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高梨树里告诉唐泽真琴,一位在业内大有名气、名为贺茂真纪的阴阳师答应见一见唐泽真琴,但需要唐泽真琴亲自去拜访。
“这位阴阳师地位也很高,现今已很少出手了,”
高梨树里说:“我托了一位大人物,才和她搭上话。对方本来没打算出手,我说你是唐泽真琴,刚好她看过那部《神秘岛》,对你的表演赞不绝口,这才答应下来——我看你还是屈尊去见见她比较好。”
唐泽真琴:“阴阳师也看电影吗?”
高梨树里:“别人我不清楚,贺茂真纪据说是电影发烧友。”
唐泽真琴:“哦……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最好和其他人避开比较好。”
“放心吧,”高梨树里道:“现在有幸能拜见真纪大师的人很少了。所以,她的时间一般一个月之前都已安排好,没有预约,连大师的院门都找不到。”
唐泽真琴:“去见那位之前,最好先把三笠上元那边的手尾解决好。”
“我早就想到啦,”
高梨树里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到唐泽真琴手里,“这是早仁从三笠上元放在保险柜的笔记本电脑里翻出来的底档。”
她说着,声音略低,“包括,我处理尾形大作那件事时的录音、监控……”
新谷早仁,唐泽真琴最信任的保镖。从唐泽真琴刚入行开始就跟在她左右,或者说,从很小的时候,新谷早仁就跟在唐泽真琴身旁了——
新谷家算是唐泽真琴家族的仆役家族。在这个世界各地都在宣扬民主自由的时代,谈论仆役家族似乎很奇怪。但事实上,新谷家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唐泽家族的忠诚附庸,一直延续至今……这仿佛是某种被誓言锁定的传承,永世无法更改。
就算是唐泽真琴的爷爷被卷入财阀争斗、家族企业破产、唐泽家最落寞的那段时间,新谷家族始终不离不弃,家里的几位兄弟竞相出去打工,以供唐泽真琴的族人改善生活……
新谷早仁年幼时就被安排在唐泽真琴同一个班级里,负责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全。此外,放学之后,还要学习易容、空手道、剑道等等用于保护唐泽真琴的技能。
这次收到三笠上元的威胁之后,唐泽真琴第一时间便将新谷早仁派到对方身边,以易容之术暂时取代了三笠助理的身份……不过,新谷的举动似乎已被三笠窥破,否则,对方也不会一路追踪到码头将唐泽真琴劫走。
“三笠被审判那会儿,”
高梨树里接着说道:“早仁就开始动手,从对方保险柜里找到三笠存放备份的记录,连夜毁掉证据——你手里这是最后一份。”说着,她的神色郑重起来,“当然要你亲手销毁,才能放心。”
唐泽真琴接过u盘,凝视半晌,脚步坚定,走向书房的粉碎机。
……
清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唐泽真琴带着高梨树里、新谷早仁行走在竹林之中。
今晨是高梨树里与贺茂真纪约定见面的日子,三人按照对方提供的指引,一路来到黎都东郊某处田庄,才见到眼前这番悠闲澹美的景象——
脚下是青石路,一块块的,通往幽邃深处。
两旁高高大大的竹林随风轻轻晃动,远处的叶子乍看起来像一只只青色螳螂。路两边的石头上长了青苔,很干净清爽的样子。
阳光穿过林叶在某一截矮竹上,金灿灿、明晃晃,很值钱的样子。
空气新鲜的不像话,竹叶的清香更添一份清爽滋味。
唐泽真琴抬起头往上瞧……一根根竹子节节向上,片片浓密林叶之中夹杂着形状不一的天空。而那些连起来、一串一串的竹叶,不知为什么,像很久以前,她在乡下爷爷家别墅外看到的葡萄树下的葡萄串。
“要是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她忍不住喃喃道。
高梨树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唐泽,你在说什么?”
