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79.12.8——

    克哈四，总督府餐厅。

    “您最好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是只有你认可的才叫‘实际’。”

    “您一定会后悔的。”

    “我们走着瞧。”

    “……”

    阿克图尔斯劝了两句后忽然发现，这好像正是自己当初不顾父亲的反对，独自前往联邦边境加入雇佣军之前同父亲的对话，除了人称有些变化之外内容完全一致。

    老爷子也太记仇了……他默默闭上嘴，开始构思不属于那次争论且能够说服父亲的词句。

    “都少说两句，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又是他的生日，有什么事情非得在饭桌上争？”坐在阿克图尔斯身旁，身穿米黄绒线衣和宝蓝套裙，黑发棕眼，婉约温和的女士不满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成功令两个男人停下了彼此瞪视的幼稚举动，各自拿起餐具。

    莎拉·蒙斯克，安格斯的妻子，阿克图尔斯和艾米尔的母亲，虽然年近五旬，但保养得还不错，出去说是艾米尔的姐姐的话……大概会有一半人相信吧。

    她和安格斯是非常少有的，初代领袖互相结合的例子，毕竟当时人类面对着一个全新的，尚待开发的星域，能够成为“万人之上”，谁又想成为“一人之下”呢。

    阿克图尔斯只能猜测，父母在亚空间为移民船领航时，发生了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但这种事做儿子的可没办法具体问，只能从他们自己聊天时透露出的一星半点进行分析。

    目前已知的是，父母两人似乎并不属于同一个时段苏醒的船员，父亲在他值守的时间里对母亲的睡脸一见钟情，最终通过留言的方式同她联系上了，在经历其他一些危机以及互相提供了跨越时间的帮助之后，终于互相确认了心意，然后，他们各自偷偷地向飞船主机提交了将自己的清醒时段调整到对方清醒时段的申请，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结果完美错开……

    由于这个申请当时规定只能提请一次，如果不是移民船在那之后很快脱离了亚空间，阿克图尔斯和艾米尔根本就没有出生的机会。

    想到艾米尔，阿克图尔斯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那个调皮可爱的妹妹正在啊呜啊呜地大口扒饭，和自己一年前离家时完全没有差别。

    不出所料的话，等下她终于吃饱之后，就会对着她自己的“战果”愣上那么一会，再嘟囔两句“吃这么多不是我的错”之类的可笑发言。

    “父亲，您有没有想过这一点，”思绪在家庭和家人这边转了几圈之后，阿克图尔斯想到了新的理由：“艾玛星域这边距离联邦首都星实在太近，许多官员乃至将军都同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他们临阵倒戈怎么办？”

    “所以说只是‘草案’，”安格斯不以为意：“我已经在某次闭门会议中将它提出并观察过与会者的反应，坚决反对者将被外调，而迟疑不表态者会被边缘化，但无论怎样，他们的行踪和通讯都在我的监控之下，以确保在计划展开前其内容不会外泄。”

    “那宣布之后呢？联邦的舰队要抵达这里可只需两‘跳’。”阿克图尔斯认为这是盲目乐观。

    所谓“跳”，是泰伦联邦从先驱者文明“尤特”那里照搬来的“星门”技术的衍生词，一艘飞船或者舰队通过某星系的一座“星门”抵达另一个星系的行为被称为“一跳”，而星系内重要地点间则通过山寨来的“加速轨道”抵达，最后则是飞船自身所拥有的“曲速引擎”技术。

    虽然无法改变状态的“星门”仅能用于各星系之间“跳跃”，但“加速轨道”这种人类山寨来的技术却可以被编辑目的地，联邦境内躲藏的海盗大多都是用类似的手段藏身于被称为“死亡空间”的地方，毕竟整个星区这么大，谁也无法把每一处宇宙空间都完全探索清楚。

    换言之，克哈星系距离泰伦联邦的首都星泰拉仅仅只有两个星系的距离，速度够快的话，在父亲宣布独立后，克哈四在一周之内就会被成千上万艘联邦战舰所封锁，届时要杀要剐就由别人说了算了。

    “嗯，看来你果然没什么大兵团作战经验，”安格斯点点头又摇摇头：“难道你以为我会把敌人的舰队放进来然后摆明车马和他们玩战舰对轰吗？”

    “……所以呢？”阿克图尔斯一时想象不能，端起柠檬汁喝了一口：“理论上应该控制咽喉要道，但我们完全没办法影响星门不是吗？”

    “‘曲速跃迁扰断器’，”安格斯开始切他面前的小羊排：“这东西虽然不能影响星门，但足够把那些傻乎乎一头撞进来的联邦舰队变成蜗牛，再加上锁定干扰、吸电，克哈舰队以逸待劳，完全可以无伤把他们全歼，呵，论如何对付自己的同类，人类可一直是最优秀的。”

    “唔嗯……”由于触及了阿克图尔斯的知识盲区，他一时无法做出有效评价。

    “别怪你父亲，这个脱离联邦的计划，我也是同意的。”莎拉开口道。

    “什么？”印象中完全不管政事的母亲会说出这种话，倒是令阿克图尔斯颇为吃惊。

    “克隆人，你知道的，”莎拉放下餐具：“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拓荒和开发星球，大量进行克隆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当时的将军们也是从基因库中被克隆出来的，所以完全没有把克隆人士兵当工具，当时的著名军团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保持着建制，但第二代，第三代之后，自认为是‘纯种人类’，克隆人理应为自己服务的论调出现了，或许他们不敢对老一辈，具有功勋的克隆人怎么样，但对于新‘出生’的克隆人毫不客气，而最恶劣的，便是提供基因者对他自己的克隆人，你在边境或许不知道，最近就有好几起基因提供者随意杀害自己克隆人，或对他们进行残酷压榨的案件出现，而结果……因为是自己杀自己，自己压榨自己而被判无罪。”

    “这……”阿克图尔斯颇为震惊，虽然他知道联邦的基层士兵是克隆人，但一直没想过他们的待遇问题。

    “这帮白痴，”安格斯接了下去：“他们这么搞下去的话，人口基数庞大的克隆人必然被迫反抗或者说起义，而作为一向善待克隆人的克哈星系，我可不希望这里被卷进去，虽然草案上没有写，但它公布时，我会同时宣布克哈境内的所有克隆人获得公民权，而他们同基因提供者的关系将定性为亲子而非物品和所有者。”

    父亲这不是一个星系独立，完全是把联邦架在火上烤啊……

    “但，无论如何，克哈都在深入艾玛星域的位置上，即使联邦不派舰队攻击，仅仅不断派一些刺客前来进行斩首行动也很麻烦。”阿克图尔斯此时与其说是在反对，不如说是在替计划进行补完。

    “哈！”安格斯豪迈一笑：“那便让他们看看我的军刀利是不利！”

    “嗯？哪里有军刀？”艾米尔转着眼睛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