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有些担忧地问道:“郎君,我这样从造纸所出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让你出来的,谁能有意见。”
李衡擦了擦额头的汗,五月的关中已经非常炎热,太阳炙烤着大地,连一丝风也没有。
薛良有些疑惑,问道:“郎君还我来此,有何事呢?”
李衡走到树下,脱掉外衣,拉了拉领子,指着地面说道:“以后这里就是陈仓县令的衙门。”
“嗯?”
“这里是陈仓县令的衙门,我是陈仓县令。”
“郎君,您是在说笑吗?”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这里是一棵树下,还长满了杂草。”
“把树砍了,把杂草除了,把衙门搭建起来,以后我在这里处理公务。”
“郎君是认真的?”
“丞相的任命函在这里,你还有疑惑吗?”
“不不,我就是觉得突然在这里建一个衙门,感觉有些奇怪,这周围,要么是荒地,要么是田,没有城,没有街道,更没有人,衙门建在这里,能作什么呢?”
“你先别多问,按照我说的去办便是。”
“做是没有问题,但郎君也得给我点人手。”
“待会就有人手了。”
说完,李衡便转身就走。
“郎君,去何处?”
“去田老伯那里。”
薛良连忙跟上去,他心中疑惑,今日也不知李衡到底要做什么,只觉得十分古怪。
最近汉军在大量推行曲辕犁,位于汉军管辖范围内的村落,也在快速普及。
都听说田老伯改进手艺好,此时铁匠铺门口排了数十人。
几乎天天如此。
见李衡来了,正在忙的田老伯连忙停止手里的活,笑道:“郎君,您来了!”
“田老伯,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郎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对他们说几句话。”
“就这事?”
“就这事。”
“郎君请。”
李衡走过去,看了一转,来改进犁头的,都是渭南这一带的人。
有的是已经有田的,有的是刚流窜过来,听说有田可以种,便自己想办法凑了点物品,来这里买犁头。
李衡问了其中一个青年:“分到田了吗?”
那青年摇了摇头说道:“还在排队,我先来打一把犁。”
“犁不便宜吧,哪里来的钱?”
“没有钱,我们哪里能见过钱啊,一个月前搬运了一些辎重,得了点粮食,拿了一半出来造把犁。”
“不留着吃,造犁?”
“是啊!粮食迟早要吃完,现在官府配田,有了犁,能耕地,能种菜,粮食就少吃点,把地种起来再说。”
李衡点了点头,说道:“到我那里去种地,这里造犁的钱,我替你给了,如何?”
那青年一听,愣了愣,严肃地问道:“这位郎君此话当真?”
“田老伯,我是谁?”李衡突然转身问道。
田老伯笑道:“李御医之子李郎君,曲辕犁就是李郎君制造出来的。”
人群一听,顿时一片哗然。
“本官现在还出任了陈仓县县令,手里有分不完的田,你们谁愿意来我这里种地,我赠送你们犁!”
“我!我!”刚才那个青年立刻举起手大呼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应道:“郎君,我也没有地。”
“没有地没关系,没有犁也没有关系,全场的犁,本官赠送!”
“空口无凭!”
李衡取出一堆纸,又取出笔墨。
田老伯一看,连忙收拾了一个空地出来。
“过来排队登记,一个个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刚才那个青年,第一个上去,报了名字:“我叫王富贵。”
“家中几口人?”
“五口。”
“哪里人?”
“岐山县人。”
“为何到了渭南?”
“去年遭遇了洪灾后,当地匪贼四起,活不下去了,今年年初到渭南,想着山里有没有吃的,刚过来不久,就听说官府给口粮,还分田。”
这青年二十出头的年龄,在21世纪,正是青春大好年华的时候,可眼下却面如菜色,枯瘦如柴。
李衡心里感慨,这个时代的人太难了,尤其是平民。
“岐山县人多否?”
“渭河以北的人也不少。”
李衡点了点头。
王富贵又说了一些。
李衡便写下来了:王富贵,岐山县人,五口之家,妻儿名字分别……
每户写两份,给一份,自留一份。
“官印。”李衡唤了一声。
薛良连忙拿来官印。
就这样,李衡下午在这里纳了三十户过来。
要是在渭水北岸,这样做肯定要被上级官员骂一顿之后再惩罚。
但眼下却不同,眼下汉军来五丈原一个月出头,屯田事务也是刚开始推进。
渭南还有许多百姓没有被纳入进来,更没有建立起完善的户册。
这就给了李衡机会。
现在是抢人的时候,先把渭南的人抢了,再依靠产业优势去抢渭水北岸郭淮的人。
等田老伯将今日的犁头都打造完,这些人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傍晚的时候,田老伯弄了点吃的来。
“郎君,不嫌弃的话,吃一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
薛良也端着碗,蹲在一边大口大口吃。
“田老伯,今日犁的钱,先记我账上。”
“无妨,无妨,我这段时间,靠给他们改进犁头,也赚了一些,郎君对我有恩情。”
“田老伯,你要不把铁匠铺,办到我的衙门附近?”
田猛连忙道:“求之不得啊!”
“那就这么定?”
“明天就搬!”
傍晚回去的时候,李衡发费祎居然来了。
“参见费司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回来了,我找你有要事。”
“何事?”
“你现在是陈仓县的县令,县令得有主簿协助,我给你找了个主簿过来了,介绍一下,董宏,以后就是你的主簿官。”
董宏?
“宏见过明公。”董宏看起来不到二十,长得倒是清秀斯文,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说话也客气。
“有礼了。”
还了礼之后,李衡说道:“费司马,我们借一步说话?”
费祎跟着李衡到了一遍。
李衡苦笑道:“你们还知道我这个县令需要主簿?”
费祎尴尬地笑道:“军务繁忙,没来得及照顾到你,现在丞相准备全力屯田,并且尝试你之前提议的围田,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属于准备尝试阶段,能否有成效,还不一定。”
费祎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说道:“给你这个县令,也是出于此目的考虑,这个策略是你提出来的,丞相觉得应该给你一次机会,但又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所以丞相还设置了几个将作校尉,协助屯田校尉去执行,此时由杨仪亲自督办。”
听到这里,李衡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丞相终于确定要围田了。
“给你县令官职的时候,杨仪是不怎么赞同的,毕竟你太年轻,之前连主簿文牒事务都没有处理过,但丞相还是给了你这次机会,做好了,就是你升官的开始,做不好,我已经提醒过你的。”
李衡心下了然,能得到陈仓县令这个官职,已经是破格了。
“至于其他的帮助,恐怕没有了,得你自己想办法。”
费祎指的其他的帮助,大概是预算经费这一类。
李衡倒是也能理解,现在大军粮食吃紧,自己又是新人,不可能在新人上投入太多资源。
真要有本事,得自己想办法。
之前说了那么多,都只是说。
现在是做的时候,有没有才能,拿结果说话。
只有结果才能服人心。
李衡突然问道:“我这个主簿董宏,和董允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