唐泽真琴仿佛被这一声从梦境唤到了现实,脑袋昏了一下,再看四周,恍然间,高高的竹林又带给她天翻地覆的感觉。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这竹林好高啊。”
唐泽真琴说着,继续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
“不愧是大阴阳师的住处,”高梨树里也感慨起来,“真够神秘的。据说这个竹林布置了神秘阵法,若是未经贺茂大师允许擅自闯入,定会迷途其中,困个七天七夜才能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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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泽真琴:“这里风景真是好,要是有吃有喝,困一辈子也不错。”
“开什么玩笑,”高梨树里给她吃了个爆栗子,“你麻利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以后还要帮我赚大钱!”
唐泽真琴无奈一笑,转头看向新谷早仁,“早仁君,你说说,树里这家伙像不像葛朗台啊。”
新谷早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唐泽会突然发问,半晌像小鸡仔儿一般点了点头。
见此,唐泽真琴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高梨树里说道:“喂,新谷君,我听唐泽和我说过,你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是好朋友,相处很开心来着,总是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这般疏远了呢。”
早仁默了一会儿,回道:“大概是那个时候不太懂事。”
高梨树里:“这算哪门子理由嘛”
唐泽真琴:“所以我说,长大是真没意思。”
三人默不作声,继续沿着青石路往深处走。
“贺茂真纪是我们国家两大阴阳世家之一贺茂家族的直系传人,”
似乎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高梨树里开始介绍贺茂真纪其人,“役小角你们俩知道的吧,我们国家史上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师父,贺茂家族都是他的后辈……”
青石路走到尽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院子。
爬满奇异花朵的篱笆,带着宽大屋檐的木门。屋檐上铺着厚厚的茅草,两根门柱仿佛是两棵大树的原木直接砍倒搬过来的。
“真纪大师,”
高梨树里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道:“我是高梨树里,按照与您先前做好的约定,我带着唐泽真琴小姐来拜访您了。”
少许,一个穿着和服的小童推开门,对着三人微微鞠躬:“三位客人请进,我家主人在座敷等着。”座敷便是客厅。
三人跟着小童往里面走,院落里种着各式各样奇花异草,风格古朴的主屋之后,大大小小的建筑一栋又一栋,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组合布局。
走进正屋之内,地面全铺着榻榻米,顶棚镶板,房门皆是用纸湖起来,上面手工画着花花鸟鸟,让人一度以为时光倒流,人已回千年之前。
小童一路将三人带到数寄屋(茶室),穿过数寄屋的低矮小门,只见一张简单木几之后,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无纹盘领狩衣、头戴高高乌帽子、容貌清秀、气质超然的女子。此刻,手持一本蓝皮纸书,正专注翻阅着。
高梨树里带着唐泽来到女子身前,深深叩首,才道:“真纪大师,感谢您清修之中,仍肯与我们相见。”
贺茂真纪抬起头来,看了唐泽真琴一会儿,才从木几之上寻出一本《神秘岛》的周边画册,“请唐泽小姐为我签名。”
唐泽真琴愣了一下,连忙接过画册,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找出签字笔,签了名字日期之后,恭敬还给对方。
唐泽真琴:“这次因我自己的烦恼,前来叨扰真纪大师,实在抱歉……若是能解除我的烦恼,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她正琢磨着,如何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讲给贺茂真纪,却见贺茂真纪接过画册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之上,默默打量她。
许久,木几后的阴阳师忽从手中那本蓝皮纸书中撕下整整齐齐一张,随手拿起一把剪刀,手指眼花缭乱打转,顷刻间剪出一只纸狐来。用手指朝着一旁碗中蘸了一点清水,朝着纸狐轻轻一点。
纸狐当即膨胀起来,一阵光影幻化,浑身长出了白色皮毛,神情也灵动起来。接着,一熘烟儿跑到了唐泽真琴身边,绕着她原地打起转来。
这本是神鬼莫测的法术,但唐泽过往已见过更加诡异的场面,也不是太过惊奇了。
那白狐越转越快,渐渐白色的残影连成了一个白色光圈,少许那光圈发出“嗷嗷”几声轻叫,忽地扎裂开来,化作一团白色烟雾。
唐泽真琴身处其中,眼见周身都是茫茫大雾,贺茂真纪、高梨树里、新谷早仁全部消失不见。
“喂,你们去哪里了!”
