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当我冒昧问你们这个问题。”
郑礼装作随意的耸肩,目光却在观察四周地形。
他发现,通往垃圾山的并不止暗巷这一条路,在它的对面,还有一道弯曲的小道能走进来。
而恰好的是这条小道,刚好处于整座垃圾山的视野盲区。
只要小心藏在转角处,除非是有一定实力的职业者,否则没人能知道里面藏着人。
在向俩兄妹致歉的同时,郑礼脚步不停,挪动着步伐以多个角度确认了小道以各个方位都能遮蔽住视线,便在兄妹警惕的目光中,顺着进来的路回返暗巷外。
回到城镇主干道路,郑礼装作不经意间从怀中掉落一枚钱币,在拾取的过程中观察盯梢的壮汉,发现他的神色愈加不耐烦。
没有多做停留,郑礼便在壮汉的视线里朝着别处走去。
过了一会,在确认郑礼真的走远后,壮汉再也藏不住脸上的怒意,气冲冲的钻入暗巷。
壮汉几步便走入了垃圾山,看见正在大口咀嚼黑麦面包的乞丐兄妹,压抑不住怒火。
用力的一挥手将两者手中的面包打飞,随后猛地掐住乞丐脖子,咆哮道。
“你这个杂种背着我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避开我的视线?我劝你别在做些愚蠢的幻想,你以为哪些冒险者能为你支持公道吗?”
“真是可笑,你不会真觉得哪些贪婪的冒险者会像蹩脚诗人故事里一样,为你这个肮脏的乞丐得罪我吗?”
“没有,科特大人,我并没有和他说你的事情。”
被掐住脖子,涨红着脸的小乞丐,断断续续说道。在他的身旁,是哭泣着想要用瘦弱的双手拉开掐住自己哥哥脖子的妹妹。
“他给了我和妹妹四根面包,好奇的想要看看我和妹妹的居住环境。”
“我没法拒绝他的请求,便带着他来到这里,而他也在闻到这里的气味后就走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壮汉科特听到这话,这才松开箍住乞丐脖子的双手,但紧跟着便是一脚,将小乞丐踹倒在地。
还犹自觉得不解气,科特继续朝着小乞丐肚子猛踩,口中骂骂咧咧道。
“最好是这样,我告诉你这个杂种,我认识镇里的里特队长,哪些冒险者可不会为了你们得罪我。”
“要是哪一天我听到了不好的传言,小心你和你妹妹的贱命!”
“我明白,科特大人,我从不敢违逆你的命令。”
小乞丐从地上爬起,立即站起身体,神色恭顺。
“哼,明白就好!”
科特哼了一声,又踹了小乞丐一脚,随后趾高气昂的走出暗巷。
当科特一离开,小乞丐立马瘫倒在地,如同煮熟的大虾蜷曲着身子发出丝丝的痛苦嘶吼。
他的妹妹看见这一幕,连忙从地上捡起被甩掉的黑麦面包,扶起小乞丐,紧紧的抱住哥哥瘦弱的身体,随后像献宝似的捧起沾满尘土的面包,急切道:“哥哥吃,哥哥吃,吃饱了就不会痛了。”
“现在能和我说说关于科特的事吗?”
一道声音突兀出现,打破兄妹间的温存。
只见阴影遮蔽的小道内,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他来到小乞丐的身边,将其搀扶起来,并为他捡起掉落的面包。
小乞丐抬头一看,惊愕的发现眼前的这人却是刚刚离开的好心人。
他有些迟疑道:“大人您不是走了吗,而且我也不理解你所说的话,也不认识什么叫科特的人,你应该问错人了。”
郑礼也不恼怒他口中的谎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指着来时的小道,回答。
“我刚才一直待在那里,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逃不过我的耳朵。”
是的,郑礼在出巷道后立马花了一枚尖铜,从镇民口中得到了进入垃圾山的小道位置,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完完整整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
为了能彻底调查清楚这些控制年幼乞丐敛财的幕后黑手,做到清算时不放走一人的情况下,他强行忍住了内心沸腾的怒火。
在科特像是要杀掉小乞丐的时候,郑礼是真的被吓到了,差点就要暴起发难。
但在仔细观察了一会后,发现事情似乎有转机出现,便继续躲藏在小道转角阴影内,以敏锐的听力将两者间的交谈听的一字不漏。
万幸,暴怒的科特内心还存有一丝理智,或许也是不愿意就这么浪费掉自己一件赚钱工具的原因,他最终还是收手,没有伤及到小乞丐的性命。
如若科特真要下杀手,郑礼也就只能抱着难度加大的心态,立即暴起击杀掉这名恶棍,最后多花点时间慢慢调查这个利益集团。
见着小乞丐纠结的小脸,郑礼只好又换了一个问题询问。
“那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你妹妹的名字嘛?”
小乞丐想了想,迟疑回答:“尊贵的大人,我和我妹妹都没有名字。”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施普当(sheepdung),这是我的外号。其他一些小乞丐都是这么称呼我。”
“羊粪?”
郑礼在心中念了一遍,又向着在一旁怯生生站立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继续追问:“像你这样的小乞丐,这个镇子里有多少人?”
“应该有18人。”
这个问题没有触及施普当的敏感,他很快便报了个数字出来。
“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郑礼疑惑不解,据他所知三猪镇足有两千人数的常驻人口,却只有不到总人口数百分之二的乞丐,这很不正常!
这又不是平民生活条件繁盛的世界,他进镇的一路上还看见有一堆路人面带菜色呢,怎么乞丐数量就这么少呢?
善神神殿?济养院?以工代赈?
脑子里连连划过几个可能造成乞丐数量减少的源头,但郑礼仔细一想又觉得对不上,于是只好出声询问。
谁知施普当摇摇头,咬着牙说道:“大人,我只是一个粗鄙的乞丐,我怎么会知道什么乞丐失踪的原因,请你不要在为难我们兄妹,我只想我和我的妹妹好好活着,即使只能多活一天。”
施普当真的不知道乞丐失踪的原因吗?
这可不一定,人在恐惧,撒谎时总会有不自觉的下意识动作。
刚才他说话时别扭的神态,和回答时不经意间流露的恐惧语气为郑礼彻底揭开了一部分答案。
同时,郑礼也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越是一无所有,越是遭受苦难的人越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噩耗。
对于他们而言自身是没有如同富人那般承受失败的筹码,赌输了,于他们来说则是愈发接近死亡。
他们没有抗击风险的本钱,只能随风逐流,苟延残喘一天便是一天。
即使明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如你所愿。”
既然正常的方法得不到答案,郑礼也只好转变态度,换了种说法。
从怀中掏出两枚尖铜,在小姑娘惊喜的目光中放在她的手心,并不是郑礼吝啬不愿多给,而是以施普当兄妹自身的情况,多给的钱财只会吸引来不必要的豺狼。
看着小姑娘郑重的将尖铜死死握在手心,郑礼笑了笑,似是随意的说道:“既然有些事情从你这里问不出,那我只好劝你们在我离开后,尽早重新找个地方住下,不然可能会有危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