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达斯维尔口中抛出来的这些问题,显然不是通过在场的区区四人就能够解决的。
作为这场临时会议的参与者,众人所能做的,便是通过这些议题,为拂晓社接下来的行动策略提供方向与参考——这个方向不需要多么具体与详细,它其实是一个模糊的纲要。
这样的讨论,能够对拂晓社及其成员们正在应对的那些难题与困境进行一定的启发,并让他们以此为基础开拓出更大的空间。
正如达斯维尔所说,拂晓社的境况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
作为在动荡时期的一个新生结社组织,拂晓社所承受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已经明确站在对立面的黑日结社以及圣斯蒂尔王国。
在其他国家与组织的眼中,甚至于在整体的国际环境内,拂晓社的存在都显得极其微妙。
乍一看,这个新生结社的性质与过去那些矿工们用来集结彼此并向国家与政府抗议的集会有些相似,但这一次,他们的组织者、组织方法、规模以及蕴含的力量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尽管那支矿工军团在沃特尔王国境内的时候从来不会受到特别的关注,但当他们离开沃特尔的军队系统,并归入拂晓社的管辖范围内之后,人们才真正地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经过精心维护并进行了改造的装甲舰,以及更多的,由其他类型船只改造而来的护卫舰队。
一支全副武装且基本由圣斯蒂尔人构成的军团。
以及由梵恩各地、各领域的重要人士构成的组织者。
这是梵恩历史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拂晓社的规模虽然看起来有限,但实际上,却也已经拥有了威胁一些小型公国的实力,而这也是布尔特大公决定向拂晓社示好的重要原因。
在一番讨论后,修格开口说道:“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可能更像是一支还没有被摸清具体目的以及行动风格的雇佣兵,就像过去那些打着结社名号,但却实际上进行走私与劫掠活动的海盗一样……”
“嗯,海盗……是的,确实有这种感觉。”
一旁的迈耶尔点点头:“虽然这个称呼非常不好听,也不讨人喜欢,但它确实要比矿工集会之类的名字更容易给我们带来安全感,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自己的战友们在睡眠中被突然找上来的士兵拖走。”
“我们当然应该让他们感到害怕,而且这还不够,矿工军团只是一个开始。”
达斯维尔伸手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他说道:“我这两天正在和菲利克斯商量,我们都认为,那些失去了家园,同时又无法被其他国家接纳的塞伦城难民们有着重要的意义与价值。”
“是的,我们希望能够留下这些人,他们都是黑日结社行径下最直接的受害者,也是被其他国家所拒绝的遗弃者……比起其他人,他们更加容易接受拂晓社的理念,也能够更好地理解拂晓社的计划与想法。”
说到这里,菲利克斯稍稍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叹了口气:“而且,我认为,我们对他们的帮助也不应该止步于当下,否则,我们就变得与之前的塞伦城紧急委员会没有区别了。”
达斯维尔笑了起来,他在这名年轻人的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菲利克斯,我们当然会那样做的,一步一步来,不着急。”
说罢,他扭头看向修格:“恩斯特先生之前的话应该还没说完,请继续吧!”
于是修格便接着说道:“在当前的情况下,拂晓社应该进一步地明确敌人的身份,而且这种结论不能只存在于拂晓社内部,同时也需要成为一种对外的清晰结论,且这一结论,需要让其他的人都能够信任。”
他看向达斯维尔:“我知道,拂晓社在创建之初,有着许许多多想要去完成的目标,黑日结社以及黑色太阳的事情只是目前最危急的主要任务……而现在,我们需要利用这个最主要的任务,打消大环境下其他势力和人对拂晓社的敌意。”
“我们需要想办法让更多的人明白,黑日结社背后的那些神祇究竟意味着什么——祂们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与妥协对象,相对而言,与他们为敌的拂晓社反而要更加值得信任,在这样的基础上,拂晓社接下来面临的阻力才会更小,甚至以此得到更多来自其他王国的支持。”
菲利克斯皱了皱眉:“听起来像是一种另类的结盟?”
