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平是个好老师,各个方面都是。
管理上有一手,教学上也有自己的风格,为人不市侩,学生送礼啥的,超过挂历的价格他都不要。
虽然顶着个教导主任的名头,可学生们并不讨厌他。
相反,因为他长得矮壮很有喜感,讲课生动幽默,大家都愿意听。
“和越南一样,智利的国土也是狭长形的,东部还有一条什么啊?对,安第斯山脉,所以怎么样?呵,他们那旮沓的火车只能南北走,想掉个头都费劲……”
艺术班的学生们大多不怎么认真听讲,但刘学平的地理课互动比较多,时不时一个小段子,讲台底下都仰着脖子兴致不弱。
上课不久,卢文峰课桌里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他偷偷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是妈妈给自己发的短信:儿子啊!妈昨晚买的彩票中大奖啦,好几百万呐!快回家,妈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新电脑!咱花钱进最好的大学!
卢文峰有点懵。
“我知道咱们班百分九十五的同学都有艺术特长加分,可是高考是什么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考一分,在全国就能压过成千上万的考生,上课时你们溜号一分钟,就可能会少得一分。
卢文峰,摆弄手机查智利还是越南呢?”
哄堂大笑中,卢文峰讪讪收起电话。
黄超一直在斜后方悄悄观察。
见卢文峰并未如方圆所说似的像范进中举失心疯般冲出教室,只是呆坐在那一动不动。
黄超心里有点小失落,暗道:老方还是太保守了。
其实卢文峰在短短一分钟内思考了很多,老妈没理由骗自己,中奖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有钱了?
噫嘻,有钱了!
能追婉瑜了?
像所有追求期锲而不舍的男女一样,他也心有不甘。
时时盼着手机会突然来条对方的消息,什么都好,哪怕是个表情符号。
可左等没有右等没有,秦婉瑜唯二两条发来的消息都和方圆那家伙有关。
卢文峰想起昨晚在‘失恋互助群’里看到一位仁兄发出的感慨:
——
朋友们,这世上有三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二郎神的狗、刘谦的手、还有你的朝思暮想的前女友。
二哥的狗用来领路,谦谦的手用来魔术,前女友用来给你的感情大兴土木。
兄弟们,世上还有三种非常灵异的东西,大萨满的鼓、老神仙的虎、还有我们曾经心里的公主。
再嚣张的流氓总有一天会缴械投降,再生猛的野猪总有一天会变成红肠;再无敌的金箍棒也只是根棍儿:再牛逼的岳飞也输给了秦桧儿。
放眼望去,整个群里再坚强的汉子,都败给了老妹儿...
有一天,当你们彼此成为了对方的前度,只因为在她生命华丽的盛夏,你始终是条想温暖他的毛裤——《转载自佚名网友》
——
头奖啊,至少要五百万吧?
我不要当婉瑜夏天的毛裤!
我要在夏天当她清清爽爽的小白丝…
卢文峰在心里开始替‘母亲’规划奖金的用途。
手机又震动了。
‘我心情很差,你现在能来学校对面巷子陪陪我么?我现在才知道,在所有流言蜚语面前,只有你对我好。’
是婉瑜!
婉瑜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哪个叫怒发冲冠为红颜?什么叫苦心人天不负?!
卢文峰脸红脖子粗,蹭地一下站起来,给前后左右都吓了一跳。
黄超心里一喜,暗想:老方有识人之明啊!
刘学平懵了一下,皱眉道:“你干什么?拉裤兜子了还是睡傻了?”
卢文峰觉得自己胸口里有一群小恐龙在奔腾,呼哧呼哧地喘气。
看着全班同学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讲台上小矮子嘲讽的语气。
他不屑道:“老子有钱了!老子不念啦!老子自费去燕大!老子要去保护她!”
说完,卢文峰在所有人惊呆的目光中,拎着书包夺门而去。
黄超憋着笑给方圆发去短信:成了!孙子跟老刘骂妈了,潇洒离去。
教室前排,林灵珊怔怔发愣,‘保护她?保护谁?婉瑜吗?’
