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玄玉岛王宫的晚宴如期而至。
    这是王室举办的晚宴，排场、架势、豪华程度在玄玉岛都无与伦比。因为是大年三十，从某种角度上说是年夜饭，年夜饭是要和家人团员聚餐，此次晚宴受邀的都是宗室、以及和王室有姻亲关系的大臣们。
    到底是来了玄玉岛王宫，就算雪银莉不太想见，也不可避免地会见到一些人，这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和盛装的平阳公主共同入场时，谦亲王正坐在君墨右侧的正下首处。正规宫宴，他身着藏蓝和深红色的亲王礼服，束发戴冕，庄严威武。
    雪银莉的目光不想久留，但她向来会察言观色，虽是远处观望，但他好像能看出……谦亲王此刻面色不虞？宫宴之下，他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也能看出他心情确实不甚舒畅，似乎是不久前刚发生过什么令他心烦意乱的大事一般。
    至于什么事雪银莉就不想管了。她和平阳公主共同到了上首行礼问安。随后在君墨的安排下到了下首的女眷处就坐。
    女眷处也是按分位和血缘远近由近至远、由前至后就坐的，君墨没有别的妃子，王后同他共坐在上首，女眷处座次最高的就是平阳公主，雪银莉就坐在平阳旁边。再往下，是亲王府的两位郡主。
    “莉莉妹妹！”
    雪银莉正犹豫要不要和两位郡主打招呼，倒是云鸢见她入座，像一只橘猫扑也似的来到了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妹妹，你平安回来就好，听到你出境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
    好好好，这事是过不去了，她从回来为止到现在，基本上是见到一个人就要被说教一通。包括刚才在练武场，无意间提起这个事以后，平阳公主和萨伦米学长那可是一人一句把她说了个遍——
    ‘莉莉，下次切不可这样冒险了，过了年你才11，那些经过了重点培养的魔法师出境都不能保证安全！’
    ‘是啊学妹，你怎么就……！出境我都不敢想，你……平安回来就好！’
    ‘你就算真的想出……也不能这么说，还是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比较好。但如果你真想出境，多带些人陪你去也是啊……’
    …………
    “多谢云鸢郡主关怀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但到底是担心她……雪银莉无奈回应。
    雪银莉右侧，平阳公主嘴角抽搐一下，似乎准备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听着她的话，云鸢的眼睛忽地瞪大了，迷茫地眨了两下，随后委屈般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怎么了？！”
    “莉莉妹妹以前都是叫我‘表姐’的。”云鸢的声音也委屈，好像还带上了两分哭腔，“妹妹你从来没叫过我‘云鸢郡主’！”
    “……”雪银莉神情复杂。
    且不说她觉得她和云鸢并没有那么熟，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云鸢在亲近她……还有，她为什么改口她不知道么？十一月初的那件事，虽然大概不关云鸢的事，但多少让她对谦亲王府上下都产生了一定的隔阂。
    “我不管，我又没做过对不起妹妹你的事，你干嘛同我生分嘛！”
    云鸢撒泼是有一套的，晃着雪银莉的胳膊叫嚷，声音越来越大，就仿佛要在宴会上闹起来一般。
    谦墨大概今日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云鸢这不合时宜的叫嚷，脸色不大好地呵了一声：“云儿！”
    “哼……”云鸢撅起嘴，倒也没敢再出声，蹭着雪银莉哼哼唧唧。
    雪银莉头疼，她就是吃软不吃硬，而且她对雨鸢和云鸢的态度确乎还没有那么僵硬，嘴下松了：“好，是莉莉生分了。表姐，云鸢表姐！”
    云鸢才勉强满意了似的撒手，在平阳的劝说下回到了座位上。雨鸢在一旁担忧地注视着她们，偶然间目光和雪银莉对上，神情略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想说什么雪银莉也能猜到，无疑也就是那件事……雨鸢想提，她能理解，确实是人之常情。但她不想听，不提最好。
    宫宴在君墨身为岛主的一番讲话、贺词后正式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和平日里雪银莉参加过的玄玉岛宴会并无二致。
    只是，今日是年三十，是应当阖家团圆的日子。玄玉岛王室虽和她是远方亲戚，但这种宫宴上的团聚和她期待应有的并不一样……
    每年遇到这种团圆的节日，她都会忍不住遐想……如果没有那场灭族，现在的雪银氏大院里应当是一副怎样的盛景？她相信不会比现在的玄玉岛王宫差……
    她又想到了贝多……
    玄零已经被翼艳找回来了，他们现在……大概在北域过年吧？围坐在一桌，看春晚、聊家常。年夜饭中，肯定有一两道土豆为主题的菜，玄零用筷子还不太熟练，翼艳大概会守在他旁边给他夹菜喂他……
    她又在宫宴上坐了一会，期间和平阳玩起了一些民间的饭桌上的小游戏，这大概不合礼，但坐在上首的君墨只是含笑看着她们，并未多言。玩着玩着，云鸢也加入进来，雨鸢似乎也想，但碍着自幼养成的规矩，只是坐在一边看。
    姐妹和睦的样子着实让雪银莉沉侵其中。是的，除了那件事，玄玉岛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相反她一介孤女，君墨他们还处处照顾着她，已经远超过了一个远房亲戚应做的范畴……平阳公主，还有儿时也常在一起玩的雨鸢郡主、才认识没多久但好像天生就对她很亲近的云鸢郡主，确乎把她当成亲姐妹一般……
    想到此处，她鼻子又一酸——和她血缘关系最近的、她正统意义上的那位表妹，此刻还不知身处何处，甚至生死未卜……
    她一下浮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闷闷的，就和饭吃多了一般——但她分明还没有吃多少。
    她四下看看。晚宴大概进行了有半个时辰，菜都上完，宾客们也都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君墨的带领下进行罚酒飞花令与抽签现作新春贺词的娱乐活动。
    雪银莉失了兴致，起身道：“我呆得有些闷了，出去走走。”
    宴会中途短暂离席并无大碍，早就有宗室的孩子耐不住宴会厅的氛围出去玩闹了，也时不时有酒得有些上头的宗亲出去吹吹风散散酒劲。
    “好。”平阳点头。
    “姐姐你也过来玩嘛，来接莉莉妹妹的位置嘛！”云鸢拉着雨鸢围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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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厅外的院子里，站着些微醺的玄玉岛王室宗亲和在女眷的看护下嬉戏的宗室孩子们。雪银莉和他们不熟，而且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独自思念思念贝多，向远走去。
    她对玄玉岛王宫的结构并不陌生，并不担心迷路。她一路沿着小路向远处走去，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池塘旁。
    这是千理池，正如它的名字，清澈见底，白日里能看到千百条精心挑选培育的鲤鱼在游动。只是现在是晚上，只有池边的几盏宫灯照亮着路面，并看不清鱼。想必晚上并不会有人来这里。
    她正想着，却好像隐隐听到了对话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说话人好像越说越激动，音量越来越大，一阵风吹来，对话的内容随风清晰传入她耳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知你因为生辰宴上的事对我有气，但你大可不必去……！这是你自己能擅自决定的吗？！”
    这声音……是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