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大雪再次横扫整个波斯顿。
    秋火明对这里的天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穿着大衣，裹着围巾，快步穿过刚被清扫过的街面。
    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学业，跟赵嘉敏一样，就等着那一张毕业证书了。
    也就是说，他可以随时回国了。
    到了他的林肯车旁，他搓了搓手，打开车门，车子启动，接了赵嘉敏后，车子朝着市区驶去。
    圣诞节还没到，公司今晚开年会。
    他作为股东之一一定要去参加的。
    这算是最后一次参加在波斯顿的公司年会了。
    公司还在原来的地点，扩大了一倍有余，原本的办公区域，都成了展示厅，跟洽谈室，众人上下班要从旁边的大门进去。
    年会就在展示大厅里举办。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音乐声。
    入口处竖立着一个大大的纸板墙，旁边放着马克笔。
    朱莉跟一位年轻的姑娘站在旁边，招呼客人。
    见秋火明跟赵嘉敏进来，立即迎了过来，“秋先生、赵女士，你们来的刚刚好，威廉他们刚进去……”
    秋火明接过了马克笔，在纸板上飞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赵嘉敏依葫芦画瓢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
    室内灯火通明，威廉跟蜜雪儿正端着盘子在拿吃的。
    秋火明挂好大衣，拉着赵嘉敏一起，走了过去。
    几个人端好吃的，聚在一起。
    “托尼诺先生怎么没来？”秋火明用叉子插了一块烤鱼，边吃边问。
    威廉这些日子明显胖了一些，男人果然一结婚就容易发福。
    “说是会来，估计要晚一点了，百货公司那边年底事情多。”
    威廉解释道。
    蜜雪儿拉着赵嘉敏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这里留着他们两个大男人给他们自由闲聊。
    秋火明暗自赞许，不愧是金牌销售出身，蜜雪儿的察言观色能力实在太强。
    “开春就回国了吗？”威廉放下盘子，拿起一杯酒跟秋火明碰了一下。
    “嗯，机票都订好了，房子平时找人帮我打理一下，车子卖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秋火明抿了一口红酒回应道。
    “行，都交给我吧，明年我跟蜜雪儿会去你们那儿，先去到处看看……”
    “来吧，风景如画，就是生活没这边便当，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看过报纸，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女人。”威廉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又端起盘子吃了起来。
    秋火明瞥了他一眼，希望他能一直这么自信下去。
    “以后还会回来波斯顿吗？”威廉问道。
    “近几年怕是不会回来了，回国后，要做的事情特别多，大概一刻都不能停了。”秋火明感概道。
    两人也没聊多久，陆续有人进来，这时候的年会还不像后世那么夸张，也就是大家汇聚一堂，吃吃喝喝，有几个小表演，最热闹的就是抽奖环节。
    秋火明跟威廉吃好，端着酒杯开始应酬起来，主持人是公司的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青春洋溢。
    正在台上主持节目。
    抽奖是间歇性的，每个在场的人都拿了一个号码。
    秋火明拿的是3号，赵嘉敏是8号，他们两没打算能拿到奖品，这些奖品都是给员工们准备的。
    威廉跟秋火明依次上台发了言，威廉还参与了一次抽奖，抽出几个不同号码的乒乓球出来。
    台下一片喧哗，众人笑着，央着拿到这些号码的人快点上台……
    第三轮后，入口处盛装的托尼诺夫妻终于赶来了。
    两人把外套挂好，径直朝着秋火明走来。
    “嗨，亲爱的秋，亲爱的威廉……”托尼诺笑着打了声招呼。
    他身旁的金伯莉，挥了挥手，转身找蜜雪儿去了。
    三个男人站在高台小圆桌旁，秋火明给托尼诺端了一杯酒。
    三人碰了一杯。
    “圣诞节大家都在过新年，我们百货公司反而是最忙的时候。”托尼诺喝了一口酒，平息了一下气息。
    他转头看向秋火明，“回国日期定了吗？我去送你。”
