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劣化的速度比王云霄预料的还要更快一些。
    杨幼萱烧香拜佛念叨了半天，一脸尴尬地告诉王云霄，高手确实请到了，但要一个星期之后才能过来。
    一个星期之后黄花菜都特么凉了个腿的。
    这边警局召开的会议刚刚结束，外面就传来一家粮店被打砸抢烧的消息。
    根据现场汇总上来的情报来看，是有人收到了城外粮仓起火的消息，担心粮食出现缺口，于是蜂拥到粮店抢购粮食，引发了挤兑风潮。
    粮店老板与一众伙计被当场打死，店内上万斤粮食被抢夺一空。
    王云霄记得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是说，城外那个粮仓烧了十万吨玉米。
    一吨是一千公斤，十万吨就是两亿斤。
    天门市有一百五十万人口，分摊下来差不多一人一百多斤的样子。
    你是要按饥荒年月来算，那确实是个很要命的数字。
    但现在不是饥荒年月啊，关外的苞米棒子运进来之前，你们都是喝西北风长这么大的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没办法跟这些人讲道理。
    他们的文化水平计算不了这么复杂的数学题。
    而且在这其中还要掺杂进各种谣言和污染的因素。
    在这个时候，作为地方结社组织的红灯会就发挥出了真正的作用。
    红灯会的掌灯罗刹们行走在大街上，将手中莲灯悬挂于十字路口，周围民众看到，纷纷行礼叩拜。这已经是天门市传承了几十年的地方风俗。
    罗刹点灯，就意味着这附近有妖魔邪祟作乱。看到莲灯升起，就得提高警惕，谨守门户，以防妖魔作祟。要是不听劝告，被妖魔迷惑了心智，跑到街上来装妖作怪，死在罗刹刀下也是咎由自取。
    红灯会的名声都是这些年来一刀一枪硬生生拼杀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只会耍嘴皮子的民间公益组织。
    各位香主开始挨家挨户通知居民，所谓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是谁打死了人，抢了粮食，现在主动自首可以从轻发落。如果还心存侥幸不想承认，等到晚上罗刹净街的时候，可不要怪刀剑无眼。
    这年月的普通平民百姓，你跟他讲什么法律道德他听不懂，但你要搞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他们一听就懂。
    一方面是因为几千年历史文化糟粕的优秀传承。
    一方面是因为红灯会血染的金字招牌。
    至于有人询问关于粮荒的问题，王云霄也给她们提前准备好了答案。
    江洋大盗刘二，当年与粮店背后的东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传播谣言，蛊惑民众，就是要毁了粮店的生意，断绝东家的财路。
    这就是新闻学的魅力所在。
    正经的新闻没人爱看，想要遮掩住一个新闻热点，只要把另一个新闻热点推上热搜就行了。
    这种堪称无耻的套路打法，显然让对方有些始料未及，街面上终于消停下来。
    但王云霄心里清楚，对方精心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傍晚时分，王云霄带着兄弟们回到局里休整，油条和小葫芦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负责编撰地方志的秘书局究竟在哪里，这是一个没有人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但地方志本身，并不是什么重要机密。除了政府部门留档之外，在外面的某些书店里往往也能找到。
    不要以为过去的读书人就只读四书五经，像地方志这样的工具书，在读书人的案头也是要常备的。
    要不然你寒窗苦读十年，出门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人家跟你攀亲戚，你都不知道是怎么论的。
    娶个老婆，对方是什么人家，不知道，媒婆说啥就是啥。
    上级领导问你老家出过什么名人啊，有没有什么风景美食啊，一问三不知。
    这工作就算是干到头了。
    油条带着小葫芦在外面找了一天，带回来好几个版本的地方志。
    有精编版的，也有写的更详细但不连续的……
    油条翻开其中一页递到王云霄面前。
    “天启十年夏，中原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天门鼠患严峻，黑毛大鼠成群结队，于光天化日之下横行于街头……有辽东人胡大有，自称幼年于长白山中修炼仙术，能与动物沟通，驱灵遣将，画符念咒无一不精……”
    到这一段还是很正常的，再往下看就开始有点荒诞了。
    “刘氏幼女心地良善，留存食物投喂麻雀，松鼠，为黑毛鼠妖所见，化为人形找上门来，要强娶为妻。刘员外推脱不得，请来胡大有降妖。胡大有开法坛请大仙上身，引三味真火驱散鼠妖。事后叮嘱刘员外，此事乃因你家女儿只喂松鼠不喂老鼠，方才引得鼠妖记恨。若想化解恩怨，需得准备三十三斤炒花生供奉于家宅东南……”
    这耗子精心眼儿得是有多小啊？
    王云霄翻到下一页，只见上面写着“胡大有二救刘小姐”。
    怎么还有第二回的啊？当初编地方志的这哥们儿，是不是评书听多了。
    第二回的故事明显更加精彩，说的是那刘小姐长到及笄之年，又因为发善心救了一只流浪猫，被鼠妖报复，被一群黑毛耗子从家中掳走。胡大有听闻此事，单枪匹马赶去救人，拼得遍体鳞伤才把刘家小姐解救出来，而小姐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也委身下嫁与他。
    为了躲避鼠妖报复，二人婚后便离开天门不知所踪。
    嗯……这故事看起来好眼熟的样子。
    王云霄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这不是那个刘老三吗！
    当初李沐沐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探病，回家路上遇到鼠群袭击，突然冒出来英雄救美的那个出马弟子，好像就叫做刘老三。
    虽然把人救出来了，可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当时王云霄正盯着沈家，根本没仔细想过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虽然故事不是一样的故事，可是这个人设，怎么看起来都很相似，高度重合。
    王云霄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说明油条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其他的案子，能找到符合或者类似的吗？”
    “这个得花点时间，我只找到这几本，内容不全……”
    油条话音未落，就听见食堂外面一阵喧哗。
    杨幼萱快步走进食堂，来到王云霄面前，紧绷着脸压低声音说道：“王师兄，街上出大事了，我手下的香主收到风声，说今天晚上有人要起事！”
    “起事？”
    “据说是长生教妖人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聚众起兵造反。”
    “啊？”
    信息量太大，王云霄只感觉自己脑子有点发懵。
    长生教造反？
    还清君侧？
    这两件事是怎么强行捏合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