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狼群既有妙生花出手拦截,队伍便放心大胆地专注驭船。大家适应了风浪的冲击,操作起来也稳当得多。傅全立于船头,时而望天,时而观地,任凭风沙铺头盖脸,却毫不在意。
沧海有些好奇,但又不敢乱问,免得扰乱了别人的心神。千象一派连妙生花都不曾轻视,可见是有真本事的。傅全矗立良久,忽道:“不对。”
花不语道:“说。”
傅全道:“沙子打到脸上的力道变了,有减弱之象。前进的方向也似乎有改变。”
花不语道:“是沙海的边缘到了?”
傅全左右凝望片刻,道:“说不准。风浪确实变弱了。但奇怪的是,速度反而有所增加。”对掌舵的人喝道:“开好一点,航道偏了。”
舵手使劲扳了一会儿,叫道:“舵盘好像坏了,怎么摇都摇不回来。”
傅全道:“换备用舵。”
换了新舵后,依旧没办法将航向归位,反而越摇越偏。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锁链从另一边拽住了大船,无论如何掉头转向,最终都会被拉回到同样的轨道上。那舵手连称奇怪,叫道:“邪啦,这船不听使唤。”
水鱻攀在船舷,朝下打量了一阵子,道:“恐怕不是船的问题,而是沙的流向被分离了。”
只因洪涛淼淼,激荡颠簸,沙流的分离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众人竟一直没有察觉。此时大船的航线明显已经跟风向不一致。圣火行者道:“这可怪了,这沙的走向难道不是由风牵动的么?”
水鱻道:“水无常性,倘若沙底之下藏有暗流,便有可能导致分流。”
花不语道:“嗯,风向略往左斜,确实与之前不同。看来要么跟着风走,要么跟着沙走,两个方向得做个选择。何庄主,你意下如何?”
何超四拱手道:“在下不知,请姑娘定夺。”
花不语道:“当初何庄主自荐为开路人,可是打过包票的。”
何超四略显尴尬,顿了顿,道:“包票从不敢打。若在下能自行解决,也不必拖延此事多年了。黑暗森林外围诸景时时刻刻皆在变化,系谓万相。万相难穷尽,唯千象以对。因此我才找来傅全兄弟,正是为了应付眼前这种难题。至于在下所掌握的线索,却是要到达核心后才派得上用场。”
花不语面无表情:“何庄主此刻倒是撇得干净。”
何超四苦笑道:“在下实话实说,姑娘便是杀了我也没什么益处。不如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等到了地方,倘若姑娘仍这般觉得何某无所贡献,再动手不迟。”
花不语道:“那就继续看千象一脉的本事。”转而向傅全道:“往哪儿走,有数了么?”
傅全正待回答,忽然后面传来呜呜的狼叫声,回头看时,不由得变了脸色。
但见海天一色中,那只个头硕大的头狼一马当先,破涛击浪,傲游如飞。后面密密麻麻的鲨狼群竞逐而来。众多吼嗥声杂而无章,其中却又似乎夹着极大的愤懑。花不语微微蹙眉。余人愕然相顾。圣火行者道:“那家伙,他人呢?”
水鱻道:“不会是……粗心大意,竟葬身于此了罢?”
圣火行者先是摇了摇头,但想起刚才那护卫化沙的情状,又不禁有些惴惴。妙生花虽然厉害,但既说了是粗心大意,在那么多的怪物围攻之下,不小心被划拉到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鲨狼的攻击力不详,说不定擦破点儿皮也会感染沙化,任妙生花本事通天,终也难逆拒那种肉体熔沙的诡奇手段。
鲨狼群很快再次追了上来,众人纷纷戒备。离得近了,沧海首先看出不对。那些鲨狼来势汹汹,却不来攻击大船,而是围着它们的头在不断团团乱转,犹如走马灯也似。沧海奇道:“咦,它们好像在围攻那只大个的同类。”
其余人也陆续发现了这异常的现象。圣火行者道:“怎么回事,自己打起来了?”
蛮簇观察了一会儿,道:“只是作势对峙,并没有真正动手。可事出反常必有妖。狼性狡猾,常有装腔作态之举,为的就是松懈目标的注意力,然后趁敌不备,突发奇袭……”
话音未落,那只头狼逼近大船,猛然引颈蹬腿,从群中高高蹿起,越过船舷,张牙向他扑去。蛮簇忌惮它口里的舌管,骇得就地打了个滚,躲到角落里,一拳击出。
同时圣火行者手掌一扬,数道火球朝那头狼腹部轰去。
那头狼身在半空,无从着力,兼且目标庞大,受两人齐攻,势难躲避。不料肚皮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宛如水中捞月也似,轻描淡写地将拳力和火球抄起,往鲨狼群中一撒。
顿时有鲨狼嗷嗷地被轰飞出去,还有十数只拖着满身火炎四下乱蹿。只听得妙生花哈哈大笑,从藏匿的肚毛中翻身跃到那头狼背脊,道:“怎么样,吓坏了罢?”
蛮簇还没来得及开骂,花不语身形已经暴起,照着尚在空中的头狼就是一脚。妙生花顿时连人带狼激射而出,“鼟”地穿过厚厚的沙浪,不知道飞到远处哪个旮旯里去了。
花不语懒得管他死活,道:“抓紧做决定。这风沙无端地异向分流,终是不妥。”
傅全叹道:“恐怕来不及了。船失去了控制,咱们已经被带到了沙流的轨道上。”
花不语抬头去看船帆,果见帆布斜扬,与船正行的角度拉得愈加大了。倘若再斜一些,大船非侧翻不可。当即令人把帆卸下。如此一来,大船相当于完全由沙流带动,如何航行已经不是舵手可以把控,听天由命而已。
这时妙生花又骑着那只大鲨狼回来,委屈巴巴地道:“不语妹子,哥哥只是开个玩笑,不至于拿脚踢我。”
花不语道:“我踢你了么?”
妙生花拍拍座下的头狼,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它现在是我的小弟,踢它不就等于踢我的脸么。”
那头狼龇牙咧嘴,怒气冲冲,长长的舌管甩起来向背上乱戳一通。说也奇怪,不见妙生花有丝毫躲闪的动作,舌管却愣是戳不到他。
花不语道:“让它转过身来。我倒要瞧瞧,踢它的屁股是不是真的跟踢你的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