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红衫举在半空中的酒杯，圣子没有说话。
    她原本打算挡在顾醒前面，替他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因为要她想来，红衫递来的酒杯很难处理。
    顾醒接过来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的话，以顾醒这样有原则、有底线的性格而言，大抵绝不肯拿红衫喝过的杯子喝酒的。何况，红衫这个做法也太过刻意和暧昧了。又不能把杯子放到一边，用新的。
    不接的话，对方毕竟是上级部门的长官，也不好完全不给面子。
    可圣子正想拦在顾醒前面的时候，又忽然想到：自己凭什么替顾醒拒绝红衫啊。
    至少现在，她还不是顾醒的女朋友，甚至连暧昧对象都够不上，同事？邻居？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完全没有替顾醒做决定的立场。这实在是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而且，看红衫的模样，似乎就在这儿挖了个坑等着她呢。
    倘使圣子贸然挡在顾醒前面，该说什么话？怎么说？
    “你喝过的杯子凭什么让顾醒君用？”显得她也太没城府了。
    “也给顾醒君换个杯子吧。”潜台词是不讲卫生……显得太没涵养。
    “干这种以权压人的事情，红衫大人也太过分了吧？”也不合适。
    抢在顾醒君前面接过杯子……太突兀。
    不小心往前摔一跤，把杯子碰掉地上……太刻意了。而且，以红衫的伸手，根本不可能让杯子掉地的。
    不管怎么说，在圣子还没成为顾醒的女朋友之前，说这些话，做这些举动，似乎都是冒失和轻浮的。
    圣子知道自己的城府不够深，但不管怎么说，她也在交番警察的岗位上经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都见过，所以多少能看出红衫正站在她亲手挖好的大坑边，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圣子要是真的这么轻易中了对方的计，那她的段位也太低了，不仅活该被红衫小看，在顾醒君那里恐怕也要被打低分了。
    想到这里，圣子沉住了气。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圣子选择相信顾醒，相信顾醒能够妥善的处理好，既不失礼貌，又很有分寸；既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又能保全长官的颜面。
    既然是自己看中的男人，这种场面总应该应付的了吧？否则，怎么值得她一见倾心。
    正该如此。
    这样想罢，圣子不动声色地站定了，微笑看向顾醒。
    另一边，红衫余光扫过圣子，露出了一点诧异的神色，又在不经意间平复了。
    顾醒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圣子那边的纠结心态。
    他此刻的态度很明确——首先，他是绝不可能用红衫喝过的酒杯喝酒的，这种事情也太暧昧了。
    况且，杯沿上还留有红衫的口红印……
    两个人又不是夫妻，又不是男女朋友，这样做几乎等同于承认两个人至少是暧昧或正在相处的关系。
    顾醒是有些直男，但还真没有粗枝大叶到连这种事情都注意不到的地步。
    【拿过来接着喝啊，不就是一个散着淡淡余香的口红印嘛，怕什么？】
    小洞撺掇起来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没胆子啊】
    “以前？”
    【呃……你以前面对怪诞的时候，胆子不是一直很大嘛。连死都不怕，怕什么口红印子】
    【总之，快点把酒杯接过来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对你大有好感的美女尬在半道上吧？这样反而显得你很没风度呢】
    顾醒干脆无视小洞。
    当然，直接拒绝红衫也不大妥当。
    经过出租车、秋慧、早惠几次怪诞事件，顾醒和红衫打了些交道，发现这位原本印象中高傲自大的女调查员，其实有着一颗正直仗义、嫉恶如仇的心，这和顾醒的三观也太契合了。
    而且，在带刺毒舌的背后，红衫内心深处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点，这也使得顾醒对她的印象大有改观。
    不至于喜欢。
    但总之，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反感了，所以也无必要非得和对方搞得太僵。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可以处理的圆润平和一点，何必一定要让彼此尴尬？
    看着红衫手中的酒杯，顾醒略作思量，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打算接酒杯，但交接的一刹那，酒杯可以不小心掉在地上，弄脏了，砸烂了，顾醒用不了了，红衫也不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一举两得。
    这般一想，顾醒伸手去接酒杯。
    在这一刹那，整间屋子里的眼睛都朝着顾醒瞄过来了，红衫，圣子，早惠，藤野，英二郎……
    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饶有兴趣看了过来。
    只有阳介还在下围棋。
    在顾醒的手即将触到酒杯的一刹那，红衫的手腕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
    很自然的，她的食指和他的中指轻轻触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仿佛有一道电流在两人指间流窜。
    红衫的手很凉。
    早惠瞬间冲了上来，试图隔开两个人的手，但无济于事。
    “啪！”
    杯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可顾醒还没碰到杯子啊……
    杯子落地之后，两个人的手指才分开。
    “啊，可惜，”
    红衫冲着顾醒眨了眨眼睛，“顾醒君没有缘分和本大人用一个杯子啦，圣子小姐还是给我们拿个新的好了。”
    杯子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顾醒只好弯腰拾碎片。
    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几乎让人感到绝望。
    圣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把新杯子找了过来，顾醒和红衫一人一个。
    先冷静下来。今天晚上的夜还很长，先得分的未必就能笑到最后。
    热闹看完了，围观的怪诞们也散场了。
    只有早惠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垫子，坐在红衫身旁，死死盯着对方。
    “啊——”
    圣子低呼一声，忽然走到了顾醒身边，小心翼翼捧起他的右手，“手指怎么划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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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对着破了一道小口的手指轻轻吹气。
    红衫不禁有些好笑。
    因为自己的手指碰到了顾醒的手指，所以圣子要找回场子，就一定也要碰到顾醒的手。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反击的方式还停留在很低级的段位——
    就像小孩子，你碰了我一下，那我一定要碰回去。你推了我一把，我一定要推回去，反正不肯吃亏。
    一瞬间，红衫觉得有点无聊了。
    如果自己在这样和圣子对线下去，恐怕会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到时候，她难免会心软的。
    那就别打持久战了，适时找个机会，ko对方，让她干脆利落的放弃好了。
    这么想着，红衫端起一杯酒，颇有些寂寥的送进了嘴里。
    “这样下去，伤口会发炎的吧。”
    圣子说着，把顾醒受伤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