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这是要干什么?她有些哭笑不得。看见沈凝飞的那一刻,聪明的秦婉瑜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自己就这么没骨气么?连带着父母都要低三下四?
正牌女友,眼前这个气质淡雅的女孩就是他的正牌女友,全天下都知道。
以方圆如今的财势,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分析。沈凝飞的身世也被娱乐小报挖了个底儿掉。
这只是个普通的小城姑娘,从气质从才貌,都很难与陈婉相提并论。
自高中临毕业那年开始,秦婉瑜也好、刘苏也罢,曾经觉得陈婉和方圆有事情,但如今来看,他们之间情愫有没有暂且另说,方圆开天辟地公开的正牌女友叫沈凝飞,这个她们在此之前完全没听说过的人,刘苏的怨气由此而生,直到远走异国,秦婉瑜长久来失神寡志向也是因为这个。
旧相识可以比,新人怎么比?
她们只是想不通,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近水楼台。
甚至,湘南的一家娱乐报纸曾经编排过沈凝飞和方圆的情史,内容不堪入目,他们把沈凝飞写成一个为了物质死缠大款的拜金女,说她手段下作。
湘南电视台和方圆的关系不好的事情有很多人知道,信者寥寥,但当个茶余饭后的八卦看看的人也大有人在。
嚼舌根是从众心理的表现,哪个名人没八卦?
从发迹开始,方圆的八卦可不少,大家本以为当事人会一如以往一笑了之的时候,fly集团却一纸诉讼将那家报纸告到了法院,判决很快,一个月后那家小报就倒闭了。
这时大家品出了一点味道,事关抹黑沈凝飞,方圆发了狠,报复得利落痛快。
万千宠爱于一身,fly董事长独宠同校女生,全世界都知道。
女神赛前十名在燕京拍摄集体广告片的时候,沈凝飞自成一派,受尽瞩目。
秦婉瑜近距离观察过她,没有架子,不做作,不虚伪,笑起来甚至很有亲和力,只是身上那种淡淡的出尘气质让秦婉瑜想到了某语文老师。
方圆那么闹哄哄的人,喜欢这种?
秦婉瑜记得私下里刘苏曾经这样评价过沈凝飞:我可能永远也成为不了她那样的人。
那样?哪样?
刘苏说,一看她就喜欢把委屈咽到肚子里,我也能咽,但总要吐出来。
秦婉瑜觉得刘苏的话很形象,和方圆在一起,总要咽下很多委屈吧,而沈凝飞的确如此,不喜欢说,喜欢听。
可是…我也是啊。
秦婉瑜始终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但在方圆家门口看到端着搪瓷饭盆的沈凝飞,秦婉瑜不去再多想了,这是他们的家,是别人家,自己只是个客人。
做客,就要有礼貌。
秦婉瑜跟沈凝飞亲热的打了招呼,表示出友好和亲昵。
两个聪明的女孩子总有办法让彼此间的气氛不会变得尴尬。
进了后院,在碳火气和肉香中,秦婉瑜再次看到了方圆,看到了他脸上的错愕。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好笑。
有句话叫有缘分的人注定会在一起,不论过程多么曲折,兜兜转转还是会遇见对方,区别只是时间早晚。
以前秦婉瑜一直觉得自己和方圆是有缘分的,高中时因为母亲的严苛管教,从整个城市的大榜中挑选到陪练工具人,她被转校到了五中,见到了方圆……这不算缘分么?
可这时,她脑中的过往飞速闪过,她发现其实自己每次和方圆的相遇并不是偶然,都存在着客观必然性。
初相遇是母亲的决定,其后,除了自己主动找他,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是顺路、顺便、捎带着的。
去公园是和苏苏一起,去燕京也是因为自己和刘苏都在燕大,圣诞节那次…算意外吧,而这次更是父母无聊的安排。
秦婉瑜苦笑一下,原来自己只是某条感情线上的边角料而已,和沈凝飞这个绝对大女主相比,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只配存在在片尾演职人员表上。
从前院走到后院只有十几米,这短短的距离中,她接受了一个现实,自己原来不是主角。
此前的顾影垂怜和郁郁寡欢原来那么可笑,也可悲。
自从喜欢上“裁缝”之后,她在中文系学到了一首高中背过的词,有段时间她觉得和自己的处境很配。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好多人说这首青玉案的作者是黄公绍,但教授说没法考究,一部分专家定论这是一不知名的无名氏作的,词里抒发的是一种游子思乡的感情,但秦婉瑜觉得上阙那种看到成双成对的燕子都会自我唏嘘的感情很像内心深处的她自己。
这时再想,还是可笑。
他的眼中有她么?
