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
快十点了。
到了临近十点的时候,基本上就没什么客人来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程行将接过来的纸递给小文,他将接过来的一大盘炮给放了。
这两个小时得来了几百人。
小路上已经被放完的鞭炮铺成了一地红。
滚滚的硝烟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没有断过。
在他们这里,接纸一般都是孩子或者青少年的原因,就是有客人送纸来了,得去跪地磕头接纸的规矩,小孩青少年辈分小,来的都是中老年人,这样跪地磕头行礼,不会乱了辈分,这也是小小文他们就算是学不上也要留下来帮忙的原因。
村子里已经没有孩子和青少年了。
他们要是不来,这个活儿,别人是干不了的。
将鞭炮放完后,这边唢呐已经吹了起来。
十点了,到了出棺下葬的时候了。
曹大爷已经拿着喇叭开始主持出殡的事宜了。
程行走进灵棚里。
此时灵棚内正在封棺。
几个人拿着锤子,用钉子将棺材给封住。
所谓盖棺定论。
这钉子一钉,姜鹿溪在这世上就真的举目无亲了。
在这一刻,姜鹿溪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起来。
很少流泪的姜鹿溪,在这几天,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
在姜鹿溪悲恸地哭泣声中,封好的棺材被村里抬棺的人从灵棚里抬了出来。
哀乐声大了起来。
送葬开始了。
姜鹿溪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程行跟了上去。
他们后面是姜鹿溪奶奶的棺材,在后面是小文小他们拿着纸马纸人。
随行送葬的人有很多。
那些前来送纸的客人,还有村里的人,大半都跟着一起来了。
队伍像条长龙,这应该是平湖送葬队伍最多的人。
戏班的人在两旁吹着唢呐。
每到拐弯转角处,都得撒一些纸钱,放一盘鞭炮。
姜鹿溪的怀中抱着她奶奶的遗像。
程行跟在她的旁边。
随行的送葬人数虽多,但穿孝服的人却很少。
整个送葬队伍,穿孝衣的人,就只有程行跟姜鹿溪。
其实,只要没出五服的人,都是能穿孝衣的。
而五服之内的亲人,村里其他人家是很多的。
但姜鹿溪在村里,真的连一个五服内的亲人都没有了。
到了地里,早在八点多就来挖土的村里人已经把坟地给挖好了,众人将棺材放入挖好的坟地中,在他们这里的丧葬文化中,棺材放到坟地里之后,第一锨土,一般都是由长子去铲的,但姜鹿溪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件事情自然就只能姜鹿溪去做了。
她抹了抹眼眶上的眼泪,将手中的遗像递给了程行。
然后为奶奶锨了第一铲土。
后面的土,就不需要她来锨了。
而是由村里的中年汉子来锨。
一铲又一铲,很快,棺材就被埋没了。
渐渐地,一片翠绿的麦田里,又多了一座坟墓。
再加上姜鹿溪爷爷还有父母的坟墓。
四座坟墓前的纸钱全都烧了起来。
随着鞭炮声和哀乐声消失。
姜鹿溪的奶奶,终于入土为安了。
对于姜鹿溪来说,需要忙的事情就不多了。
这不像是古代,不论子女,都要守孝三年。
而对于来的客人来说,下面就是正席的时间了。
家里的桌子已经摆好了。
院里摆了六桌,其余的全都摆在了外面。
本来一般家里办事地方不够的时候,是可以借左右邻居家的地方,将桌子摆在邻居家的,但姜鹿溪不想麻烦别人,因此全都摆在了外面。
还好,今天并没有怎么下雨。
姜鹿溪将遗像放在了大厅的桌台上。
她爷爷去世的早,那时候没有照过相。
因此这桌台上,只有她父母还有奶奶的画像。
两人手上都有不少泥土。
便又来到了院子里的压井旁开始洗手。
现在还没到开席的时间。
得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才开席吃饭呢。
程行帮姜鹿溪压了些水,让她洗了洗手。
然后姜鹿溪又帮程行压了些水。
程行用水洗了洗手。
“别动。”姜鹿溪忽然道。
程行不解地望向了她。
姜鹿溪将旁边屋檐下挂着的毛巾拿了过来。
这个毛巾是她自己平时擦脸用的。
姜鹿溪用毛巾沾了沾水,然后踮起脚尖,帮他将额头上沾到的泥土给擦掉了。
她虽然也跪地磕了不少头,但是灵堂里是不脏的。
程行在外面的小路上给人跪地磕头谢纸,那地上下了雨,都是泥泞的,所以程行的额头上是沾到不少泥土的。
“不用你去谢纸的。”姜鹿溪好看的眼眸里噙着泪水说道。
上午的那一幕,她终身难忘。
“好了,先别哭了,等下你还得敬酒呢。”程行道:“上午来的人太多了,得来了五六百人,小小文他们忙不过来,我年龄也不大,也算是晚辈,跪下来磕个头接个纸也没什么。”
程行说着,用手将她眼角的眼泪给抹去了。
出殡这天正席的时候,孝子是需要出去给人敬酒的。
当然,他们这里有规矩,死者的亲属在办理丧事的时候是不允许喝酒的,因此姜鹿溪只需要把酒递给他们,让他们喝就行了。
孝子敬酒是不分男女的,但是女的得是未出嫁的。
要是出了嫁的,就不能去给人敬酒了。
“要是奶奶走的再晚些年,我是可以帮你去敬酒的,只是现在不行了。”程行道:“人多,不用每个人都敬,一桌敬一次就行。”
五六百人,要是都敬,那得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