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宋瓷用药之后昏昏睡去。
    安亭一个人轻手轻脚离开房间，走到浴室，洗了洗手，再走到厨房，打算煮一锅粥。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几点会睡醒，但有备无患，病人不能饿着肚子。
    洗手的时候，安亭看着自己的手，回忆起方才的画面，总是有些怪怪的。
    两世为人，什么场面没见过。
    对不起，这场面…属实稀罕。
    正好这一会儿，奶特从楼下上来，刚刚汪了一声，便是被回过神的安亭喝住，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安静。
    “别叫！你家主子病了。”
    “汪~”
    可能是品种共性，也可能是单独个性，奶特的脾气是真好，安亭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顺的动物。
    “好狗狗…”
    安亭揉了揉奶特的狗头，又给他倒了狗粮。
    看情况吧。
    奶特，有时候吃人类的剩饭剩菜；有时候吃狗粮。
    这家伙不挑食，今天家里没有适合它的剩饭剩菜，便是吃狗粮。
    等到安亭煮好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他走进房间，看了看宋瓷，后者仍旧在睡眠中，摸了摸额头，退烧了。
    安亭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想要叫醒宋瓷，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让她再睡一会儿，大冬天的，粥冷了可以再煮热，不急。
    昏暗的三楼房间，仅仅是打开泛黄的台灯，冷清的月色从窗外溜进来，交相辉映在少女的脸庞上。
    看着看着，少年难免回忆起刚刚的一幕。
    内心危险的东西，再一次被唤醒。
    回顾亘年漫月里面的所有怦然心动，你仍然拔得头筹。
    下一秒，安亭望着窗外的星辰月亮，有些恍惚——高中生涯马上要结束了，答应过宋瓷高中三年不谈恋爱，三年之期已到，是不是应该做出选择呢？
    那朵花。
    ……
    夜晚十一点半。
    宋瓷从睡梦中醒来，先是看了一眼闹钟，又摸了摸额头。
    退烧了，整个人都舒服不少，缓缓从床上坐直身子，汗水浸湿全身，包括头发，黏糊糊的，散发着淡淡的汗香味。
    而后。
    她第一时间摸了摸屁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仍是非常不好意思。
    好丢人。
    病得迷迷糊糊，连药都用不了。
    好后悔了，早知道去打针。
    自从搬回来小镇之后，宋瓷几乎没有生过病。
    她是一个懂事早熟的女生，知道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工作很忙，很怕给母亲添麻烦，一旦有点感冒发烧的征兆，她会立刻调整身体，防止进一步恶化。
    不敢说从不生病，但都是浅中医。
    自从住进来紫荆街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用一句中二的话说，那就是自己变弱了。
    但是…并不讨厌的吧。
    可以软弱的话，谁又愿意坚强？
    她左顾右盼，寻找少年的身影，不在房间，眼瞅着光芒从客厅照耀进来，应该是在那里了吧。
    她下了床，穿上小拖鞋，蹑手蹑脚出去。
    果不其然。
    偌大的三楼客厅，亮着灯，安亭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奶特则是在地上，好宁静的画面。
    一直都说安亭是很有凶相的人，睡着了，反而看上很乖，脸型很好看，眼睫毛很长，鼻梁又很挺。
    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宋瓷情不自禁拿出手机，给安亭拍了一张照片，并且设置为屏保。
    像素越糊，情感最真。
    几十万的像素都是真挚情感，几千万像素全是虚情假意。
    自从高一升高二那个暑假、自己被安亭留下来之后，黑长直少女越来越明白自己对于少年的情愫，却一直无法迈出那一步。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一份平衡。
    身为姐姐的我，以及弟弟的他，总是有些难以逾越。
    还有一些完美主义的隔阂。
    总觉得这个男生是自己的错误。
    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业，宋瓷是一个不犯错的人，面对这一个错误，反而不得要领，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都在逃避。
    也许是中学阶段临近尾声，宋瓷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等待高考结束后应该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是时候分胜负了。
    正当宋瓷想到这里的时候，轻手轻脚走上前，坐在少年身旁。
    偷偷亲一口脸蛋，应该不会有事。
    少年的脸庞逐渐靠近，正要触及的时候，安亭从睡梦中醒来，用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着宋瓷。
    “你，在做什么？”
    这下子…尬住了。
    宋瓷有一种当坏孩子被当场逮捕的错乱感，红着脸，不知所措。