自己和沈凝飞并肩而立,他的眼神似乎…有自己吧。
“大班长,好久不见。”
秦婉瑜不知道怎么称呼方圆了,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会化解他的无措么?
会的。
果然,他眼中的慌张不见了。
秦婉瑜松了口气,挽着沈凝飞的胳膊走了过去,凑近小脑袋看了看炉子上的食材,抬头问:“好香,高中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卖烤串了,这次终于能吃到了。一会可以拍照发微博么?”
她眼里,方圆笑着挠头又点头。
在沈凝飞的介绍下,秦婉瑜跟吴语打了招呼,“阿姨好,我是方圆的高中同学,住在三号院,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娇娇俏俏、落落大方,吴语对这个女孩子的第一印象很好。
开场两句话,吴语打消了心里最初的顾虑,这个秦婉瑜似乎和方圆没其他关系。
女儿抢先社牛让秦刚和周芬芳都傻了眼。
夫妻俩对视一眼,神色中满是莫名其妙,女儿怎么了?她这是摆明车马表示自己不喜欢方圆,你们都想多了?
随后,壹号院的芭比q上分工明确。
三位家长唠家常,沈凝飞和秦婉瑜扮演孩子,玩狗吃东西说些有的没的,笑声不断。
而方圆成了厨子,烧烤上菜,时不时左右两边插插嘴。
只是眼神始终没离开秦婉瑜,他也很奇怪,秦老二的表现异常,别人看不出,他看的出。
女孩子胃口小,而且没喝酒,吃到一半,沈凝飞和秦婉瑜下桌了。
沈凝飞带着她参观房子,留下元宝儿蹲在石桌旁期待方圆投喂。
两个正主不在,家长们的话题就变了,变成忆古惜今。
秦刚两杯酒下肚,和方圆说起地产公司的事情,女人不爱听这个。
吴语和周芬芳聊女儿,吴语夸秦婉瑜漂亮聪明,她当初就希望把沈凝飞培养成材,结果女儿不争气。
周芬芳夸沈凝飞气质好,而且滨海大学也不错,像秦婉瑜似的,虽然上了燕大,但还是随了自己成了裁缝。
“何况,她现在和方圆在一起,哪能说不好?女人这辈子,嫁个好人比什么都强。”周芬芳蓦地说了一句。
正在和秦刚聊园区孔雀饲养方法的方圆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瞥见吴语的表情不大对,暗呼我的两个姨,你们千万别打起来。
方圆的担心不是没有依据的,吴语的性格他了解,爱憎分明,不喜欢能撕碎,而周芬芳这个女人他在高中时也接触过,天可怜见,除了长得不一样,性格完全一样,这俩人说话都喜欢夹枪带棒。
完了,方圆觉得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他看看有些酒气上脸的秦刚,老秦同志,你这步棋真是……太他妈妙了。
吴语没开撕,反而淡淡笑笑,说起去年圣诞那晚晚会的事情,她说当时自己发现了方圆和沈凝飞的事情后也气得不行,但女怕缠郎,没办法。
嚯,一句话摆明立场,瞧,方圆死缠烂打追的我女儿,别闹了。
吴语眯着眼睛对周芬芳说:“孩子有自己的缘分,他们两个能走到哪一步,我这个做家长的不能掺和太多,看他们自己。”
一旁,方圆问秦刚:“有办法搞只白孔雀么?那玩意好看。”像是对其他话充耳不闻。
“那都是白化病,好看不好养。”
秦刚暗道小子装蒜不接招!桌下用脚碰碰妻子。
周芬芳对吴语说:“可说呢,想当初,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事,气得我狠狠教育了方圆一番,后来…”她看了一眼滋儿滋儿喝酒的方大郎,又说:“后来家里出了事,还多亏这孩子舍生忘死的帮忙,我才知道这是个有担当的小子。”
“哦?”吴语奇道:“舍生忘死?”
方圆无奈极了,好好好,你们闹,我把自己喝醉,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这句话的重点不应该是“帮忙”么?