“树里!”
“早仁!”
“真纪大师!”
却是无人回应,她试着走出迷雾,不知走了多久仍在雾中打转。又过了许久,忽然瞧见迷雾中站着一个人影,她试着呼唤对方,对方却不作答。
她小心靠近过去,见到对方的正脸,才看清雾中之人竟是那位从静安警察署辞职、改行做了侦探、先前帮自己解决了私生饭怪诞事件的广川顾醒!
“顾醒君?”
顾醒向她瞧了过来,却是一声不吭,只意味深长瞧着她。许久,兀自消失不见了。
再一会儿,雾气也渐散开,唐泽真琴才发现自己仍在先前的数寄屋之中,足下,那只白狐又重新化作纸狐落在地上。高梨树里、新谷早仁在一旁满脸关心看着自己,贺茂真纪则仍坐于木几之后,翻阅那本蓝皮纸书。
高梨树里:“唐泽,刚才你在屋子里来回打转,还不停呼喊顾醒的名字……”
“我看见顾醒了,”唐泽真琴似乎还未彻底从方才的情景中拔离出来,“到处都是茫茫大雾,我追着找他,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高梨树里瞧向贺茂真纪:“大师,请问这个如何解释……”
贺茂真纪:“方才雾中的人,起源是他,终了也是他,阁下家中地窖失踪也与他脱不开关系。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唐泽小姐要是想解开此结,还需从那人处找寻答桉。”
高梨树里:“可否请大师说得再明白一些。”
贺茂真纪从桌上拿起一把纸扇,往外轻轻摇了摇。门外小童走了进来,对三人道:“我家主人今日累了,还请三位客人回吧。”
新谷早仁还想说什么,却被高梨树里拉住。她冲着贺茂真纪深鞠一躬,“不知大师今日法事……”
贺茂真纪指了指桌上的签名画报。
小童:“主人说,用它来顶酬金啦。”
待三人离开之后,小童复还数寄屋内,摇身一变,竟化作一直五尾白狐,一熘烟儿跑到贺茂真纪身旁,卧了下来,仍发出人语:
“你也看出来那女人身上藏着大不祥的气息了?”
“嗯,”贺茂真纪颇为满意地看着手中神秘岛签名画册,“是啊,简直是一股灭世之气。”
“那你还……”
贺茂真纪放下手中画册:“佛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阴阳家则认为阴阳是乃是事物内部互相消长的协调力量。是佛是魔,还未尝肯定呢。”
说罢,拿起神秘岛的画册,欢欢喜喜放进了自家的收藏柜。
……
白天,顾醒侦探事务所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唐泽真琴正全副武装,坐在车辆后排。一旁坐着高梨树里,开车的是新谷早仁。
她在等待顾醒到来。但因为心情迫切,她比约好的时间提前到了一点。顾醒尚未赶到,索性她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
带着复杂的目光,唐泽真琴打量着侦探事务所所在的第二层。据说最开始,顾氏侦探事务所是挂牌子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取消了。往后便只有警方介绍的人才能找到这里。
“下面,播报一则三笠上元事件后续……”
收音机里,主持人开始播放因为三笠上元审判事件,三笠财团股价受到重挫的新闻,虽然财团在第一时间将“畏罪自杀”的三笠周平推出来背锅,但市场信心还是受到了不可消解的动摇,为此三笠财团掌门人三里北斗辞去社长职务,退居幕后……
此外,近期更为轰动性的新闻是——地狱夫妻近期开始频繁出场。这对怪诞夫妇每周一都会在全黎都开启一场直播,审判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逃过法律制裁的的罪犯……现阶段审判的对象还全部都是杀人犯,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扩大范围。
黎都警察本部一开始有很努力地终止这场直播,但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本部长召集几名调查员连夜开会研究此事,寡妇提出:“根据圣子的反馈,地狱夫妻已经被纳入怪诞联盟的成员,而且目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守序规则,我建议,向国警厅打个继续观察的报告吧。”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后,报告的内容便由提出的提议寡妇起草。
至于黎都民间,人们对于这场声势浩大、极为诡异的审判恶人的直播感到相当刺激和兴奋,人们见面时的话题完全离不开它。
网络上的论坛都在讨论它,警方的网络部门设置了上千个关键词来检索它,然后删除相关的帖子。但这种删除仿佛是掩耳盗铃,因为那些帖子的源头——地狱夫妻的诡异审判每周都会准时抵达。
黎都官方一开始还试图将这场审判解释为国家行动,主要目的在与树立司法权威,展示这个国家对维护司法公平的、斩钉截铁的态度。
甚至,他们将这场审判起名为【正义之锤】行动,堂而皇之宣布行动最终的目的就是从严从快判决那些曾经逃过法律制裁的漏网之鱼。
但后来,官方渐渐发现,这完全说不过去——因为有人曾尝试关掉家里的电源,但电视上仍然在直播那场审判。接着,有人发现,每一次负责审判的法官,长得都是受害人的脸。可那些受害人早已死去!
