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理儿带着个小口罩,露出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的左瞅右看。
城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了新奇。
徐得庸和徐慧真一路聊着天,就当是出游了。
一点多,一家三口顶着太阳终于来到牛栏山。
徐辉率一家都在家里,中午天气热休息,农忙期间社里干活一般早上天不亮趁着凉快就干,中午休息,下午一直到天黑,打场的时候甚至挑灯夜战。
“姑姑,姑父。”
两个孩子叫人,眼睛也在两人带来的东西打转。
“哎。”
徐得庸两人笑着摸了摸两个娃的脑袋。
见他们来了,李秀芳忍不住道:“这热天的,你们出来干什么。”
徐慧真笑着道:“回来看看呗,顺便给你们帮忙干活、看孩子。”
徐辉率接过徐得庸递过来的烟,点上道:“现在都是加入了高级社,干活也都是集体干,我这样上班的农忙干活也就拿点补贴,你们就别下地了,在家给我们看孩子吧。”
李秀芳的道:“其实孩子也不用单独看,在乡下谁家孩子那么娇贵,都是在地里摸爬滚打,都是大人在地里干活,他们在地头玩。”
这时候的高级社已经是人民公社的雏形。
每户按人口每人分自留地半分,其余全部归社经营,全社分为几个生产队,各队有牲口大圈、集体喂养、还设种子饲料专用粮和各种农具库房。
入社户应摊两种基金,公有化股分基金和生产费基金,按全村男女整半劳动力平摊。
社员所交牲口牲畜、农具树木、籽种草料折价,除抵交两种基金外,剩余部分让社员投资逐年归还,社员交的投资不够基金的,从银行贷款补齐。
等月底《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示范章程》正式公布,国家大力支持,确实无法归还才进行赦免。
年终收获粮食总产减去籽种饲料、专用粮其余作为口粮,为了体现多劳多得原则,实行人劳比列分配办法,劳动日多的户口粮多一点,劳动日少或根本不劳动户少吃点口粮。
这时候不是记工分,而是记劳动日。
当然,劳动日报酬根据人员工作不同也是有不同规定的。
章程规定,人民入社、退社按照流程是自由的。
徐慧真闻言又忍不住道:“哥、嫂子,两个孩子回头还是跟我到城里上学吧,两个地方的教育资源差太多,人家周末孩子都能上少年宫、图书馆等地方。”
徐辉率道:“这怎么能麻烦伱们,你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照顾不过来。况且要是两个孩子不认真学习,你就是让孔子教也白搭。”
李秀芳也舍不得孩子离开,笑着道:“是啊,慧真你就甭操这些心了,若是两个孩子真是学习的料,将来能考上京城的中专,到时候不用你说,肯定会麻烦你照料一些的。”
徐慧真只好点头道:“那好吧。”
小虎子眼珠子转了转道:“姑姑,我一定好好学习。”
小雁儿抿嘴道:“我也是。”
“嗯,真乖。”徐慧真笑着拿出酥饼道:“去吃吧,我还给你买了铅笔和练习本,等会你们分开一人一半。”
两人喜滋滋的接过纸包道:“谢谢姑姑和姑父。”
李秀芳轻笑道:“慧真、得庸,你们再来不用老拿东西,我们这里什么也不缺。”
小虎子噘嘴道:“姑姑拿的东西好吃,我们这都没有。”
众人闻言,忍不住都笑起来。
小雁儿赶紧拉了拉傻弟弟给他一个酥饼。
李秀芳佯装严肃道:“一人只能吃一个,别当饭吃了,剩下我给收起来留着以后吃。”
随即对徐得庸两人道:“你们中午饭还没出吧,我这就给你们炒个菜。”
徐得庸笑着道:“嫂子,不用忙活,我们自己带了吃的,路上已经吃了,不饿。”
徐慧真也道:“哥、嫂子,你们忙了一中午,快点歇着吧,下午让得庸代替嫂子去干活,嫂子在家歇歇。”
李秀芳道:“那怎么行,农忙时间哪能在家歇歇,会被人说闲话的。”
徐慧真不禁有些无奈的看了徐得庸一眼。
徐得庸抱着小理儿站在大舅哥的上风口,笑着道:“没事,我给帮忙,到时候你们少干一点。”
徐辉率这次没有拒绝,笑着道:“我看行,省的干活的时候,我老被林潮那家伙压一头。”
李秀芳不禁笑着埋怨道:“哪能让得庸干活呢,他刚骑了这么远的路过来。”
徐得庸道:“没事,我身体恢复力好,歇一会就没事了。”
徐慧真忍不住暗暗瞥了他一眼,这一点,她算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好了。”徐辉率摆摆手道:“都不要在这客气了,先进屋歇着吧。”
……
下午,徐慧真在家里看着三个孩子,徐得庸陪徐辉率夫妻两人下地干活。
小雁儿倒还好,小虎子正是调皮的时候,觉得去地头玩更自在,哪怕晒的和一个小黑蛋似得。
对此,小家伙也只能有点怏怏不乐。
可惜,情况远不止于此,徐慧真好为人师,询问了他们的学习情况后,开始监督他们学习。
小雁儿乖巧一些,对此没什么抵触,学习很认真。
小虎子就挠头了,看着新买的铅笔和练习本也觉得不香了。
……
徐得庸带着草帽和徐辉率夫妻下地。
有人便问道:“哟,辉率,这俊小伙子是谁啊?”
