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茹抬起头，看了看远处在工位上老神在在的陆羽，摇了摇头。
“我们在东明岛上刚认识陆总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只有四个人，而现在公司的规模已经超过了百人了，想必陆羽也为桃源乡的经营煞费苦心吧？
三妹也点了点小脑袋：
“桃源乡将来可是要成为大集团的，陆总日理万机也是理所应当。
我们怎么能什么事都麻烦陆总。”
“对！”
二妹裂开嘴露出小虎牙。
“虽然咱们在当主播的时候，业绩和流量拼不过夹心糖，
但现在咱们可不一样，不能再让杨姐小瞧了。”
……
在接下来的几天，糖糖三姐妹按照自己的想法，对桃源光年进行了一系列的经营举措。
首先，她们开办了一场“你的建议我来满足”专场，并向观众承诺，
所有观众对网站提出的建议，都将在一个月内全部实施。
本来，这是三姐妹非常朴素的想要和观众拉近距离的手段，
结果她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观众们来自三教九流，提的建议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自相矛盾，还有一些敌台的反串小号在发帖区带节奏。
首先是一些饭圈的粉丝，在留言：
“豹牙直播已经邀请苏宇凡入驻平台了，我们很喜欢刘昊辰，他演技不输苏宇凡，只是没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你们邀请刘浩辰入驻不过分吧？”
楼下回复：“刘昊辰算个der，比不上我家哥哥陈子涵的一根毛，桃源乡，你们要是真的宠粉丝的话，就让陈子涵做独家代言人！”
饭圈的粉丝们吵得不可开交，后面又有更多的人开始提各种建议。
比如，一些其他平台小主播，要求每个月的保底工资，从4000元提升到2万元。
而且，他们相当理直气壮：
“我看过你们公司的纪录片，你们对员工的福利相当好，那么我作为主播签约了，也是你们的员工，给同等的福利不过分吧？”
帖子下方，有路人看不下去了：
“好家伙，什么直播成绩都没有，就想空手套白狼，什么网络讨口子？”
眼见着这边也要吵起来，糖糖三姐妹逐渐应付不过来，
结果，越来越多的乐子人开始提建议，
比如，要求24小时直播自己喜欢的女主播的日常生活，
单身狗要求桃源光年定期举行直播相亲活动，在线让两个陌生男女进行随机连线，匹配相亲。
还有lsp，要求推出虚拟主播梅丽莎的抱枕，正面是禁欲系，反面是涩涩的那种。
结果，一番建议会下来，让糖糖三姐妹的脑袋更乱了。
很多建议根本不具备可执行性，比如流量明星的签约费，和每个月2万的保底，直接就能把桃源光年干破产。
……
眼瞧着提议会泡汤了，糖糖三姐妹又准备效仿豹牙，搞自己的综艺。
但她们决定来点不一样的，于是搞了一场“线上公益歌会”。
这场歌会邀请了自家目前的几个头部主播，而且还邀请外部的一些专家来，
并且宣称，所有收入都将用于公益事业。
虽然搞公益这件事本身是没错，但糖糖三姐妹显然不明白，观众们来忙碌了一天之后，跑来看直播是想看什么东西。
整场公益歌会的过程相当枯燥，到场的主播和嘉宾们全程没有互动，基本上就是各说各话。
而且，由于嘉宾的出场费支出，反而又成了桃源光年财务上的一笔负担。
……
前两次出手，都以失败告终。
糖糖三姐妹，决定最后一搏。
为了能够从豹牙直播那里争抢用户，桃源光年宣布，将会推出「礼物折扣嘉年华」
桃源光年的直播间打赏礼物，全都是现实中存在的商品赞助的，
所以，网站决定自掏腰包，掉落实物的折扣券。
只要用户真的购买了这些商品，并发来订单链接，桃源乡就会给用户按折扣比例反现金。
在糖糖三姐妹看来，这件事儿既给用户送福利，又帮忙给厂家宣传产品，简直是一箭双雕，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意料。
首先，僧多粥少，不患寡而患不均，
虽然桃源光年也定时掉落游戏周边，但这次的折扣活动，和白嫖周边不一样。
想要折扣券的观众，都是这类商品的刚需用户，当然希望折扣券自己能拿到，
但一些没有需求的黄牛，也准时蹲点，甚至用脚本抢折扣券，再转手挂到咸鱼上转卖一笔。
这让很多死忠用户们相当伤心，他们跑到桃源光年的论坛上抱怨：
“为什么我每次都抢不到，一秒钟不到就清空了，好家伙，你们是在给黄牛送福利是吧？”
而且，合作商那边也不太高兴，原因很简单，厂家肯定不只在一家平台供货，
各个平台之间，是有价格联盟的，也就是所谓的「底价协议」。
这种协议，是为了避免渠道之间互相压价，导致厂家的利润被压缩，
然而，桃源光年这一手，实际上是自作主张的变相打折，直接破坏了底价协议。
于是，一些原本关系还不错的合作商，也纷纷不满地发帖：
