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像不断发出喀喇喀喇的崩裂声,白金黑三层外壳一块一块地脱掉,渐渐露出里面的黑土。但见他全身覆盖着烟凰之焰,一股莫名的气势由内而外发出,把周围的尘土都吹得散了。那气焰想是因融合之故,白里透着些黑,甚是怪异。
张侍卫手执刀柄,拼力下按,只憋得青筋暴露,却不能动之丝毫。离尘斩集合了四人之力,威力奇大,即便是将也不敢轻易承受。但黑土双掌夹住了刀身,斩不到他身上,威力再大亦是枉然。
飘雪、詹费、周合三人需要维系离尘斩的能量,分身乏术。张侍卫豁尽全力,苦于修为有限,那刀身被黑土一寸一寸的抬起。
沧百重叫道:“小海。”
沧海心领神会,飞身直取黑土前胸,只消黑土分散了精力,张侍卫的离尘斩便有机会。
黑土知道这小子功法奇异,往往出人意料,倒也不敢小觑,单手托刀,腾出另一只手来抵御他的进攻。沧海有心要令他分神,拳脚如风,以快打快。但黑土一只手回环转合,竟也能将他的攻击尽卸于外。但见沧海身如游鱼,在他身周转来转去,噼噼啪啪地交了几十招,黑土守得直是密不透风。
沧海心道:“这怪人可真是厉害。不过至少缠住了他一只手,须得想个法子让他托刀的手劲减下来。”
斗到分际,沧海低喝一声,提气贯于右手,狂拍而下。黑土掌心相迎,与他手掌粘在一起,竟是斗起内劲来。拼斗内劲本就是极其凶险的行为,尤其是双方修为差距如此巨大,不啻于送死。但沧海吃准了他大部分力量都用在抗衡离尘斩上,是以不惜以身犯险,奥义之力如狂涛骇浪一般往他体内冲撞过去。
此番与拳脚相斗不同,拳脚之争可以见招拆招,灵活取巧,只需防住肉身要害即可,内劲的拼斗则是完全以真气的深浅见真章。这一来黑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真气抵挡沧海,另一边与巨刀的博弈便不免打了个折扣。
初时尚能勉强支撑,渐渐地通神奥义的怪异之处便显现出来。黑土只觉自己抵挡沧海那边的真气越来越弱,对方的真力却越来越强,当即又加持了一些力量。谁知过了一会儿,输送过去的真气又变弱了,对方的真气反而越滚越大,仿佛自己的真气在不断叛变,从而转化为了对方的力量。黑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竟能偷取我的力量化为己用,他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心思一乱,两边抵御的真力此消彼长,巨刀顿时一沉,被张侍卫压下了数寸。黑土眼中杀意波动,心道:“这小子功法古怪,如此下去,我的真气都成了他的了。须得先解决了他才行。”
正欲将真气大转移到抵挡沧海的那只手上,给予他重创一击,突然盘坐在角落里疗伤的梁振东长身而起,一个起落纵到张侍卫身边,跟他一起握住刀柄,喝道:“诛灭这妖邪!”
巨刀得了他的助力,蓦然间威势大振,发出嗡嗡嗡的鸣响,光芒夺目。黑土体内真气正处于欲转未转的尴尬节点,登时再也托不住刀身,大叫一声,那离尘斩终于被按了下来。
随着一声巨响,黑土被离尘斩劈进地里,巨大的冲击波往外奔腾扩散,罗府外的数千士兵站立不住,一片人仰马翻。
风暴哗哗哗地过了半晌才消停,张侍卫累得呼呼喘气,道:“总算把这妖人给杀死了。”
离尘斩劈下的地方变成了一条深深的刀坑,沧海探头去看,坑底切痕平滑,黑土连尸骸都没剩下,想是已经化为灰烬,道:“那怪人被打成尘埃啦,什么都没剩下。”
众人一怔。离尘斩虽然集合了数人之力,但对方毕竟是将,威力还不至于能把对方打得灰飞烟灭。飘雪心知有异,几步走到刀坑边,看见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咬牙道:“被那厮跑了。”
话音未落,猛然轰隆一声,地面剧震,张侍卫脚底下一只巨大的火凤凰破土而出,一瞬间将张侍卫湮灭。张侍卫还来不及惊叫,便已在火凤凰的爆炸中尸骨无存。众人纷纷远避。这其中以詹费跟张侍卫感情尤深,此刻亲眼目睹他消失在火烬里,不由得目眦欲裂,荆发怒张,大吼道:“黑土——!”
毕生修为倾泻而出,凝聚成一个金黄色的能量波,拢在双掌之中,高高扬起,猛地朝刚才火凤凰出来的地底下轰进去。
地底猛烈震动,能量波在土层下爆将开来,地表顿时隆起了一大块,无数金黄色的余波从裂缝里溢出,流光若泄。这一击凌厉如斯,实是包含了詹费无尽的愤怒。
地底下的爆炸渐渐平息,十米外的废墟中却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响,黑土的身影从土里慢慢探出,嘴边带着戏谑的笑意,道:“你们说谁跑了?”