徐辉率笑着道:“我妹夫。”
有不明情况的道:“你妹夫不是那个贺什么的嘛……。”
旁边人拉了拉他,低声道:“那都是老黄历了,离了,人家又找了一个。”
一时间不少人微微议论纷纷起来。
徐得庸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时候离婚对于乡村来说还是很稀奇的事情,大部分都认为是很丢脸的事情。
不过碍于徐辉率,都不好明面上讨论。
这时,林潮带着媳妇过来,笑着打招呼道:“得庸来了,辉率大哥你这是请来帮手了啊!”
林潮自带一股剽悍的气质,之前单独见还好,这会大家一起就能看出,搁在旧时侯肯定是江湖草莽一类的人。
徐辉率稍显得意道:“那可不,等会咱再比一比,看谁拔的麦子快。”
林潮一点也不怵道:“你们两个我也不怕。”
这时生产队的队长等人过来,分配干活,一般都是每人一垄。
知道徐得庸来自京城,还笑呵呵的和徐得庸握了握手道:“欢迎首都的朋友过来帮忙。”
客套一番,大家都开始干活,人家也没有对徐得庸干活多少有什么硬性要求。
徐得庸也是不让例外分了一垄,大家都是赤着脚,穿着长袖以免麦芒扎着。
被麦子扎裸露的皮肤,会生出一片片象痱子一样的小红疙瘩,疼痒难当,严重的还会全身红肿,老百姓俗称为“中麦毒”。
徐辉率在旁边活动了身体问道:“得庸,拔过麦子没有?”
徐得庸摇摇头道:“没有。”
林潮笑着道:“这一片的土地相对疏松,所以用手拔,有些拔不动的地方只能用镰刀,来,我先给你打个样,先打个“腰”。”
说着,林潮拔一小撮麦子,分成两半儿,左手托住麦秸靠穗部分,食指冲上夹在两半儿中间;右手中指以下三个指头及下手掌攥住左手食指前部的麦秸,翻腕儿一拧,麦秸打成一个环儿;这时环下部的麦秸自然分成相对的两绺儿,再翻过去铺在地上,腰儿就打好了。
“看着啊!”林潮打完腰道。
只见他猫下腰,身子斜对麦垅,一脚前一脚后;先用一只手划拉住一片麦子,另一手跟上攥紧一薅,再划拉一片一薅,这就是一大掐,前进了一尺多。
然后扭头向后走两小步,在这两小步中,用小腿和脚撞击麦根儿,同时手攥着麦子向小腿和脚上磕,腿撞手磕,麦根上的土就掉了,麦子放在打好的腰儿上。
回头还是划拉一片一薅,再划拉一片一薅,又是一大掐,同样腿撞手磕,放在腰儿上,这两大掐正好够一个麦个子,提腰儿捆起来,往地上一戳。
一捆麦子就弄好了,简直是行云流水。
徐辉率笑着道:“嘿,这家伙为了让你看清故意放慢的,他这拔麦的速度,不但在我们生产队就是在社里也是头一份。”
“厉害。”徐得庸也不禁竖起大拇指道。
林潮道:“我这还好,我听人说,曾经拔麦子的高手,都是“手出腰儿”,拔下一把用胳臂和腿揽着向前移动,够一捆了,也不将麦子放下,而是急速打好腰儿,随即捆起来,麦根上的土随拔随抖掉了。”
“他们猫一次腰出一个麦个子,直一次腰将麦个子戳起来。眼睛笨的,根本看不清麦个子是怎么出来的,只消十几秒钟一个麦个子,十几秒钟一个。”
徐得庸笑了笑道:“那咱们今个也学个“手出腰儿”。”
徐辉率笑着道:“得了,你别“手出腰儿”了,要是能跟上我就不错了。”
“开始干活。”林潮道。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
徐得庸依葫芦画瓢,拔一小撮打腰,猫腰手臂划拉一圈拔,这点力道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一开始他还在学习适应,落在最后,周围的人偶尔抬头看看,心想:“这城里来的人干活就是不行。”
可是,没用二十分钟,徐得庸便迎头赶上,很快超过了徐辉率。
徐辉率真埋头干着,见此愣了一下,惊讶道:“靠,得庸,你这学的也忒快了点吧!”