“不,不是结盟。”
迈耶尔显然已经理解了修格的想法,他摇头道:“眼下,那些愿意给予我们一些便利和帮助的人,大多数只是在进行示好,并试探性地在我们身上投注一些筹码,这种行为源自他们的政客本能与嗅觉,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可信任的合格盟友。”
迈耶尔的目光飘向了一旁的地图:“拂晓社想要与一方势力结盟或者合作,前提必须是他们真的意识到了黑日结社所代表的巨大威胁,并真心实意地愿意与之对抗……所以,我们或许应该将那些已经在与圣斯蒂尔发生冲突的公国,以及深受黑日结社迫害的居民以及信徒们作为第一批重点的目标。”
作为迈耶尔的老搭档,达斯维尔立即来到了地图旁,这名中年人的目光在地图上快速地扫动了两下,随后便将手指用力地戳了上去:“伊默普公国和黑河公国,他们靠近北境,之前也处于应对圣斯蒂尔军队的第一线,这里恐怕也会成为黑日结社疯子们接下来的重要目标。”
说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当然,还有我们的家乡和祖国……”
“我听说,圣斯蒂尔境内已经出现了很多规模不同的集会,很多人都在试图反抗王室的统治,有一些地方好像已经出现暴乱与起义了。”
“都是些勇敢的人,可是黑日结社注定不会让这些事态进一步扩大的,要知道,他们所掌握的那些手段就连梅林勒和的法师们都感到棘手无比……”
时间就在激烈讨论中一点一点过去。
最初,参与这场会议的只有修格等四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达斯维尔以及迈耶尔叫到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修格惊讶的发现,被吸收进拂晓社的不仅仅有菲利克斯这种难民当中的优秀人才,同时还有不少原属于法委会以及紧急委员会的成员。
一脸茫然,手上还沾着些许炼金药剂的薇琳被人拽来了,原因是达斯维尔需要一位专业的魔法顾问来提供建议。
正在难民安置点统计人数的莎莉被“抓”来了,原因是迈耶尔需要一位勤快的学生充当书记员整理会议结论。
随后,修格又看见了更多的熟面孔,其中便有那位原属于法委会分部的持剑隐士吉恩特,这名身形强壮魁梧且面容肃穆的持剑者现在显得稍微有些消沉,神色也略有颓废。
通过吉恩特的神态,修格猜测他之所以会选择加入拂晓社,很有可能是梅林勒和法委会内部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
就这样,这场看似临时发起的会议很快便被众人共同推入了高潮,中午时分,这场规模已经扩大到了十几人的会议才堪堪结束。
被临时叫来的参会者纷纷离去,他们大都承担着一些重要的指挥工作,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太长时间。
而最初参加讨论的修格等人,以及后面被叫来的薇琳、莎莉则都被留了下来。
也就在此时,迈耶尔来到了书桌旁,他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布质的袋子,随后又从内抽出了一叠厚厚的稿纸。
“这是?”
“是我们的旗帜。”
迈耶尔将稿纸放在了修格的面前,随后他用力地晃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肩膀和腰部:“你还没有发现吗?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旗帜,使用的徽记也是临时设计、拼凑出来的,这些是我们面向拂晓社内的正式成员们发起的征稿。”
修格看着手中的这些稿纸发笑道:“可是,我精通的是又不是画作。”
“这样的话我之前早就已经说过了。”
薇琳就坐在一旁,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手上的炼金药剂痕迹,一边说道:“然而,教授先生坚持要听听你的看法,他认为某些领域内的天赋是想通的。”
说完,她便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随手召唤出一个魔造清水水球后,便将两只手直接插了进去。
只不过,薇琳的目光并没有完全地移开,显然她也想听听修格对于这些旗帜图案的看法。
见众人都在等待,修格只好老老实实地翻看起了这些稿件。
它们显然已经经过一轮筛选了,但剩下的这些投稿仍旧非常繁杂,大概是投稿人出身各异的缘故,这些旗帜图案囊括的领域以及它们的风格可谓极其广泛,除却各种各样来自不同地区的代表动物与植物外,修格还能看见来自各种不同广泛信仰的徽记,又或者是能够代表不同人群的象征物。
默默地翻阅了一会后,修格将其中的一些挑选了出来,并将它们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纷纷凑了过来,随后他们便发现,被修格挑选出来基本都是一些经典的象征物品。
“我们的结社虽然以拂晓为名,但所谓的‘拂晓’与‘黎明’其实是我们斗争的最终目标以及理想……因此我认为,与太阳有关的色彩与图案最好能够作为旗帜的底色以及底部图案。”
见修格说的话似乎还真的比较专业,正在一旁翻看会议记录的达斯维尔也凑了过来,与此同时他本能地掏出卷烟点燃,甚至还给迈耶尔与菲利克斯都塞了一根。
修格本来是想伸手去接的,然而一道莫名的冰冷之感从旁边传来,于是他及时地调整了动作,将手指指向了桌面上的稿纸,接着说道:“我认为,我们的旗帜首先应当具备足够广泛的代表性,我的意思是,它需要能够代表拂晓社内的所有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
“有趣的想法,不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将这些象征物组合、拼接起来?”
“差不多吧。”
修格举例道:“想要代表矿工们,我们可以使用矿镐图案,想要代表工坊工人,我们可以使用金属齿轮来作为徽记的边框……当然,士兵、法师以及学者们的象征物也应该存在,它们应该聚合成一个整体,就像我们期望中的拂晓社那样。”
当修格说这些话的时候,迈耶尔已经动起了笔,他一字不落地将这些话语全部记录了下来,随后便大笑着在修格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早就说过,这些事情是共通的,修格先生的意见非常重要……好,我这就通知米哈伊尔,他肯定有兴趣替我们绘制一面正式的旗帜!”
说完,迈耶尔便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作为迈耶尔学生兼秘书的莎莉只好赶忙收拾起了东西,在对着修格与薇琳吐了吐舌头后,便也赶紧追了上去。
见自己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修格便准备起身离开,然而就在这时,达斯维尔却拦住了他与薇琳。
“两位请稍等,针对我们今天的会议结论,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征询你们的意见。”
达斯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椅子拖了过来,随后他关上了房间的大门,用较为低沉的语气对着两人说道:“我们需要一些人前往北境,或者说,前往圣斯蒂尔。”
薇琳第一时间皱起了眉:“达斯维尔先生,你很清楚,那里已经是黑日结社的控制范围了。”
“是的,我很清楚,所以我需要征询两位的意见。”
达斯维尔的对话风格就是如此直接,他没有丝毫的隐瞒与客套,直接了当地说道:“我已经了解过两位之前一段时间的经历了,在施法者当中,像你们这样熟悉黑日结社并了解那些怪异力量的人实在是太少……只有像两位这样的人,才能够真正地在如今的北境内自由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