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师的确后悔了,因为面前的欢迎团队。
在职的三四个阿姨分裂两侧,阿姨们中间是十几个坐着轮椅的孩子,他们不但行动不便,且面向都十分奇特,双眼间距极宽,却说出欢迎二字时声音极其幼稚,明明脸上都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是的,恐惧。
生儿子没屁眼,对比眼前的情景,简直可以被称为祝福。他们几乎全是唐氏儿,少数的几个因为先天发育问题,无法直立行走,且在场大部分都有明显缺陷。
李算看了一眼刘诗师深受震撼的表情,想的是你要是去了二楼,怕不是得被吓死。
“千万别去二楼。”
刘诗师闻言看来,李算对她眨了眨眼,当初跟着剧组来采风的时候,他就跟编剧老师去过二楼,那次经历,就十分难以启齿。
“大家好,我是刘诗师。”刘诗师机械的跟孩子们打了招呼,她摘下墨镜,尽力展露合适的笑容。
没办法,这是她参观福利院时,唯一的经验。
一个还算正常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突然指着刘诗师大叫:“我看过你的戏!”
刘诗师望去,只见那小女孩在这个环境中十分特殊,因为她涂了口红。
李算也注意到那小女孩,但是完全没有印象,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嗨,孩子!》那个戏就在三四年之后,没有见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孩子走了。
李算刚想出言提醒,刘诗师却已经迈步走过去,她蹲在小女孩身前问:“你看过姐姐什么戏啊?”
“古装戏,名字我忘了,但是我看过片段!”
这样的回答还是第一次听到,刘诗师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不大的小电视,其他孩子也围了过来,但都是怯怯的不敢说话。
她先对小女孩说:“回头姐姐送你一套dvd。”
“真的吗?”
“一定。”
而后刘诗师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绍,刘诗师的震撼情绪渐渐平复,李算在不远处刘诗师和孩子们的交谈,不过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帮助刘诗师,接受现实教育的目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突然,他感觉裤腿被人拉了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这孩子,叫老陈,唐氏综合征患者,他坐在轮椅上,一边扯着李算,一边指着爱心人士送来的玩具。
那是一套五子棋,不过是立式的。
“哥哥,陪我下棋。”“老陈”带着笑容说。
同样的一幕让李算有点慌,上辈子来的时候,他同样尽力过这一幕,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孩子的时候太过震撼,李算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他来的时候就只是看,那个时候,“老陈”也是让他陪下棋。
但是他跑了,跑出去抽了几支烟。
就在李算愣住的档口,福利院的大妈赶过来:“小陈,小陈,哥哥还有其他事情。”
“老陈”现在还是小陈,不过三四岁的差距,称呼上就完全不同。
李算后来查过,在这个福利院,孩子们通常都活不久,不是人为的原因,是病症使然。
李算开始有点受不了了,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其实有过预估,但怎么都没想到,熟悉的一幕竟然再次上演。他对这孩子难看的笑了下。
顺着大妈的话:“哥哥还有事。”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站在门口的李算,从没对这句话有这么深入的认知。
门外还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阳光照过来却让李算有些烦,他伸手掏了掏裤兜,却没找到烟。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李算深呼吸,平复情绪,其实按照他的预想,这里可以让那傻妞面对现实,这现实他早就面对过了,别看刘诗师能在里面呆着,那是她没看过二楼的场景。
站了不到五分钟,平复了情绪的李算再次返回,一进门他就又闻到那种记忆中的味道,像是孩子们太长时间没有洗澡,像是清理过排泄物后,那种天长地久后的刺鼻味,而且还混杂着南瓜粥的味道。
在一楼没看到刘诗师,李算就隔着楼板看了眼二楼。
只有唐氏综合征怎么够?还有脑瘫,脑瘫是一种十分痛苦的病症,孩子如果患有脑瘫,再有什么其他影响,便只能扭曲的堂子床上,并发出呻吟。
这样的场景,李算还能记得起来,他上楼去,那股刺激性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浓稠,然后,他在一个房间门口看到了刘诗师。
“老陈”的出现让李算收起了打击刘诗师的念头,他看了眼里面的孩子,没有一个认识的。
“走吧。”
李算轻声说了句,刘诗师却好像是不会动了,李算不得已之下,伸手扳过刘诗师的身体,然后他看到,这傻妞竟然哭了。
“瞅你那点出息。”
这话是对刘诗师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二人从二楼下来,正在上去送饭的阿姨从两人身边经过,她提着一大桶熬好的南瓜粥,那样子,像是去喂猪。
“稍等一下。”刘诗师好像要去理论。
李算却说:“不行!跟我出去。”
刘诗师看向李算,怒目而视。
知道冲动的女人会惹事儿,李算又说:“动脑想一想,没人不想对孩子们好,那她们为什么还这么做?”
刘诗师愣了下,然后拒绝承认:“这不对……”
“我跟你解释,我跟你说。”李算认真的看着刘诗师。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此时的阳光照在刘诗师身上,也有些烦躁了。
李算还是没有烟,他站在刘诗师身后,娓娓道来“这家福利院一共就三个人,三个人没有节假日,只能在这儿照顾孩子,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没人手。那么多孩子都要吃饭,几乎个个都要喂,这么做是最好的。”
“那至少也能给他们吃的好点。”刘诗师继续抗辩。
可李算说:“吃什么?肉?不行的,孩子们太小了,有一些咀嚼功能还有问题,所以只能吃流食,阿姨跟我说过,最怕的就是有志愿者过来,乱给孩子们喂东西。所以我跟你说过,你去过的那些福利院,对比这地方,真的是跟天堂一模一样。”
刘诗师沉默了半晌:“我想捐钱。”
“我给过了。”
“再多一点,最起码让他们多雇点人……”
“你还没明白吗?”
李算打断道:“这不是雇人能解决的,在那里面一分钟对你来说就好像一年,一天你能忍,两天你或许也可以,一年呢?两年呢?不可能的,那几个阿姨,家里都有孩子患有同样病症,所以她们才能在这儿坚持那么久。
而且你还说要给那小女孩送dvd是吧?想想,她如果真的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会怎么在这里,度过她接下来的日子?”
李算这一席话给刘诗师说傻了,她看着李算,还处于晃神状态。
这个状态就对了,绝大部分的理想主义者都会死在这。
“给钱没用,给东西没用,给关爱也不能持久,脑瘫,唐氏综合征是世界公认的绝症,不可能有治疗方法。你会很快忘掉这里的,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就是让我们遗忘。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有些现实,你是只能接受,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李算说完,又伸手摸了摸兜,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烦躁的说:“忍受吧,这里的孩子通常都活不久,几年,一下子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