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早该想到了。”
    白雾盯着那陷入幻觉无法自拔的半人马，若有所思道。此时，她说的并不是正常语言，而是一种特殊的密语。
    轮回者身上都有许多秘密。例如名字，在某些世界就可能会被敌人利用真名进行伤害、诅咒，轮回者都习惯于给自己取一个代号。
    白雾、剑客、老九、贪狼，都是各自特点的代号。
    而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来历或计划被某些强大存在知晓，小队几人也很早就约定好了一套特殊加密语言。
    通过这套加密语言，他们之间说的话，其他人根本听不懂。
    白雾说着，一边转过头来看着其他两人。
    “你们对于神秘学了解多少？”
    老九和剑客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回答道。
    “略有了解。”
    “不懂。”
    说略有了解的是老九，很干脆的表示自己不懂的则是剑客。
    老九作为团队领袖，主要专精战斗，但除此之外也什么都会一些。剑客就简单了，他只关心强大，其他都漠不关心。
    白雾也不意外，于是耐心为两人解释道。
    “你们认为，在神话中区分人与神的区别是什么呢？”
    老九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神性？”
    剑客则不确定的回答道。
    “是神格神火什么的吧？又例如香火、概念神之类的？”
    两人给出了各自的看法。
    白雾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在大多数神话原典中，区分人与神之间最大区别的是永生。”
    “在非常多神话中，人有时候也可能非常强大，就像我们上个世界见到的吉尔伽美什，你们还记得吗？在神话原本中，他被誉为拥有三分之二的神性，因为他拥有神的外貌，神的力量，却没有神的寿命。他的力量不下于神明，却依然不是神，因为即使强大，他也终究会老会死。”
    “希腊神话也是如此，很多英雄很强大，但他们最终都逃不过衰老死亡的结局。”
    这时，老九反驳道。
    “不对，我记得那位阿斯克勒庇俄斯就可以通过手术赋予人类不死。还有很多女巫乃至被祝福的人，都可以不死啊，她们难道也是神吗？”
    阿斯克勒庇俄斯，这位半人半神的英雄此刻还在大地上行走，未来他将会成为蛇夫座，被尊为医学之神。
    老九对于魔法了解不多，但一些比较简单的故事他还是有所涉猎的。
    但是白雾依然摇了摇头。
    “老九，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不死都是有缺陷的。”
    “你应该知道库米的女巫西比尔的故事吧？”
    老九知道白雾说的故事。
    西比尔是一位精通预言的女巫，她曾经获得了预言之神阿波罗的许诺，阿波罗答应给她一件她想要的东西。西比尔选择了永生。
    但是西比尔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在向阿波罗索要“永生”的时候，忘了附带一样东西――“青春”。
    于是时间过去很多年，西比尔依然活在世上。只是她已经老得萎缩成一小团，无法走动，不堪入目。只好呆在一个坛子里，终日不停地哭。
    后来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声称他见过那位女巫，那时候那位女巫已经活了七百岁，老的不成样子。
    “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库米的女巫被关在吊着的笼子里，孩子们用希腊话问她:‘女巫，你想要什么’她也用希腊话回答说:‘我只要死亡。’”
    然后白雾继续说道。
    “在神话中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即使获得了不死的力量，也往往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
    “或是变得相貌丑陋，牙齿尖锐，指甲长长，沦为人们口中的森林巫婆。”
    “要么就是衰老迟缓的老怪物，又或者是瞎了眼睛，断了肢体，成为盲人先知。”
    “哪怕外表一切完好，也一定会有某种保管着那被躲藏起来的生命要害。例如装在匣子里的心脏之类，一旦被人用匕首刺中，登时便要死去，就像巫妖法师一样。”
    “即使侥幸一时真的偷得不朽永生，也必须隐姓埋名躲起来，不然就会被神灵所惩罚，成为亵渎神灵的惩罚对象。”
    “青春不死是神的特权，是几乎所有神话原典中，神区分于凡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说到最后，白雾近乎懊恼道。
    “我早应该想到了的。即使这位赫拉克勒斯再怎么强大，他终究依然是个凡人。凡人终有一死，是凡人就注定要衰朽。他即使可以抗拒九头蛇的毒液，也无法抗拒凡人的终极命运。”
    毕竟是世界不同。
    神话原典世界与许多世界都不同，很多世界里延寿乃至永生很容易。但在神话原典中，实力强大也无法改变其生命本质，想要由人登神何其艰难。
    白雾只怪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但未来赫拉克勒斯不还是成神了吗？”
    剑客不了解这些宗教神话之类的。他只是困惑，既然未来赫拉克勒斯会成神，三人又该怎么完成任务。
    老九不以为然。
    “剑客，死后登神，那一样是死亡，不影响我们完成任务。”
    “那他就不能活人登神吗？”