她偷偷拿出手机,也发了条信息:婉瑜,你怎么啦?卢文峰抽风了,说去保护你。
回复的很快:我在上语文课,不要管他啦,想想就头痛。
方圆给黄超回复:到此为止。
——
卢文峰举步生风,超轶絶尘地跑出学校。
可进了马路对面的巷子,他没有看到婉瑜,反而被七八个小混混围住,一左一右被架住。
他愣了愣,左右看看,还是没看到婉瑜。
“看tm啥呢?尼玛!”
打头这人过来就是两个大巴掌。
卢文峰回过神,瞅了瞅:“我认得你,你就是在门口总骚扰婉瑜的那个流氓吧?是你们欺负婉瑜?婉瑜人呢?我来保护她!”
凌佳山气乐了,又甩了两巴掌:“你沙壁吧?你好意思管别人叫流氓?!
我告诉你,以后少tm胡乱造谣,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你要点脸吗?就你这熊样也配追婉瑜?”
卢文峰胡乱挣挣,没挣开,也不管凌佳山说啥,只道:“你tm管我?你们把婉瑜藏哪了?把她放了!冲我来!
告诉你们,老子现在身家好几百万,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雇人卸你们胳膊。
我认得你,你叫凌佳山,四十八中的,我见你穿过校服!玖隆集团的呗,别人怕你,我不怕!放开我,放了婉瑜!”
凌佳易在人群后抽着烟,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跟弟弟说:“你让开,这家伙脑子似乎不大好使,我跟他唠唠。”
说着,一脚踹上卢文峰的肚子,势大力沉。
“呃!”
卢文峰被架着,弯了腰,一口气没喘上来,抬头红着眼睛叫道:“放开我,有本事单挑!”
凌佳易补了一脚,笑眯眯地说:“傻小子,你这脑子就别动泡妹子的心思了。我就一句话,以后别再骚扰秦家丫头,你应承了,我就让你走。”
卢文峰感觉自己说话他们听不懂,那就不说了,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把两边拽着自己胳膊的人甩开。
左一拳右一脚地给了凌佳易两下子,然后死命往巷子里冲:“婉瑜婉瑜,别怕,我来啦!”
凌佳易坐在地上骂了一句,挥挥手:“追那憨批,往死揍!”
于是,七八个人追着卢文峰在小巷子里飞奔。
卢文峰边跑边喊婉瑜,但怎么可能有回应呢?
出了巷子,重新回到主路,他绕着圈跑,心里就一个念头:不能叫别人欺负她。
卢文峰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理解错了,婉瑜是不是说的不是正对面的巷子?是斜对面?
过马路。
吱吱!哧!
汽车轮胎刺耳的磨地声传来。
卢文峰站在马路中间侧头一看,‘这车不是婉瑜家的那辆大奔驰么?咋开这么快?婉瑜在车上?婉瑜没事?’
黑色奔驰加速一段,又突然停在路边。
卢文峰下意识退后一步。
吱吱!哧!
身后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阵轮胎急刹的声音。
卢文峰一转头,看见一堵墙砸了过来。
砰!
眼前黑了一下,然后卢文峰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天旋地转的,又重重地砸在地上,duang的一声闷响。
趴在板油路上,脸皮贴着地面又湿又热,卢文峰眼中是学校的大门,和笔直的没有尽头的马路。
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蝴蝶飞过来,落在他脸前的地面上。
翅膀缓缓地一开一合,他的眼皮也随之一开一合,渐渐褪色。
‘婉瑜到底有没有事儿啊?嘶,好疼啊。’
中年司机从车上下来,茫然无措地左右看看,一脸无辜。
“这……大伙都看见了啊,是他突然退后一步的,是他撞我的!
我…我我是正常行驶啊,倒了个霉的。”
人行道上的一群人全傻了。
凌佳山看着马路中间七扭八歪躺在血泊里的卢文峰,木木地转过头。
“哥…咋…咋办?”
“到派出所你就如实说,本身这就是意外,和咱没关系。”
凌佳易点起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了不起,赔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