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魅影号趁着桥头堡最后的空窗期突然离去，对殖民舰队中的大多数人来说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反正大家都已经共同签署了《蛮荒开拓令》，就跟发明专利一样至少有着二十年时间的保护期。
    后来者都要尊重这些开拓者们的辛苦付出，就算实力更强也不能强行侵吞对方的开拓成果。
    就算开拓者在之后的探索中意外身故，他名下的产业和附带的相关利益也会在白银律法公正下，由指定继承人继承。
    自然不担心那位孤家寡人的帆船家会再搞出什么事端来。
    一部分人继续修建永久庇护所、鲸油工坊、乃至是殖民小镇，另一部分人则已经出海开始了期待已久的捕鲸事业。
    他们要争取在月底之前把珍贵的鲸油装满货舱，让后面陆续抵达的后勤支援人员可以抢占先机，捞到鲸油动力革命中的第一桶金。
    这种能将猪都吹起来的风口千载难逢，谁要是错过了谁就是傻子。
    金鹿号自然也在其中。
    他们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更进一步。
    得益于天球环流带北侧大熊群岛的“西风速递天球环流带一号驿站”，今天一早就有捕鲸船、商队陆续抵达一号岛屿鲸歌镇，率先为这座捕鲸小镇注入了活力。
    许多刚刚暂停了没几天的设备、设施又被他们给重新开动了起来。
    “放小艇！”
    拜伦站在金鹿号后甲板上一声令下，水手们立刻用滑轮组放平粗大的吊艇架，将几艘载满兼职捕鲸人的小艇放下大海。
    跟许多普通人想象中的不同，在和鲸鱼这种深海巨兽搏杀时其实并不需要太大的船只。
    用一艘小型的双桅帆船、甚至单桅纵帆船担任运输平台，再配合几艘划桨小艇就已经完全足够胜任这项工作。
    只是小型捕鲸船不会把小艇放到甲板上，而是一直用绳子拖在船艉。
    三艘小艇第一时间锁定了附近一头体长接近三十米，正在悠然换气的庞然大物。
    一群死亡之翼中的近卫军把桨划的飞快，在小艇身后都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线，迅速对它完成了合围。
    还不等靠近，早就摩拳擦掌的老实人八指、幻影之刃格斯还有血红威士忌阿尔弗雷德就一人举着一根鱼叉，军靴猛然踩踏船头高高跃起。
    嘭！
    船头狠狠向下一沉，像炸雷一样激起巨大的水花。
    不等水花落下，三人已经像流星一样同时落到了那头巨鲸的背上，将手中鱼叉瞄准心脏的位置狠狠扎进了它的体内。
    在巨鲸吃痛之下甩尾反击之前，提前跃回水中以“心流”的境界脚踩浪尖抽身后退，远远躲避了出去。
    “好强！”
    “太棒了！”
    跟这种巨兽近身搏杀总能让勇敢的水手们热血沸腾，看到三人一击建功，其他船员们都在为他们高声欢呼。
    也没人在乎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完成的壮举，对他们这些三阶超凡者来说其实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毫无难度。
    拜伦也知道他们几个人只是觉得捕鲸有些新鲜，纯粹过把瘾而已，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倦。
    至于只用最原始的鱼叉狩猎而不是具象“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倒不是故意耍帅。
    而是因为高塔序列的博物学家和预言家们已经总结出了这里对应的《捕鲸场禁忌》：
    “一、鲸群到来存在一定规律性，裂隙海沟每年5到9月是最好的捕鲸时节，梅氏利维坦鲸的数量最多，在这段时间捕鲸也最安全。
    二、捕鲸人只能使用最原始的人力和鱼叉进行手工捕鲸，任何借由火药或鲸油驱动的‘捕鲸神器’都会引发未知的恶果。
    包括但不限于：突如其来的断头浪将捕鲸船拦腰折断、怪诞·骸骨鲸落发起不死不休的深海复仇、怪诞·幽灵鲸唱起鲸歌把一片海域内的所有活人一波带走
    三、提前三天断绝房事，纯净心灵，有条件最好携带一枚鲸骨护符，让这片海域误认为你们是自己人，能排除掉大部分意外风险。
    四、遇到死亡时间超过一天的鲸鱼尸体千万不要有任何捡便宜的心态去靠近触碰。