徐得庸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您不用忙,我去追林潮哥去了。”
徐辉率忍不住道:“得庸,你悠着点,拔麦子可是农村的四大累之一,回头你别手心勒出血泡,累得散架,第二天迈不开腿,腰都直不起来,慧真可是会心疼的。”
“放心,我拔到头给你帮忙。”徐得庸道。
“嘿。”徐辉率不服输道:“瞧不起谁呢。”
两人各自埋头干活。
人们都说这拔麦子不能看地头,麦垄很长,一眼望不到边,如果一会儿一抬头,就会越拔越觉得地头遥远,越往前看越没有信心。
而一闷气地拔下去,反而会觉得很快就到地头。
徐得庸越拔越熟练,过人的身体素质和力气,让他并没有感觉太多压力,就是天气热加上穿着长袖,很快汗已经打湿了后背衣服。
林潮看着追赶上来的徐得庸,直起腰歇息片刻,笑着佩服道:“可以啊得庸,你这天生是干农活的料啊!”
“您抬举。”徐得庸也起身轻笑道:“我可不是天生,我是一块砖,哪用往哪搬。”
林潮笑道:“你倒是不谦虚,来继续。”
两人继续弯腰干起来。
以徐得庸身体素质,全力超过林潮不是问题,不过他没有在加速,最后慢了林潮一会拔完了一垄。
众人见此,一时间都对徐得庸刮目相看。
能干活,干的又快又好就是好小伙子!
期间有老弱的社员提来水让大家解渴。
徐得庸拔完了又给徐辉率帮忙,几人先干完,脱下衣服到地头树荫下乘凉歇息。
徐辉率本来对自己身材还算满意,不过看到徐得庸和林潮两人,顿时有点自卑。
三人在地头抽着香烟,不少人投去羡慕的眼神,不过大家的活都差不多,回头记得劳动日都是一样,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而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是忍不住多瞅了好几眼,审美的眼光的还是有的。
……
天上黑影,干完活的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回家,对于徐得庸这个首都来的人干活速度,众人也是小声议论,惊讶不已。
生产队的队长还特意过来说要请徐得庸去家里吃饭,被徐得庸礼貌的拒绝了。
回到乡里,林潮要回去,被徐辉率和徐得庸硬拉着去喝酒。
至于林潮媳妇,怎么劝人家不过来,只好作罢。
徐慧真在家已经把饭菜做好,几人回家洗了洗便可以吃,李秀芳省去了很多功夫,不然干了一天的活,再回来做饭是累上加累。
三人也没有多喝,一人喝了半斤,之后聊了会天便各自休息,毕竟明天农忙还要继续。
拔完麦子,还要“做场”,要挑水将整个场泼一遍,瓷冷一宿,回头用碌碡轧,轧平轧实。
没有机器,麦子拉回家还要铡麦子,用铡刀从“腰儿”的后边将麦子铡开,抱麦个子入刀的人将麦根抱走,堆在一块儿;一人站到铡刀另一侧接住铡下的麦尖部分,提着腰儿一扬一抖落,麦尖就散开晾晒。
晒干后要套牲口拉碌碡碾麦子,碾好之后将麦秸挑开垛起来,剩下的脱粒麦子还要扬麦。
干农活的辛苦是很多没干过的人想象不到的。
……
翌日。
四点钟,社里通知起来干活。
一来早上露水重,地皮湿润,拔起来省力,二来趁麦梢上有露水,麦粒不易脱落,麦芒也不扎手。
天上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相邻地块之间根本看不清人的面目,拔不上一会儿,裤脚、袖口就会全部被露水打湿,沾在身上,粘糊糊地不舒服。
一直干到十一点才宣布休息。
徐慧真还想住一晚,帮一天的忙,但徐辉率夫妻不允许,连说带撵的让两人回去。
犟不过哥哥,徐慧真只好同意,收拾东西回去。
徐辉率陪他们去酒厂拉了四坛酒。
之后,徐得庸带着徐慧真娘俩和酒告辞离开,在傍晚回到小酒馆。
不过有人竟然在小酒馆里吵吵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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