    老九和白雾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剑客被他们笑的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还是白雾耐心解释道。
    “剑客，在希腊神话中，登神的特征就是褪去凡质，而褪去凡质的方式其实就相当于死一遍。”
    “赫拉克勒斯被大火焚烧，因此他身为凡人的那一半被烧毁了，他才能摆脱自己身为凡人的本质，由人登神。”
    “后来的阿喀琉斯也是一样的。他的母亲是海洋女神，知晓他未来将要面临的战争，想要在他年幼时让他成神，以躲避死亡的命运，便将他放在火上炙烤，想要烧去他身上属于他父亲的凡人血脉。”
    “结果烧到一半便被阿喀琉斯的父亲发现，阿喀琉斯的父亲阻止了这一行为，因此阿喀琉斯到最后也未能成神，只是借助冥河实现了刀枪不入。”
    “因此，我可以以一位传奇法师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赫拉克勒斯不死上一次，他就永远无法成神。”
    白雾自信的说道。
    剑客不是很理解，但还是认可了白雾的说法。既然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反驳什么呢？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去哪里寻找让赫拉克勒斯衰老的办法呢？”
    老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
    “这个，我们或许求助于阴间神灵……”
    “你是指冥王死神睡神这些阴间神灵吗？”
    白雾问道。
    老九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不清楚，我们一直尽量避开那些神灵，想要让人衰老的办法，或许还要慢慢探查。”
    正说着，白雾低头疑虑道。
    “其实，除了这些外，我还是很好奇一件事，那位吞世之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半人马说，赫拉克勒斯体内有它的一滴血。这件事情我还真闻所未闻，我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这个世界和几人了解的希腊神话差不多，但唯独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有巨大不同。
    那位传说中的吞世之神与宙斯大战，一度摧毁了上一代文明。对于这个吞世之神、万魔之父的身份，几人也有一些猜测，只隐约感觉像是神话中的提丰，但又有些不确定。
    白雾对于自己的直觉还是比较相信的，到了她这种地步，心血来潮总有缘故。
    但究竟是忽略了什么呢？
    白雾不明白。
    “猜不到就算了。”
    老九安慰道，然后和两人一起离开。
    而在原地，那头半人马依然沉浸在幻境中，久久无法脱离。直到他忽然感觉到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莫名的一个激灵，心神突然从幻觉中挣脱出来。
    当他眼前景象变幻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俊美神异的美男子。
    这个美男子盯着这头半人马，目光冷漠，说道。
    “半人马，你道破不该说之事，这可是大罪啊。”
    “你是谁？”
    半人马的心中涌现出强烈不安，甚至是绝望的恐惧。
    眨了眨眼后，这头半人马才猛的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恐惧骇然之色。
    “你……阿波罗……不，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的……”
    他拼命的摇头，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阿波罗伸出手指，那半人马吓得便想要转身逃跑，结果却被脚下的河床石子绊倒，重重摔在水中。还未等他爬起，身体迅速僵硬。
    “不……”
    口中的绝望声音还未来得及吐完，这头半人马便已经化作河上的一座石桥。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座石桥，阿波罗摇头。
    “你本来在这里好好背人过河就行了，却非要掺和这种事情。既然你过去背人过河为生，那便一直背下去吧。”
    无论如何，这头半人马吐露重要事情，这足够惩罚他了。
    至于那三个人？
    目光早已看穿了那遥远之外的三人，对于那三人，阿波罗没有其他想法。
    他意识到这三个人能够找到这头半人马，似乎还有自己妹妹在其中帮助引导的结果。阿尔忒弥斯对于自己两次被羞辱的事情始终放不下，作为哥哥，他肯定还是向着自己的妹妹。
    但是，那三个人能够成功吗？或者说这是否又会引起其他的波澜呢？
    当阿尔忒弥斯第一次与那位赫拉克勒斯发生冲突时，阿波罗就隐隐意识到，那场在神王强行阻拦下的纠纷日后会产生深远影响，但他却还不明白这深远影响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妹妹与那位半神人之间的纠纷还未结束吗？亦或者……
    阿波罗眨了眨眼睛，俊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思索。
    一阵风吹过，这位大神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