伴随着这场审判的继续,一些可怕的传言也在这座城市里流传开来——
他们说这个世界正在悄然无声地变异,人们身边蛰伏着可怕的怪物,一直用人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和规则吞噬着人类的生命,所以这个城市莫名其妙的失踪者才会越来越多。
更可怕的是,国家和警方始终对此知情。他们无力对抗怪物,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消除那些从怪物手中侥幸逃出生天的幸运儿的记忆,以维持这个社会虚假的繁荣和太平。谁想了解的更详细、更深入,就去暗网中找资料,绝对可以找到一大堆,数也数不清。
“警方那些消除记忆的手段失灵了!”
有人如此说,所以如今越来越多的人们经历过那种可怕的怪异事件,越来越多的人们从怪物手中逃出生天,那些秘密越来越不能称之为秘密了。
“太耸人听闻了吧,”一旁的高梨树里也在手机上翻开一个关于吃人怪物的帖子,“搞得好像我们身边到处都是……”
“警方的消忆器失灵了,”
唐泽真琴说道:“人们会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一开始还会惶恐不安,到最后彻底麻木。”
她至今还记得数月前的那一天,她用一个亲笔签名,向黎都怪诞调查课的某位助理换来了逃过被消忆器消除记忆的命运。
这也使得她仍然记得彼时的顾醒侦探作为保镖,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几乎寸步不离的日子。
她抬头看向顾氏侦探事务所的窗户——说实话,目前还不知道没有忘记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他来了!”新谷早仁指着不远处的马路上,一个穿着连帽卫衣、休闲牛仔裤的男人正不疾不徐向这边走来,“那位就是顾醒侦探吧?”
唐泽真琴:“是的,他喜欢双手插兜,把脑袋藏在卫衣的帽子里。”
……
顾氏侦探事务所。
唐泽真琴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打量着事务所内的陈设——
一排长长的玻璃,阳光大巴洒进来,整间屋子亮的不像话。至少,这足以证明屋子的主人喜欢阳光……多半不是个内心阴暗的人。
桌子旁是办公桌、椅子、电脑,干干净净,简简单单。连一旁的废纸篓里都空空如也。
西面的墙壁上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各类书记满满当当,她刚进来时去书架那边熘达了一圈,大多数书本都有翻过的痕迹,证明这书架绝不是摆设。
靠东边是个档桉柜,唐泽真琴很好奇里面的内容,但她也明白侦探绝不会允许她随意翻看。
“唐泽小姐,”坐在沙发对面的侦探说道:“您是老顾客了,我们不兜圈子,有什么事情请直言吧。”
“您还记得我上次和您说过的事情吗?”唐泽真琴把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侦探,“我家的地窖离奇失踪了,然后我就开始莫名其妙梦到您被人反复杀死……”
“当然记得,”侦探面无表情,“上一次,您提出我帮您解决一个麻烦,然后告诉我全部的梦境——不过,看这两天的审判直播,您的麻烦好像已经不算麻烦了。”
“我就直说吧,”唐泽真琴直视侦探:“是您出手相助了吗?”
