦抬头看向面前巨大的战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连伯父发病时的声音都是这么亲切和令人心旷神怡。
    压在心口的一颗大石随之彻底落地，好像卸掉了一副沉重的枷锁，浑身都一片轻松：
    “去年十月的时候以为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今年薇尔莉特意外得到蓝龙王号的消息后，又辛苦谋划了几个月，今天终于成功了。
    人还在，家就在，真好啊！”
    此时，他身上连接着的那些“鱼线”已经自动断开，头顶的那道金色光柱悄然消失，积雨云也重新合拢。
    只有他和薇尔莉特脸上戴着的神格面具，依旧为他们的身体镀着一层金边，雍容华贵，威严大气。
    水下的螺湮城倒是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旧神的尸体虽然强的不讲道理，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绝对不会生气，也没有任何情绪。
    即使输了这一场拔河比赛，也没有恼羞成怒，让自己真身跳出来咔咔乱杀。
    当然了，即使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祂的真身也挤不进物质世界。
    沉眠之神借着梦境权能，或许比其他旧神更为接近现实，本体却依旧泡在世界之外的源质大海里。
    想要干涉物质世界，还是只能依靠那些充当着触角的深海眷族。
    尽管船楼高大，拜伦他们站在金鹿号上仰起头也看不到蓝龙王号的甲板。
    但堪比神明视角，毫无死角的神见，却将甲板上发生的一切全都尽收眼底。
    “疯子，那个有玻璃妄想症的疯王又犯病了！”
    光暗双子各自被一根无形的力场绳索勒住脖子高高吊起，一点点挤干净他们体内的空气。
    即使这两位神话生物早就已经不需要用口鼻呼吸，也在规则的力量下脸色渐渐涨红发紫。
    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的骨骼脆响。
    显然亨利六世就算是个疯子，却也是强悍的疯子，打人的时候特别疼。
    审判庭序列律法师的职业道路就是：解析规则、利用规则、突破规则。
    从二阶一直到五阶王号，核心职业能力始终都是律令，但是限制会越来越小，强度则会越来越高。
    二阶的时候需要研读法条，只有触犯本国律法时才能严格按照法条审判；
    三阶时获得自由裁量权，不需要再宣读法条，只要自己认为合情合理，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施展律令，甚至可以作为“判例”被低序列的法官们引用；
    到了四阶时则变得更加随心所欲，就连“左脚先走进大门”这种罪名都可以宣告成立，也被拜伦戏称为“莫须有”。
    到了五阶王号的时候，哪怕只是随口说一句：“明天开始对治下行使初夜权，年轻漂亮的优先”也能立刻成为现实。
    只是因此造成的后果也必须要由自己承担。
    一旦摧毁了民心愿力的基础，自家的王权铁律也将不复存在。
    对比荣耀阶梯的各条序列，只要在自家的领土和属地管辖范围之内，律法师就是同阶中最强的职业。
    要不是有着只对内不对外，没有开拓未知世界能力的巨大缺陷，连拜伦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心。
    眼看光暗双子就要被活活吊死。
    “神格面具，天神降圣，斩！”
    他们手中的战戟闪过寒光，将脖子上那条无形无质的绳索斩断。
    两位神话生物还有神格面具作为底牌。
    即使有着可能被对方神格同化的副作用，他们也不得不再次借助神格面具的力量脱困，浑身潮汐灵光爆发，妄图逃离这艘幽灵战舰。
    “先撤退，早晚再回来收拾他们！”
    这条船本就是疯王亨利六世的律法领域，再加上他还有一个同为四阶，已经被克拉肯之触变成了船灵的亲弟弟索伦堡亲王。
    他们兄弟要是对上那对兄弟，完全没有胜算。
    眼看两人要跑，手牵着手的拜伦和薇尔莉特，或者说暂时占据了相应位格的湾民神王、神后对视一眼。
    同时抬手，向着光暗双子虚虚一抓，口中叱喝：
    “号令：神格剥离！力量压制！”
    正要遁走的光暗双子身体蓦然一僵，脸色转为惊恐。
    “不——！”
    想要伸手压住自己脸上的神格面具，但面具却不再听他们指挥，忽然虚化毫不眷恋地化光而走，又瞬间各自落入拜伦和薇尔莉特的手中。
    同时，两人体内属于湾民的血脉传来一阵阵虚弱感。
    要不是他们已经完成了生命本质升华，晋升成为了神话生物深渊之子，这个时候恐怕当场就得跪倒在地。
    现在其实也好不了太多。
    一身四阶的实力只能发挥出大半，不等起飞就一个趔趄重新摔落到甲板上。
    他们身后，与拜伦、薇尔莉特默契配合的索伦堡亲王，已经带着自己的一群英雄近卫军飞扑而至。
    “斩——！”
    挥舞着品质上乘的圣遗物、奇物刀剑，眨眼之间就将这对兄弟大卸八块。
    灵魂自动落入拜伦手中，尸体则被立志成为巫妖王，本职却是一位“两界倒爷”的堂兄爱德华，收拾干净丢进了金融街。