    秋火明笑道：“1月底回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时间过的飞快，我又要老一岁了。”托尼诺摸了摸有些花白的鬓角。
    “男人老一点更帅。”秋火明笑道：“欢迎到时候来我国，旅游也好，投资也好，都欢迎，别的不说，当个地陪肯定没问题。”
    “正有此意，我太太对你们国家好奇的很，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大概也是不差的。”
    威廉插了一句话，“我也打算去，秋不在这里，我还真的不习惯。”
    托尼诺瞥了他一眼，“公司要扩大，去纽约吧……”
    “那里有国内最时尚的资源……”
    威廉点点头，“已经去那边看房子了，先成立个分公司……”
    他扭头看向秋火明，“这次我跟你一起回旧金山，你反正也要去旧金山转机……”
    秋火明点点头，“我打算在旧金山住几天。”
    “我也要回家一趟。”
    “蜜雪儿去吗？”
    “她不去，费时到时候跟我父母闹得不开心。”
    “迟早会接受她的，别急。”秋火明劝道。
    “难，我们家族一向重视联姻。”威廉笑道：“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托尼诺松了松领带，“当初，要是知道你是洛克菲洛家族继承人之一，我就不显能投资了……”
    威廉嘿嘿一笑，“后悔晚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了。”
    托尼诺嘴角上扬，“各取所需。”
    场上主持人已经开始报第四轮的抽奖名额了。
    抽奖的是公司的设计部老总，他笑嘻嘻地把手伸进了抽奖箱里，摸出来三个乒乓球。
    “3号、13号、28号……”
    秋火明一愣，他从怀里把抽奖卡片拿了出来，随手递给一旁的一位销售。
    销售接过大喜，“谢谢秋先生……”
    “运气不错。”威廉伸手搭在秋火明的肩膀上，“我父亲打算在旧金山建造一栋大厦，想要建造成第一高楼。”
    秋火明眉头一皱，“最好别，旧金山可是地震带……”
    “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风平浪静。”
    秋火明正色道：“别建造，就算建楼，也要能抗8级以上的地震才行。”
    “你可以去问问搞地质的，多问问，最近火山是不是也活跃了……”
    威廉瞥了他一眼，“我回去问问。”
    秋火明记忆里旧金山在1989年十月份有次7.8级地震，死伤无数。
    就是这样的消息，他还没想到用什么方法说出来。如果威廉能上点心，先去找人去勘测一下当地的火山跟地质变化，说不定能提前发现端倪……
    “小心一点总归不是坏事。”托尼诺赞许地看着秋火明说道。
    “我在硅谷投了一家实验室，搞研发……”托尼诺说道：“电子产品在第三世界国家，比什么都受欢迎。”
    他瞥了秋火明一眼，“你们港城现在被称为是收音机王国，就连樱花国都比不上了，我们百货公司有七成以上的收音机跟录放机都是来自港城……”
    “明年我打算借着去考察的机会，到处转转，秋，你回国后，有什么打算？”
    秋火明想了想，还没回答，就听到托尼诺继续说道：“我有打算在港城成立一个远东办事处，秋，你要是有兴趣，就帮我把办事处给立起来……”
    威廉一脸惊喜地看着秋火明，“秋，这是个好差事……”
    秋火明笑了笑，“我是公派留学生，怕是回去另有安排，再看看吧。”
    托尼诺点点头，“我懂，你自己也注意一点，我听说……”
    他声音压低了一些，“……如履薄冰啊……”
    秋火明好奇地看着托尼诺，他对国内的形势还是挺了解的，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跟港城那边来往密切的缘故。
    年会终于结束了。
    秋火明把林肯启动，赵嘉敏的脸红扑扑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你们聊了些什么呀，我看你脸色挺凝重的。”
    赵嘉敏问道。
    车子原地调头，往后面的大街行驶。
    秋火明看着倒后镜，越来越远的公司灯牌……
    “都在询问我回国后的安排……”
    赵嘉敏也有几分担忧，“我大概率会到省设计院工作，阿火，我觉得你大概率会去京城……”
    秋火明沉默了一会儿，赵嘉敏这个想法，十有八九。
    周院长给他写过信，还有就是许琅已经回京了，许长官到底没能挨得过今年开春……
    但是在他过世之前，就已经把秋火明托付给了时叔叔。
    时叔叔如今也是工作繁重，他这个级别已经不是秋火明能望之项背了。