众人见他安然无恙的样子,心里暗惊。黑土道:“刚才那一刀还不错,把我肩膀都打得流血了,你们继续努力,说不定下一刀就能要我的命。”说着手抚右肩,果见那里有一道轻微的刀痕,稍稍有一点血迹渗出,正是离尘斩所伤。
众人默然不语。刚才的离尘斩已经算是他们联手所能使出的最强的杀招,而离尘斩唯有张侍卫会使用,其他人只不过是能量的提供者,此时张侍卫已死,离尘斩根本无人执行,这第二击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了。
詹费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切齿道:“还我……还我张师弟的命来。”
黑土道:“别急,我把你放在最后了。很多人都像你一样叫我还命,只是结局都不太好,给你点时间,你好好想想,说不定一会儿你就改变主意了。”
詹费拳头捏得格格响,但暴怒过后,头脑稍微清醒了些,自知远不是他的对手,是以又把希望放在了飘雪的身上。
飘雪伸手到背后做了个手势。詹费和周合看了脸色微变。那是他们明侍内部的暗号,意思是“你们先走,我断后”。既然打出了这个暗号,说明连她都没有任何打赢的把握,这是要放弃任务的意思了。
黑土嘿嘿冷笑,仿佛看穿了他们的手势,缓缓地朝他们每个人都打量一遍,道:“看来想逃跑的不是我啊。你们若跑了,其他人怎么办呢?”
飘雪的计划被他戳破,脸色顿时铁青,哼了一声。黑土抬起手来,指着沧海道:“好,决定了,就先从你这小子开始罢。”
沧海一怔。忽然黑土身影一晃,刹那间到了他面前,手掌如刀劈下。沧海伸手格挡,蓦地里一股真气排山倒海般盖压而下。他刚才只不过是趁着对方大部分真力都在用来抗衡离尘斩才勉强扯了个平手,此刻黑土心无旁骛,修为尽施之他一人,硬碰硬又如何能是对手?但听得砰的一掌,沧海如断线的纸鸢般倒飞,喉间发甜,落地即哇的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土道:“第一个。”身形掉转,又往周合扑去。
他出其不意击伤沧海,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此时又想单对单地干掉周合,众人哪里能再答应?当即飘雪、詹费、梁振东同时出招拦截。黑土叫道:“来得好。土流河漩!”突地俯身一掌打在地上。
众人脚下晃动,一时立足难定,急忙沉肩跨步,定睛看时,只见附近二十米内的地面扭动,竟然如漩涡一样转了起来。漩涡中心往下倾侧,带着一股莫名的旋力。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漩涡外面纵去,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有的向前,有的向后。黑土其意正是要他们分散,眼珠子微转,已飞身向梁振东扑去。
梁振东本就身有内伤,真气虚浮,半空中见他袭至,其他人又难以合击,只好拼力一掌打出。砰的一声,也是狂喷一口鲜血,栽倒在后面的废墟里。
黑土身形极快,一击得手,立马转到周合身后。周合背对着他,还掌已来不及,当即力凝于背,化作一面冰盾。但黑土修为实在高出他太多,一击之下,冰盾顿时化为齑粉,周合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前往漩涡中心坠落。
堪堪离漩涡中心数寸,一道身影掠过,将他提起,却是飘雪见他危急,复又跃回来救他。
与此同时,黑土又飞身击向詹费,叫道:“看你能救几个?”掌心一吐,烟凰焰急朝詹费打去。
詹费速度比飘雪慢,刚刚落地站定,烟凰气便已袭至,一咬牙,正要鼓力硬撼,飘雪腰身急拧,倏晃间跃近,伸手将他急扯到一边。那烟凰焰擦着身过去,在后面炸开一片。
这时候飘雪左手拉着詹费,右手提着周合,身在空中,突然眼前一花,黑土邪里邪气的锥子脸出现在面前,相距不过半米。飘雪暗叫不妙,黑土双掌齐出,在她胸口按落。飘雪根本抽不出手来应对,砰砰两响,身上中了两掌,跌落在漩涡边上。
这一来便只剩下詹费还能站得起来。黑土得意之极,道:“你自身尚且难保,还想去救别人,是说你笨好呢还是说你蠢好。”
飘雪连吐了几口血,神情极其萎靡,闭口不言。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知道大势已去,心头唯有苦叹。虽然远处外围还有数千士兵,但用来对付将,只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詹费怒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好过。”张口连吐几十个烟圈,竟是打算要耗尽毕生修为。
黑土桀桀怪笑,道:“你们这些人可真有趣,也罢,都要死了,就让你们挣扎一下罢。”
说着一步一步迎着烟圈走了过去。
詹费手印变动,正欲将烟圈凝为实质,忽然那些烟圈微微摇晃,仿佛有风吹过,转着转着就往远处飘去,不禁微微一怔。
那风越来越大,明显可以感觉掠过发肤的清凉。詹费抬头看天,但见云层叆叇,并无起风的天象,不由甚是疑惑,顺着黄烟飘游的方向看去,那边却只有一堆废墟。
黑土也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现象,驻足观察。风力渐强,就连附近的尘土也开始顺着风荡了起来。再过一阵,众人衣诀飞舞,发丝乱撩,树木飒飒摇晃,就连地上的碎石也咕噜噜地不住滚动。这时众人都发现了所有东西皆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动,宛如被磁石吸过去一般。黑土望着碎石滚动的尽头,道:“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