侦探露出了苦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哦,”唐泽真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您出手,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天大的人情啊,我可怎么还。”
侦探:“您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还有这个……”
唐泽真琴从包里掏出一沓画作,递到侦探手中,
“这些是自己画出来的,都是我这段时间梦到的关于您在我梦中死去的画面——我知道那些怪诞的事情每天都在这个城市上演,我担心您被卷入其中,又担心只凭描述很难说清楚,所以才花了些功夫……希望对您有些帮助。”
侦探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瞬诧异。而后,才说道:“非常感谢。”接着,他埋头看起唐泽真琴的画作来。
这次,唐泽真琴一共带来了三本画作,对应了侦探死去的三个系列场景——
第一个是侦探坐上了一辆诡异的出租车,不久之后出现了收费站过道里,变成一具青色尸体被来往车辆来回碾压;
第二个则是在一栋被大雾包裹的公寓里,侦探满脸惊恐,接着被某个怪物一口一口吞掉,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
第三个是在一条深夜的大街上,侦探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伤口瞬间炸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拔掉了脑袋……
唐泽真琴是有一定美术功底的,画面栩栩如生,特别是对侦探本人的神情画的惟妙惟肖,这源于她年幼时良好的家教。但美中不足的是——
侦探:“为什么每一张画作里,都没有画出凶手的脸?”
唐泽真琴:“真的抱歉,因为在我的梦里,凶手要么不出现,要么脸上就是一团迷雾……就像这样——”
唐泽真琴指着第一本画作中的一幅画,透过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可以看见司机正在调节音响,而他的脸上是一团灰蒙蒙的雾。
“对了,”唐泽真琴道:“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位司机播放的歌曲是《长崎今天又是雨》。”
……
顾氏侦探所外,路边,街道空无一人,一辆黑色轿车安静停靠。
全副武装坐进车内,唐泽真琴透过车窗,再次看向侦探所的窗户。
“他怎么说?”高梨树里关心地问道。
“他说谢谢,”唐泽真琴若有所思地说道:“还要给我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而且,以后每次梦到他的死亡,都有机会转到一笔钱。”
高梨树里:“他也太小看你了吧?”
“我收下了,”唐泽真琴从包里取出厚厚一沓现金,“还真不少。”
高梨树里:“……”
“待会儿,”唐泽真琴晃了晃手里的钱,“我请你俩吃大餐!”
高梨树里:“这也太荒谬了……你缺钱吗?”
“我也不想收啊,”唐泽真琴无奈道:“但显然,顾醒侦探对我完全缺乏信任,只有靠劳动报酬来建立比较稳定的交易关系了——至少,下次还能以同样的理由再来拜访他。”
高梨树里:“你说,你家的地窖真的是他给弄失踪的吗?按照你的要求,我去调查了顾醒侦探在别墅居住期间的监控录像——他的确对地窖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我倒希望是他,”唐泽真琴再次看向侦探事务所的窗户,“总而言之,先试着慢慢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吧。”
……
顾氏侦探事务所,顾醒坐在办公椅上,双脚搭在一起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沉入椅子靠背,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洞二:【你觉得唐泽真琴的话有几分可信?】
顾醒:“她梦了很多梦,但关于我的死亡现场只有三个。其中,一次是被英二郎带走,一次被熊田信彦吞掉,最后一次,看画上的特征,似乎是东都那位拔头魔女的概率比较高。
拔头魔女我不好说。但是关于熊田和英二郎的两本画册,上面的细节都非常到位,几乎只有亲眼见过现场的人才有可能画得出来。尤其是收费站通道里的尸体……除了我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活人知晓。如果这些都是她编的……那也太离谱了。”
洞二:【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相信她了?】