    如果从政，秋火明的商业计划就无法放开手来处理了，国外的这些关系还有可能会暴雷。
    不管他是不是一心为了国家振兴，单单这审查，就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有种预感，如果从政，十有八九是外交部，这是万人瞩目得位置。
    “回去再说吧，如果真的从政，只能先把我从商业领域摘出去，同时，找个商业得代言人，还不能是自己的亲戚，同时还要信得过……”
    秋火明摇摇头，“最好的方法就是，四套班子里面，我只走人大这套班子……”
    “作为一个企业家加入……”
    赵嘉敏一脸的担忧，“怕是由不得你。”
    秋火明呼了一口气，“不想了，第一站我们先去港城，我有事跟小叔叔谈。”
    “小舅舅，我也想他了，两个表弟怕是个子都比我高了，天佑高中快毕业了吧？冠生不知道是不是还那么爱哭……”
    提到他们，秋火明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哈哈哈哈，这两个家伙，肯定你都认不出来了。”
    “红叶在中大也快毕业了，我妈在羊城住了两年，估计也对羊城熟悉了。”
    秋红叶考到了羊城中大，赵嘉敏当时还特意拜托了罗锦绣多照顾一二。
    “爸啥时候退休？”赵嘉敏问道。
    “还有几年，我妈说他吵死了，要我妈回去……”
    红霜考大学失利，考了个中专，在省城念书。
    一家人四分五散地，难怪秋建设吵闹。
    “噗呲，那妈咋说？”
    “原本打算过年回去的，听说我有可能回国，就不走了，让我爸带着红霜来羊城……不过他们还是更倾向于让我带你回一次无城县。”
    “你姐呢？”
    “我姐有了，怕是不能出远门。”
    她跟张有根结婚几年才终于决定要个小二子，也是觉得张有根这人过日子确实有担当，这才放下心来。
    “小宝我还没见过，上幼儿园了吧？”
    “嗯，上了车队的幼儿园，可皮了……哎，不对，今年好像念小学了……”
    秋火明提起家人，原本有些阴郁的心突然就晴朗了起来，嘴里滔滔不绝。
    赵嘉敏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他放在挡位的手上，等他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柔声说道：“阿火，一切都会如意的，别担心。”
    前面就是公寓楼了，秋火明放缓了速度，将车停在楼下，周围的雪堆积着，就门前跟马路的雪清理了。
    有居民在雪地里做了好些雪人，各种姿态都有。
    秋火明下了车，呼出一口白雾。
    “我们也来搭一个雪人。”
    赵嘉敏搓了搓手，“比赛吗？”
    “合作吧，我怕你会输。”
    秋火明笑道。
    赵嘉敏白了他一眼，“那还是比赛，我可是建筑系的高材生，能输给你……”
    秋火明从车后座拿了两双手套，小的那双丢给了赵嘉敏。
    “那就比赛吧，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建筑系高材生。”
    两人嬉笑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各自霸占了一块空地。
    秋火明先是滚了一个雪球，随着雪球越滚越大，终于停下了手，这就是雪人的身子了。
    接着如法炮制，开始制作雪人的脑袋……
    赵嘉敏跟他的工序差不多，但是她手里多了一个平铲，正在小心地将雪拍实……
    跟着开始勾勒五官……
    秋火明野路子，一个粗糙的雪人已经立好了，他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雪人的脖子上，后退了几步。
    “不愧是我。”
    秋火明洋洋自得，他转头看向了赵嘉敏。
    愣了一下。
    赵嘉敏正在勾勒得雪人，模样熟悉，分明就是自己。
    这行家跟野路子完全不同。
    秋火明走到她身旁，“我输了……”
    赵嘉敏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一下他堆得雪人，嘴角扬起，“认输很干脆嘛，把那围巾拿过来……”
    “好嘞。”秋火明狗腿子似的，一口应下，快步走过去，把自己好不容易大好得雪人，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
    十来分钟后，一个粗糙得雪人秋火明就出现在空地上。
    秋火明取来相机，“咔嚓”他们跟雪人来了一张合影……
    “咔嚓”再来一张，秋火明趁机扭头，亲在赵嘉敏笑吟吟地脸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