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权源于军权,因此军权自古都是统治者的禁脔。
道门理综隐派的山门下驻扎了大片军队。
密密麻麻的军卒将山门下的所有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名设关卡,暗设岗哨,但凡人员出入,都需登记备册。
易承派人下山打听,原来这些军队都是皇城的南城禁卫军,因说有贼人逃遁骊山中,他们奉命率军在此驻扎,同时守卫道门理综山门。
而此次统军将领名叫吕台,乃吕后之侄。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易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穿越这么多次,易承对人性抱有的幻想要求越来越低,甚至有时候,他都会以更恶意的想法去揣摩人性。
自己说过自己的死期。
而距离自己这一世离世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
吕雉这时候派军队来骊山下面驻扎,意思不言而喻。
她想印证自己会不会按时死掉。
如果自己按时死掉了,那么这支军队或将会成为给他送葬的队伍,但如果自己没有按时死掉,那恐怕这支军队就是令他送命的队伍。
刘邦不信任易承,即便自己帮助了他登上了帝位,完成了如同神迹一般的预言,可这个大汉的开国皇帝依旧对他没有完全的信任。
所以吕雉也不会完全信任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像自己所说的死期那般死去,易承估计,吕雉有极大可能会送自己一程。
掌权者永远在乎自己的权利是否牢固,为此,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吕家现在是大汉帝国最大的军权掌控者。
吕雉不仅把自己的两个侄子安排成南北城两禁卫军的最高将领,而且还大肆提拔吕家人在军队中的地位。
所以面对山下驻扎的那些军队,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易承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
不过倒是卢方、蔡争、程康等人如临大敌,每日惶恐不安,甚至卢方还私下找易承商量,是否是他们秦国影卫的身份暴露了,汉国军队如此在山下集结,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需不需要趁夜逃跑。
易承有些哭笑不得,好生宽慰一番才让卢方相信,他们影卫的身份没有暴露,山下的这些军队,其实都只是为了在等他死而已。
对于自己的死,众人直到现在都很是狐疑,确实,预测自己的死亡,这对于现实世界来说,的确是一件离奇诡异的超自然现象。
更何况易承的年纪是如此年轻,看上去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丝毫没有早年暴毙的迹象。
可手腕上的那个倒计时却如此真实,对此易承也没什么好说的,看着手腕上的数字,二十四天后就是他这一世的死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面对吕雉的恶意,易承却没想过要报复,本来在上一世,确定自己仅有几年寿命之后,易承就确定了自己的计划——辅佐刘邦,建立大汉王朝,如今自己的计划已经圆满完成,他也没什么遗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易承陆陆续续安排一番自己的后事,交代在他死后,不用陪葬,不用修墓,只要将他的尸身埋在后山上即可,且太宰之位到他这一代此为止,卢方、蔡争、程康从此作为道门理综隐派外室弟子守卫山门。
他所建造的那些鸡舍鸭舍,继续沿用他现在的养殖方法,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同时易承告诉他们,十年之后若有云游的道门理综隐派内室弟子归来,他们等人一定要尽心接纳云云。
之后就是妥善处理山门上的东西,那些当初从地里挖出的大量历史记录,又被易承从新放入箱中埋入地下,改良的蒸汽机也被易承下令拆除,以免被有心人利用等等。
因为山下有军队,所以张蕤现在也不能频繁下山,他和张良一起住在山门上,易承这段时间也是频繁找他们两人饮茶交谈,闲话弈棋。
随着接触的增加,张良和张蕤都非常惊异易承知晓他们曾经的秘密。
从拜师峨眉,到失约荆轲,从博浪沙刺秦,到遁走徐州,易承仿佛就是当年的燕枝,亲身经历一般讲述着曾经发生过的事。
‘汝究竟与燕枝是何关系,若是师徒,怎会知晓如此多的秘辛?’这是张良在惊讶之后问的问题,易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明天辰时,我会死在三清殿的大殿内,届时吕雉一定会来,子房人在山门的消息,想必她已经知晓了,我身后之事,就麻烦子房了。’
张良听闻之后,良久不语,最后也是点头表示允诺。
九月十九日,易承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素服,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个人缓缓走向三清殿。
推开大殿门时,易承没想到,三清殿里已经有人了。
果然是张良和张蕤,看到他俩坐在大殿前的蒲团上,易承微微一笑,道:“子房和张蕤兄弟是来送我的么?”