    “我…”
    作为一个理性派，宋瓷很擅长自圆其说，正想到一个理由，即将脱口而出。
    却不料。
    安亭突然眉头紧锁，抢先道：“宋瓷，虽然是我害你发烧了，但也不用这么报复我，你居然想传染给我…太可怕了。”
    嗯。
    从某种程度上说，宋瓷之所以会突然发烧，一部分原因是少年造成的。
    眼下安亭误会了，以为这丫头趁着自己睡着了故意靠近，想要传染给自己。
    闻言，宋瓷先是一怔，而后顺势而为，道：“哼，谁让你用水淋我，一起感冒吧。”
    “坏女人。”
    “咯咯咯，是坏姐姐。”
    可能是少年与少女的动静不小，将奶特都吵醒了。
    冬夜里，原本沉寂的安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闹了一会儿，宋瓷的肚子传来咕咕叫的声音，安亭连忙去二楼厨房，将煮好的白粥热一热。
    宋瓷去了一趟浴室。
    见状，安亭提醒道：“暂时不许洗澡！”
    才退烧一会儿，不能这么快洗澡，容易再次发烧。
    安亭也是了解这个女生，她有洁癖，在浑身臭汗的情况下，八成是想要洗澡。
    “哦，啰嗦鬼！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换身干净衣服，擦擦身子，洗个脸，刷个牙，总行了吧？”
    在清醒的状态下，宋瓷是无法接受这样子上床睡觉。
    “嗯。”
    凌晨十二点。
    安亭和穿着冬季睡衣的宋瓷坐在二楼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粥。
    吃饱之后，宋瓷见到安亭往洗手间去，问道：“干嘛？”
    少年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眸，平静道：“我帮你把内衣内裤和袜子洗了。”
    “啊…你！？”
    这些事情一向都是由宋瓷自己负责，贴身衣物都是手洗，并且不能假手于人，哪有让一个男生帮自己洗的。
    闻言，安亭仍旧平静道：“你只是退烧了，感冒没清，加上天气这么冷，今天夜里还是我来吧，别碰水，也别操劳。”
    “唔…”
    眼看黑长直少女依然有些膈应，安亭索性流里流气，道：“害羞个什么劲，我都喂你吃药了。”
    一听这话，宋瓷俏脸通红，菊花一紧——这是哪门子的喂我吃药。
    “忘！了！那！事！”
    一字一句，带着杀意。
    宋瓷是真的后悔了，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安亭，再让她选一次，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哪怕是喜欢的人，那种事都很变态。
    情愿屁股被针戳十下，也不要发生那种事。
    安亭也觉得那一件事难以启齿，以及很危险，没有继续揶揄，隔空锤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爽快一笑，道：“嗯，我忘了，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嗯嗯嗯！”宋瓷化身无情的点头机器。
    无奈之下，宋瓷还是让安亭帮自己洗衣服。
    可能还觉得不好意思，加上无所事事。
    当少年在浴室洗贴身衣物的时候，宋瓷没有回去房间或者窝在客厅，而是倚靠在浴室的门边，静静打量少年。
    本来是觉得让男孩子帮自己清洗贴身衣物会很别扭，现在一看，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驯服安亭，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裙下之臣，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一副骄傲自豪的样子？”
    听到少年的打趣，宋瓷的声音仍旧沙哑，却难掩得意之情，道：“嗯，多亏了我这两年来的严加管教，看来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好男人。”
    “笨蛋，又不是天天帮你洗，今晚限定。”
    好男人安亭.今夜限定。
    “噗咯咯咯…安亭，还记得我初三说过的话吗——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好男人，你以后的另一半给感激我。”
    应该是初三那会儿说过的话了。
    一眨眼，好久了。
    “额…确实有说过类似的话。”说话的同时，安亭拧着内裤的水。
    下一秒，宋瓷低眸，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道：“稍微有点后悔了，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马上要过年了，你新衣服买了吗？”
    “嗯，今年没买。”
    前年和去年都是宋阿姨帮忙买了。
    宋阿姨今年似乎有别的事情，将这一件事给忘了，而安亭本人又不在意新衣服什么的。
    “要…一起去逛街吗？”
    “嗯，什么时候？”
    “明天…反正有一点感冒，也不是很想学习。”
    安亭想了一下，回答道：“胖子明天晚上回来，下午可以去逛街，我喊上包维维、乔凉和高飞。”
    让少年没想到的是，宋瓷挠挠淡红的脸蛋，道：“别喊了，就我们俩，反正年关将至，街上那么多人，一起行动不方便，两个人刚刚好。”
    “嗯，那行！”
    无论如何，这个不安生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