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
    挺好的。
    有趣的人多，说话又好听。
    通过车窗，就能看到外面的银装素裹，十二月的燕京，也少有这么大的雪。
    玖哥给自己点了支烟，打开车窗通气，李算这电话里说的太急，事情只听了个大概，但玖哥乐意给这个人情。
    这事儿怎么说呢？
    男人出来玩，挨打要立正，世人只知道渣男吃肉，可少有人见过渣男挨打。
    派出所的门开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向着玖哥的沃尔沃走来，玖哥也不含糊，戴上帽子就下了车。
    雪真大啊。
    他看着那张在小荧幕上，很有迷惑性的国字脸，手往对方肩膀上一扒，大大咧咧的说：“多大点事儿，瞅给你吓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找玖哥，我帮你解决。”
    见对方没反应，玖哥也不多说，直接打开车门让人上去，自己坐回了驾驶位，摘下帽子就扣在对方头上，还不让对方摘。
    “该怎么说记住了，我能把你弄出来，就能把你弄进去，你在里面签的所有东西都在我手里，知道什么意思吗？”
    对方终于回话了：“知道。”
    “那就按照我的意思办，别以为回家就没事儿了，香江都回归了，你还能跑哪儿去？”
    对方不吭声了，玖哥也不说话了，沃尔沃在冰天雪地中启动，目的地首都机场。
    要说这事儿也是这王八倒霉，香江人在燕京人生地不熟，出来玩正好赶上严打，严打期间，谁管你是谁啊？统一抓到局子里问清楚再说。
    派出所可是生活记者蹲日常的地儿，王八不但长的特殊，口音特殊，那张狂的模样也特殊，记者一眼看出他不是凡人，照片啊，录音啊，怼在脸上的镜头啊，齐了。
    在燕京混的制片人，都有本地渠道，接到李算的电话，玖哥第一时间联系记者，给了红包请了饭，再带人到红姐那大战三百回合，宾主尽欢。
    他之后联系派出所，该交罚款交罚款，该受教育受教育，废了好大人情，才把这王八保出来。
    首都机场门前，玖哥把机票交给对方，最后提醒一句，回到香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起什么歪心思，我这都等着你。
    王八答应的好好的，紧接着调头就跑。
    其实按照李算的意思，想跟这王八通个电话，可玖哥说不用，这种事儿，步骤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
    拨通了李算的手机，玖哥言简意赅：“搞定了。”
    “谢谢玖哥。”
    “别谢，把我这花费报一下，我把他的东西给你。”
    说到这儿，玖哥忍不住吐槽一句：“你小子怎么跑《小时代》去了？不丢人啊？”
    “丢人，就是因为丢人，所以才得想办法啊。玖哥，杨导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挺顺利的，杨导还问起你了，这事儿我跟不跟他说？”
    “说，问什么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玖哥笑了，李算的懂事儿就在于此，明明年纪轻，却像是老油条里的滚刀肉，你要真是一幅恩重如山的模样，玖哥也尴尬。
    “还有什么事儿吗？”
    “您别说，还真有。”
    李算看着行政套的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魔都，他收回目光，看向呆坐在床上的扬幂。
    “不过得咱俩回头聊，玖哥您要是在七印象呆的不舒服了，我这儿随时欢迎伱。”
    “你别咒我啊，回头聊。”
    李算放下电话，坐到扬幂身边，她不说话，李算也没法说，想了想，打开手机上的微博app，他提前关注了那王八的微博。
    不过一刻钟，那王八更新了微博，宣布分手消息，一切尘埃落定……只要，扬幂这不出事儿。
    李算撞了下扬幂的肩旁，撞得她一个趔趄，可她还是不看李算，李算就又撞了一下，她差点趴下，但还是不说话。
    “你要这样，我可忍不住了啊。”
    扬幂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李算，目光幽怨，之后起身就往门外走。
    李算赶忙拉住：“你干什么啊？拍戏拍傻了？我撩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有男朋友，我要是在意，我撩你干嘛？”
    “跟你没关系。”
    李算就好奇：“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我爸。”
    李算愣住了。
    扬幂那张毫无笑意的脸，叫李算收敛了蒙混过关的心思。老爷子什么样，他可是太清楚了。
    他想了想：“你可以这样说，都是他的错，等玖哥把东西发过来，人证物证咱们凑齐了，你想怎么说都行。”
    李算话音未落，扬幂就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给杨家老爷子拨打了电话。
    人家父女俩的电话，李算不想多听，可扬幂不让他离开，开着公放就告诉父亲。
    是她先出轨的，是她先爱上了别人，两人在分手消息公开之前就已经分手，如果要有错，就是她自己的错。
    杨家老爷子哑口无言，挂了电话。
    李算有些闹不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扬幂你什么坦白不行，非得挑这时候吗？
    他问：“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扬幂回答他：“我爸小时候跟我说过，‘丫头，你别撒谎，因为撒谎得来的东西，不长久’。我不敢说出道这么多年没撒过谎，但是对我爸妈，还是说实话的好。”
    李算听着这话，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诚实，多美好的词儿，年轻，那是更美好的词儿，天真、可爱、梦想、理想，这些词儿多美好啊……可有用吗？
    当美好的词儿和残酷的现实共存，都不用碰撞，就知道一定是悲剧。
    看着面前不知人心叵测的傻丫头，李算也没有无奈，他突然洋溢起温和的笑容，想要告诉扬幂，你做的很对，做的很好，坚持下去，童话一般的世界一定会实现……
    但扬幂，却好像提前预知了他的谎言。
    “你不用说话。”
    她说：“别骗我。”
    李算愣住了，扬幂看了他半晌，突然抱上来，两人的身高刚刚好，扬幂的头靠着李算的胸，这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扬幂小声说：“没关系，也许是你之前太苦了吧。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是在我这儿，什么都没关系的。”
    李算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
    他没办法告诉二十五岁的扬幂，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自己超前的视野，对人性的认知，都是从上辈子带来的。
    没人能怪李算对人性感到悲观，因为他真的经历过。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李算只能这么说。
    “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扬幂的头还在她胸口，她能听到李算的心跳，沉稳、有力，像是假的。
    还不过五分钟，李算长出了口气，又说：“对不起，我不想骗你。”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当李算想骗扬幂的时候，就说这句话：‘我不想骗你。’
    扬幂扬起脸来看着李算，她说：“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挺戳人心的。
    李算闭上双眼，突然间感觉有点累。
    有些人，在社会上舍命拼杀，也许是因为，身后有需要保护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