张良也看着易承说道:“正是。”顿了顿他又说:“当年燕枝兄弟,也如此一般说过,当年吾不敢相信,如今汝也如此说,吾且来亲眼见上一见。”
“哈哈。”易承爽朗一笑,“那我今天可不能让子房失望,现在距离辰时,也差不多只有一刻钟了。”说罢,自己也在大殿中间找了一块蒲团坐下。
大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倒是易承,此刻回忆起这一世经历的点点滴滴。
从重生过来跟随太宰开始,见证了始皇陵守陵人的艰辛,再到进入始皇陵继承太宰遗志,以至于后来抱上刘邦大腿,封侯拜爵,坐拥山门,潜心研究四年,在山门上做了众多实验。
养鸡养鸭,改良蒸汽机,搞火药,烧玻璃,影响历史的大事没做太多,倒是真正实现了在山沟沟里苦心研究现代科学技术的心愿。
当然,创建了道门理综隐派的山门,是易承这辈子最满意的成果,从此以后,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有了一处专属于他的传承之地,只要他能一直重生下去,这座山门,将能成为他这只穿越历史候鸟永远的迁徙之地。
思绪还在继续想着,可一股熟悉的黑暗感觉开始弥漫上全身,易承知道,时间到了。
再次重生的十年后,吕家应该已经快要倒台了吧,太子刘盈估计那时候已经挂了,刘恒刘启即将上位,大汉王朝早期的动荡时代,自己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易承不知道,此刻,那黑暗的感觉已经袭满全身,他的意识最终消失在那片黑暗中......
......
张良眉头一皱,猛地睁开眼睛,轻声唤道:“陈耳兄弟。”
见坐在前面蒲团上的陈耳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陈耳兄弟。”
依旧没有反应。
张蕤眼疾手快,赶忙起身去扶易承的身体,可易承的头已经耷拉下来,身子也已经绵软,张蕤的手刚一碰到,易承的身体就躺倒摔在了一边。
张蕤伸出左手去探易承的鼻息,右手则是握在易承手腕处把脉。
小一会,他才面色凝重的对一旁张良轻声道:“死了...”
张良没有说话,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场景,亲眼见到一个年轻人预测死在自己面前的震撼还令他不得其解。
“服毒?”张蕤又小声问道。
张良此刻也走了上来,检查了一下易承的尸体,最后缓缓摇头。
“死前未有任何不适症状...身体也没有一丝服毒迹象...”
“那究竟是怎么死的?”张蕤也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张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走到大殿的门边,推开大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了院子。
“辰时...”张良深吸一口气,收复了一下心神,才对张蕤道:“去通知吕雉吧,她也是要来亲眼看上一看才会相信的...”
......
一年后,峨眉山峰顶。
司徒玄空穿着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站在峭壁边上,山风吹拂,将他的黑袍吹的猎猎作响。
张良一袭青色儒袍站在他的身后。
“张仪那边已经抵达了大秦,且接触了尤里乌斯家族,他们对我们同样感兴趣,此次,我打算让你走一趟大秦,去那边看一看,他们的家族究竟如何统治,同时接应张仪,你意下如何?”
张良颔首抱拳道:“子房定不负家主所托。”
司徒玄空转过身看着张良道:“玄字辈中,当属你与张仪最是聪慧,此去山高路远,我准你带张蕤,铁冲,盗跖三人,以及三百张家精锐,百万贯资产,在外面,切记多加小心。”
“子房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