顾醒:“我想,还是得验证一番,才能最终确定。”
洞二:【哦?怎么验证?】
其实验证的方法不算复杂,只需证明唐泽真琴真的做过那些关于顾醒死去的梦,或者,未来还在做那些梦就可以。
怪诞联盟中的成员里,吉田卫有办法验证这一点——他可以通过过编写《午夜呓语》的节目故事,把某个规则与做梦有关的怪诞引到唐泽真琴的别墅里,窃取对方的梦境……
但唐泽真琴刚把自己的梦告诉顾醒,吉田卫就开始在电台里讲述涉及唐泽真琴梦境的电台故事,很容易被人联想到顾醒和怪诞联盟的关系……虽然吉田卫的电台听众基本都是怪诞,可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思量一番,顾醒最终决定安排尾形大作以隐身的状态,潜入唐泽真琴家中,暗中观察对方的真实状况……
说来也有些唏嘘,最初的时候,唐泽真琴将顾醒请到她的别墅,是为了摆脱尾形大作的纠缠。可是到头来,顾醒竟然还要将尾形大作派去唐泽真琴家里……好在,顾侦探绝不会允许尾形大作对唐泽真琴再做出那些类似私生饭的过分举动了。
洞二:【你完全可以让我直播唐泽真琴】
顾醒:“算了,这件事和我那位宿命之敌有关,我怕你做手脚。”
洞二:【……】
……
深夜,世丰谷,唐泽真琴家中。
伴随着一声尖叫,唐泽真琴勐地从床上爬起身,脸上的神情还停留在惊恐之中……
稍许,高梨树里推门进屋,“唐泽,又做梦了?”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梦游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在一本画纸上描画起来,不久之后,画作完成,所画赫然又是顾醒脑袋被无形之手拔掉的场面。
画完之后,唐泽真琴又梦游一般回到了床上。不久,鼾声响起。
高梨树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关门离去。
卧室的衣柜透着一条缝,一个句偻的透明身影躲在柜中,眼睛睁得圆熘熘,痴迷地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
白天,涉谷公寓。
圣子从暗门进入顾醒家中。客厅里,顾醒正抱着一本书看。
怪诞联盟的成员则忙忙碌碌,收拾各自的行李。
圣子:“你真的决定要去东都?”
“唐泽真琴的梦境对我来说是一种征兆,”顾醒点了点头,“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是,”
圣子看着一旁正在把摄影装备打包装箱的裂口男,“唐泽不是也梦到过他和英二郎也杀死过你……”
顾醒:“对,所以,我要把拔头魔女也变成他们那样,才能放心。”
圣子:“收入怪诞联盟?”
顾醒:“没错。”
“有那么一瞬间,”圣子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黑白电视机、织毛衣的奶奶,“我感觉怪诞联盟的队长根本是奶奶,而是我的男朋友。”
顾醒:“别夸大我的地位,我帮他们出出注意而已……”
“你太谦虚了,”圣子笑了笑,“对了,有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里美你还记得吧?”
顾醒瞄了一眼奶奶:“当然……我曾经帮她付过一笔租金。”
圣子:“她加入怪诞调查课了,”
顾醒:“什么时候的事情?”
圣子:“有一两个月了。她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被【寡妇】看中了,先是引荐到了怪诞培训课,很快因为表现格外优秀,被转为实习助理。目前主要服务【寡妇】——我最近在你这边待得多,所以不知情……今天课里开会,研究地狱夫妻的解决方案,我回去一趟,正好碰见了里美。”
顾醒:“你之前认识她?”
圣子:“之前只是因为奶奶的怪诞事件,有所听闻。这次我回去,她主动和我打招呼了。”
顾醒喃喃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圣子:“什么意思?”
“一年多以前,里美因为想加入怪诞调查课闯过中央公园的封锁线,”顾醒道:“那个时候就是我将她抓住的。那个时候,她还拜托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介绍她加入怪诞调查课。”
圣子:“原来如此——果然,有梦想就要追,万一什么时候就能实现呢?”
“对了,”顾醒放下手中那本代表尾形大作的《偶像星愿》,“怪诞调查课决定怎么对付地狱夫妻?”
“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圣子道:“向上面打了一个持续观察申请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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