周芬芳和吴语细细讲了“倒霉司机网购假药、奥特曼英勇救人”的老故事,吴语听得一边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方圆。
方圆则继续装晕充傻,却在桌子下面也踹踹秦刚。
秦刚歪嘴笑了笑,“董事长…”
方圆理解摆手,“别,咱们这是邻里相聚,你叫我小方就好。”
秦刚哈哈大笑:“走,带叔叔进屋上个洗手间,我散散酒气。”
这房子就是他监督装修的,可谓比方圆这个主人都熟,会找不到卫生间?
但方圆闻言,立即扶着他逃也似地走了。
周芬芳和吴语同时翘着二郎腿,拈着酒杯含笑抿了一口。
一楼大厅里没见到两个姑娘的身影,方圆拉住秦刚,站定问:“我的秦老总,您有话直说吧,再这么搞下去,两个阿姨我都得得罪。”
秦刚说:“得罪阿姨不可怕,俩姑娘你都得罪了才闹心。”
说完就走去卫生间,他是真想尿尿。
方圆不敢自己回后院,等在一楼揉着太阳穴。
等秦刚方便完,方圆又迎了过去,问:“你今天是笃定了想献女儿?”
“呸!”秦刚白了他一眼,说:“公司你老大没错,但我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员工,还献?亏你脸皮厚说的出口。”
方圆无奈道:“那您和周阿姨今天这是……”
秦刚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楼上,“方大老板,我就一个要求,不喜欢就早撒手,婉瑜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喜欢她的人从这里排到了东山,别拖着她。我跟你交个底,女儿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头肉,看她整日介不快乐,我比她更愁。
“你是个年少老成有能力的小子,这个我承认,想必你也知道婉瑜的心思,对不对?”
这个问题…方圆蹙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秦刚哼了一声:“这出戏我抢托你下水是我的不是,但你得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思,你和那个沈丫头怎么好怎么过日子是你们的事,但今天我和她妈必须让婉瑜看清楚,你有选择了,她该早早断念头,大好青春不能浪费在你身上,即便你再厉害,也不行。
“我老秦家没你这么有钱,但保证婉瑜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今天就算硬着头皮得罪你那个准丈母娘和小女朋友,我认了,对不起人家母女,回头我辞职谢罪。”
方圆无话可说,问题是他贪得无厌,怪不了谁。
“很多事情我们做父母的都能看出来,早就看出来了,但我们直来直去的劝说孩子都不会听,方圆,你的本事有目共睹,希望在儿女情长这方面……控制控制吧。债务多了能挣回来,但情债多了,你还的起?我年长你不少,是过来人,感情这个东西不能论斤卖,至少在我家不能。”
秦刚吐了一口酒气,晃晃头又说:
“你好好想想,我也得去护着点媳妇,不能让她们真吵起来。”
说完就走出去了。
方圆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今晚喝的酒是他从国外买完空运回来的上好干红,后来秦刚一家三口拿了海鲜,他又特意让管家送了两瓶白葡萄酒过来,酒劲不大,他却一直味同嚼蜡,品不出好坏来。
这时半瓶酒意上涌,他打了个嗝,满口烧烤料和大蒜的味道。
吃串不吃蒜,滋味少一半,独头蒜太辣,他始终吃不惯,所以都是一头多颗的多瓣蒜,两个小时下来,他吃了十几颗,杀菌消毒还下酒。
他让自己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忽然觉得老秦的话是有道理的。
全天下的家长都喜欢独头蒜,那玩意像水仙花,没人希望自己孩子家里长满了大蒜。
但男人啊,哪个不是大爱无疆?
一夫一妻多妾是梦想,一个夫人、一个妻子,无数个…
呸呸,方圆你真无耻。
秦老二,秦婉瑜,白月光。
小刘苏已经跑到大洋彼岸去了,秦婉瑜家里管的比铁笼子都严实,她是跑不出去,不然是不是现在都住南极考察站了?
秦刚这出戏叫快刀斩乱麻,不惜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要把女儿从自己这摊泥沼中解救出来,方圆深谙父爱伟大的同时,也暗暗瞧不起自己。
先前说好的这一年过去后,就争取大包大揽,一个也不放过。结果时移世易,乱七八糟的公事一堆,他就顾不上了,痞子何传来的消息和陈婉的诉说都证明小同桌在北爱尔兰的泪水快顶得上那里的雨水多了,现在又把一向聪明伶俐的秦姑娘弄得失魂落魄…嘿,咱的确是美丽无人敌呢…呸呸。
方圆得意的同时也有点心疼。
摸出手机,他编辑了一条信息。
【十五分钟后,姑娘可有雅兴二号院小树林一聚?】
【我和你女朋友在三号院,月黑风高,你要干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