“我们的下游渠道商，对价格这个东西相当敏感。你们私自搞折扣活动，都不和我们打招呼吗？有点不想和你们合作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合作商，开始把推广的重点，放在了豹牙直播。
于是，短短几天，在糖糖三姐妹的极限微操之下，桃源光年在用户、合作伙伴以及节目制作三个方面，口碑全线暴跌。
而另一边，豹牙直播则在美滋滋地吸纳逃跑的合作商和流量。
……
面对着自己搞出来后果，糖糖三姐妹既失落又惊慌。
“糟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吖？”
就连一向沉稳的大姐，夹子音中也透露着慌乱。
她们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才能止住用户下跌势头。
三妹棒棒糖怯生生道：“我记得，陆总以前接受访谈，说自己成功的秘诀，在于「无为而治」，要不，咱们明天什么都不做，试试看？”
二妹也附和道：“我懂的我懂的，以前历史书上也教过呢，好像叫「休克疗法」”
大姐：“………………”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妹妹的历史老师会不会被气死，但她也实在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
于是，第二天，糖糖三姐妹什么决策都没做，专注在工位上坐着发呆。
如果手下的运营人员跑来问今天该干什么，她们就回答：
“你们看着来就行。”
结果，没想到，到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不再作妖的桃源光年，舆论风波有渐渐减轻的趋势。
毕竟，虽然糖糖三姐妹没有运营经验，但她们手下的这些新招揽的员工，可都是李红梅把关面试的，再怎么慵懒颓废，过往的工作经验摆在那里，比三姐妹还是要强多了。
休克疗法的效果还不错，但她们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们发现，桃源光年有她们没她们，都能照常运转！
甚至，如果没有她们插手的话，还能运转得更平稳！
那她们这三位领着高薪水的运营总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此一来，她们是绝对不敢请假的，
因为她们生怕哪天没来公司，被老总发现有她们没她们都一样，那她们就离被炒鱿鱼不远了。
二妹沉思了片刻，悄悄说道：
“大姐，你说，总监这个职位，是不是本来就是这么当的？
平时具体的事情不管，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当吉祥物，如果手下来问事情，我们只需要回答两句话就行。”
“哪两句？”
二妹清了清嗓子，学着商战电视剧里的口吻开口道：
“如果员工们来问业务，我们可以回答：
「这种小事儿你还要来问我，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
如果员工捅了篓子，我们可以回答：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少女，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怎么样。”二妹的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得意地扬起头颅，
“我看商战电视剧里的总监都是这么演的。”
三妹懵懂地歪着脑袋问道：
“那什么是大事儿什么是小事儿呢？”
二妹继续回忆起电视剧的那个情节：
“电视剧里的总监可说了，事情可大可小，还不是总监一句话说了算。
如果员工贡献了业绩，那无论是多大的业绩，那在总监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需要鼓励对方再接再厉，戒骄戒躁。
如果是员工捅了篓子，无论是多小的瑕疵，只要影响到公司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所以，事情可大可小，如大！
甚至可以像某种事物一样，一会儿变小，一会儿变大，还不是靠咱们的嘴决定的？”
三妹更加懵懂地歪着脑袋：“为什么用嘴可以改变大小啊？”
大姐尴尬地抬手阻止了二妹。
总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在飙车，但她没有证据。
“总之，咱们先继续这样休克疗法，看看情况。”
……
然而，桃源光年的舆论风波，却没有按照预想中消弭。
因为迟迟不见后续的处理措施，很多合作方正在商讨解约的事宜。