    除非想要原地起飞，而且飞行高度会比所有人都更接近天国。
    五、注意！梅氏利维坦鲸绝不是纯白色，如果遇到一条纯白色的巨型白鲸，请立刻逃离，千万不要用任何方式引起它的注意。
    那个外表为‘白鲸’的东西通常只会无差别袭击距离它一海里范围内的捕鲸船，距离是你唯一的安全线。”
    每座岛屿都已经把禁忌刻在了石碑上，伫立在码头最醒目的位置，让以后来到这里的捕鲸船可以第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种禁忌规则只针对人类，那些同样会来这里捕鲸的深海眷族则不需要这么麻烦。
    “嘤——！”
    连中三柄鱼叉的巨鲸慌乱之下想要潜入深海，却因为鱼叉上的绳索连缀着许多空橡木桶，末端还连在小艇的龙骨上。
    巨大的浮力时刻拉扯着它，让它根本没有能力逃脱，只能继续向前游，拉着三条船在海上高速奔驰。
    剧烈运动却也加快了氧气消耗。
    短短几分钟后，这条身中三枪的鲸鱼，就无可奈何地再次游上水面换气。
    趁此机会，三条船上的其他鱼叉手再次争先发动进攻，又给它深深插上了三把鱼叉。
    噗嗤！噗嗤！
    大量失血和过度疲惫让这条巨鲸越游越慢，浮出水面换气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而每当它浮上水面的时候，就会遭到捕鲸人们的联合围攻。
    时间不长，大概持续了四五轮攻击后，那头巨兽便彻底倒了下去，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海水。
    即使体型庞大，却依旧只是凡物而已，被人抓住了弱点，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跟在金鹿号后面的一条专业捕鲸船立刻跟了上来。
    满脸络腮胡的黑廷斯湾民船长招呼自己的船员们开工：
    “小伙子们马上分割鲸脂开锅炼油，珍贵的鲸脑油更是一滴都不许浪费，全都给我刮的干干净净。”
    “知道了，船长。”
    许多水手嘴里咬着刀具跳下海游到了巨兽的身上，开始现场分割。
    梅氏利维坦鲸巨大的脑袋里有一个“脑油器”。
    这是一個又大又深的空腔，周围包裹着筋膜和一层厚厚的肌肉，而里面则装满了珍贵的鲸脑油，最多可以储存6吨。
    鲸脑油是一种呈现淡淡玫瑰色的半透明液体，一旦暴露在寒冷空气中，就会结成乳白色的蜡状大块。
    其中蕴含着最丰富的源质，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完全不需要像鲸脂那样进一步提炼加工，本身就已经是最上等的炼金材料。
    而价值较低的鲸脂则会被分割下来装进木桶，一桶一桶码放进捕鲸船条件恶劣至极的恶臭船舱里。
    还有一部分会趁着最新鲜的时候在船上现场加工，这时的鲸油品质也最高。
    “开锅，我们现场熬煮。《灯塔周报》上说了，最新鲜的鲸油才能卖上大价钱。”
    捕鲸船船长兴奋地搓着手，又亲自检查了每一处细节，确定不出纰漏。
    拜伦看到这艘捕鲸船在主甲板的正中，用砖块砌成了一座大火炉，使用几口大锅同时开工。
    之前少有捕鲸船这么干，通常都是把鲸脂运回码头再加工。
    主要因为很多船员怕死，毕竟不停燃烧的大火炉万一发生意外，很可能点燃整艘木质捕鲸船，在茫茫大海上他们连逃都逃不掉。
    而且利维坦鲸油的危险性跟火药也差别不大，一旦出事远比普通的鲸油更加危险。
    不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点“小小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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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于是，一艘捕鲸船就成了一座移动的工厂，可以更高效率地完成：捕鲸、切割、炼油、储存工作，自然也能赚到更丰厚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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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来回做上几次买卖，全船人的买命钱和安家费就足够了，剩下的全都是赚的。