    现在他们两方，一方是从亡者世界杀回来的兰开斯特，另一方则是约克大忠臣，并不适合密切接触。
    把尸体丢到金融街，自然有“星期五”女士，派专人负责提炼嬗变之血，保证什么都不会浪费。
    全程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看这家人杀人越货的默契配合程度，就知道骂他们是海盗民族，是真没冤枉了他们。
    “好强！怪不得达贡做梦都想融合神王的面具，这份权能简直犯规。
    神王对湾民血脉的掌控力，已经堪比旧神对自己的眷族，握住了权柄就握住了所有湾民的生死。”
    拜伦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难以置信，两位四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了自己手上。
    薇尔莉特却是满脸后怕，仰头看着拜伦附和道：
    “幸亏这些本就属于蓝龙王莱因哈特血裔的宝物天生跟我们有缘，自己落到了咱们手里。
    否则一旦让达贡那个伪神融合成功，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拜伦已经从航海日志上读取到了相应的信息。
    知道神格面具本质是一枚开启湾民集体潜意识大海宝藏的钥匙，能力远不止于此。
    狂猎之神和天后沉淀在其中的锚定、神格、权能都等待着他们去一一解锁。
    而门槛至少也要达到四阶。
    他们现在实力太弱，只能略微调动神格面具最基础的权能。
    毕竟，就连那些四阶神话生物除了一个统一的“天神降圣”之外，能掌握的权能都寥寥无几。
    他们能跨越一阶直接剥夺光暗双子的神格，还是因为双子在神秘学上是神王、神后关系最密切，支配程度最高的“好大儿”。
    换成其他湾民“诸神”，想要剥夺对方的神格，至少也得与对方同阶才行。
    围观者们却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看到他轻描淡写就坑杀了两位四阶。
    许多人都情不自禁狂热呼喊：
    “圣灵！圣拜伦！”
    “圣灵！圣拜伦！”
    “”
    在那些湾民“诸神”眼中，拜伦的这一系列表现更加完美佐证了他“圣灵”降世的猜测。
    力量上能拉扯沉眠之神·克拉肯，位格上能抵抗狂猎之神·沃登，甚至连身边的一个“普通女孩”都能顺手护住。
    心中不由纷纷惊惧。
    尤其是耶梦加得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和他相比，到底谁是人，谁又是不讲道理的怪诞眷属。
    “一次杀不死，两次杀不死，三次还是杀不死，这人绝对有诡！
    要是再跟他作对，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我了啊。”
    这位梦魇似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旦情况不对就要拔腿就跑。
    另一头的海盗王大洋王座却是大喜过望：
    “海猎人竟然真的拔赢了一位旧神。
    就算那些邪教徒再继续召唤梦魇过来拉扯舰队，力量也必定远远比不上刚才。
    最后一波梦魇已经被他破掉了。
    勇士们，胜利属于我们，捕鲸场属于我们，无边的财富和女人属于我们，这片海域中的一切全都属于我们！
    杀杀杀！”
    差点被刚才那场噩梦给一波带走的殖民者们，此时早就杀红了眼。
    从对“圣灵”伟力的敬畏中回过神来，立刻跟着一起挥舞刀剑，对着战场爆吼道：
    “杀光这些恶心的鱼人。”
    至于谁也无法忽视的拜伦，此次新大陆之行最主要的目标已经完成。
    下一步，就是得到开启“鲸油动力革命”，点亮“鲸油科技树”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油田！
    “必须要消灭对殖民开拓威胁性最大的两个五阶伪神。
    至少也要将深潜教会和裂隙修道会永远赶出这片噩梦三角海域，才能打造出一个足够牢固的前哨站，安稳发展鲸油工业。”
    在这一刻，拜伦和大洋王座的目的是一致的。
    五阶传奇坚不可摧的执念，就相当于是他们的“杀人规则”，一旦掌握了这个规则就有达成合作，以小博大的可能。
    再加上神格面具对湾民的压制，还有蓝龙王号的配合，拜伦就是这片战场上可以改变战局的第三极！
    正要下达命令，收取最后的胜利果实，战场上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约克家族、教会所属战舰听我指挥，新大陆的利益跟我们这些死者没有关系。
    但绝不能让兰开斯特和蓝龙王号回到黑廷斯。
    跟我一起杀啊！”
    声音的来源正是二级舰爱德华国王号上的那位第一舰队元帅，被拜伦亲自送进了克拉肯肚子里的诺里奇·约克。
    这个家伙明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侄子爱德华四世剥夺了侯爵爵位，还推给裁判所悲哀至极地当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