而很多用户，也因为折扣券和公益歌会事儿，减少了观看时间。
对于豹牙和桃源光年这两个直播平台，舆论的风向出现了此消彼长，
不但是用户发帖抱怨，不少行业媒体和权威专家，也开始出各种公关稿进行解读：
《桃源光年风波背后：失败的大型活动》
《折扣券风波引质疑，桃源光年需要更成熟的运营团队吗？》
《桃源光年出师不利，恐会沦为二流直播平台》
《用户流失加剧，桃源光年前景堪忧》
《豹牙直播崭露头角，桃源光年遭遇用户和合作方双重压力》
……
豹牙直播总部大楼，夹心糖办公室。
浏览着网络上的各种希望能稿件，夹心糖的心情相当不错，整个人面色红润，意气风发！
而此时，恰好集团董事会发来了一封邮件，里面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字：
「董事会对你在豹牙直播的运营，以及在竞争中取得的业绩颇为满意，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成功，董事会希望你再接再厉，戒骄戒躁」
关掉邮件之后，夹心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到浑身舒爽！
她不由在心中冷笑。
呵，唐婉茹这姑娘还是太单纯了啊。
商场如战场，单纯的人是生存不下去的，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继续当你们的小主播好了。
……
与此同时，桃源乡别墅。
身为副总裁的柳梦圆，察觉到了桃源光年办公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员工们都的脸上都相当颓废，死气沉沉的，充满了挫败感。
之前，因为陆羽交代过，要放心让糖糖三姐妹接手，所以柳梦圆也没有过问，而是在跟《超时空萌娘》的研发。
结果她走过去向糖糖三姐妹一打听，才知道了桃源光年已经陷入了运营危机。
她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她没有任何对这三位合法萝莉有什么不礼貌的意思，
但，糖糖三姐妹还是太年轻了啊！
商业竞争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竞争对手的节奏走？
在对方获得优势的领域和对方拼资源，怎么可能拼得过。
眼下，这事儿搞的这么大，再瞒着陆羽也不合适。
于是，她和糖糖三姐妹一起来到了陆羽的工位旁。
陆羽此时正泡完了温泉，顺道去尝了范京老师的新手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看到四个女孩子一脸认真地找自己，似乎有话要说，陆羽顿时心生警觉。
怎么了？
莫非是又有什么项目取得了了不得的成功，要开始卷起来了？
结果，糖糖三姐妹揉着小手，用蚊子般的声音嗫嚅道：
“陆总，我们果然不适合做运营总监，我们闯祸了，呜呜呜……”
说罢，她们把最近桃源光年遭遇的危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羽听完之后，顿时虎躯一震，心中狂喜！
苍天啊，大地啊，
他苦苦物色了大半年，不断地被背刺，终于找到了真正优秀的经营人才！
他赶紧鼓励道：
“你们做的没错啊，不，应该说！相当棒！
你们不但坚定践行了我教给你们的「无为而治」，甚至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发明出了「休克疗法」，这相当好，我建议全公司的同事都应该学习你们的方法。”
对面的四位直接傻眼了。
尤其是大姐唐婉茹，本来她以为自己要被开除了，眼角都已经有点微微湿润了，
便是没想到，一下子成了被公司老总夸奖的模范典型，还号召要全公司学习？
陆总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此时，纵使是一直对陆羽的暗示进行“准确”解读的柳梦圆，这下子也彻底看不懂了。
她揉了揉眉心，只得说道：
“陆羽，额，先暂时抛开休克疗法不谈，之前那些直播平台的举措带来的影响，是不是要想办法补救？”
陆羽摆了摆手：“没必要，一切都在莪的意料之中。”
他这话自己都不信，哪个经营鬼才能把好端端的平台搞成这样？
但他意识到，糖糖三姐妹这里，说不定是打断公司业务互相内卷的突破口！
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苗头，都要好好鼓励，不能让它熄灭！
他对面的柳梦圆，看向陆羽的眼神渐渐柔和，甚至充满崇拜，
难道，这也在你这张老千层饼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