    至于卖给谁？
    当然是先锋领航殖民贸易公司旗下的标准鲸油公司了。
    就算拜伦什么也不干，裂隙海沟中产出的鲸油也有至少10％落到他的手里，早已奠定了成为鲸油大亨的产业基础。
    要是这种发财的好机会都不抓住，秘银龙凯瑟琳小姐怕是要把这个败家的弟弟吊起来用九尾猫怒抽三天三夜。
    目睹眼前这幅热火朝天的场面，拜伦大亨欣慰地点点头：
    “我们标准鲸油公司的卖点就是标准化。
    建立一套标准的捕猎、采购、精加工、运输、存储工艺，让公司生产出的每一罐鲸油都品质如一！
    只有到了各种依托鲸油而生的工业门类茁壮发展时，消费者们才会知道‘标准’这个单词的含金量。
    等到用于鲸油提取的特殊水蛭上线，效率还能成倍提升。
    我们的目标就是——垄断性的鲸油大王！
    整合相关的同类上下游公司组成一个庞大的鲸油垄断托拉斯，到时候只要我在鲸歌镇跺跺脚，旧大陆都得震三震呀。
    垄断对其他国家不友好，但对我好就行了。”
    带着船员们过完一把捕鲸的瘾头，正要下令打道回府，却在调转船头的时候，意外察觉到附近的水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自己。
    “怎么了，拜伦？”
    发现他的异样，薇尔莉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位一直埋头搞研究的大匠师，也被拜伦强行拉出来散心。
    正好俘获了一位五阶传奇匠师的虚拟船灵，可以分担她的大部分工作。
    尽管只继承了帆船家全部的知识，却没有正常人类的灵动，在拜伦看来反而是优点。
    而且大概是被昨天超负荷的研究任务影响，在跟拜伦签订契约之后，直接变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无情科研机器。
    除了研究之外，甚至就连往日里最爱的帆船也不摸了。
    拜伦将一艘蓝龙王号、一艘金鹿号摆在他的面前时，那船灵竟看也不看一眼，拜伦也彻底放下心来。
    有了这位船灵帮忙，薇尔莉特自然也可以不用那么忙碌。
    甚至对方只用一天时间就拿出了初步的“特定沸点蒸馏提取法”，保证收购到的不同品质鲸油都可以分离出同一标准的产成品。
    而这项发明自然也被挂到了薇尔莉特名下。
    拜伦凝神感应了一下，有些意外道：
    “水下好像是水晶头骨？没错，就是十三颗水晶头骨。”
    现在他手里一共有七颗水晶头骨：一号水晶头骨天神；二号地母神；三号玉米神；五号太阳神；六号月亮女神；八号羽蛇神；十二号北极星神。
    还剩下六枚则不知所踪。
    拜伦脖子上顶着的一号头骨，可以在塔雅帝国的领土内感知到其他头骨的位置。
    而一旦离开帝国范围内，这种感知就会大幅下降，除非出现在附近几公里范围内才能精准感知。
    从百首龙母·提亚玛特还有沉眠之神·克拉肯身上就知道，当初塔雅帝国崩溃的时候，有不少邪教团都在浑水摸鱼。
    趁乱把最贵重的宝物带到南大陆也不奇怪。
    拜伦十分期待凑齐十三颗骷髅时，可以让自己脑子里那个花山天国真正具象，到时候不仅可以收纳灵魂，还可以容许物质出入。
    堪比神明的地上天国！
    随身携带着一个天堂般美好的小世界，简直是每一个远洋冒险家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薇尔莉特这位魔女也感应了一下。
    “那里应该就是裂隙海沟。
    正好那些鲸鱼人的秘境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探索过，鲸歌镇只是捕鲸小镇，他们的财产应该有相当一部分都还藏在水下。”
    被她这么一说，拜伦立刻来了精神。
    先派遣福金和雾尼这两只渡鸦下去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应付不了的危险。
    这才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抱起唯一可以在深海自由活动的薇尔莉特飞身而起，落到菊石小蜗的大脑壳上。
    分开波涛一起冲进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