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欢找到自己隐藏的马,一行四人快马加鞭直奔渡口,从这里到渡口要一天半的时间,任欢心想:“即便天亮后,山上发现立即追赶,自己也赢得了最少半天的时间。”
梅映雪从未经过如此长时间的骑马,到傍晚时已明显有些支持不住,任欢看着心疼,说道:“今晚就在此歇息,明天一早出发,中午可以到渡口。”说完将她搀扶下马,四人胡乱吃些东西,任欢值守,其余三人休息。这个季节的北方,夜晚的温度已经比较低了。任欢看着蜷缩在白狐披风下的梅映雪,被篝火映红的脸是如此的宁静、美丽,心里暗暗的发了个誓愿“今生再也不会离开你,让你孤单受苦。”
第二天一早,四人奔出去十几里地,远远的看见前面大路上一字排开七八匹马。中间坐骑上正是掌柜的,旁边的正是丁太一。原来厉天伦一路追查下来,直到驿站才搞清楚状况,立即用驿站的信鸽给掌柜的发信,让他们连夜堵截。
梅映雪骑马上前,掌柜的看见立即翻身下马行礼道:“金水旗旗主边闻,拜见小姐!”
梅映雪问道:“你们这一字排开,挡着我的路是想干什么?”
边闻说道:“属下接到护法的命令说‘小姐被人挟持’让我务必将小姐截下。”
梅映雪问道:“你看我像是被挟持的吗?”
边闻说道:“这……护法如此说法,自有原因,我看还是等护法来了再说。”
梅映雪心想:“想要不动手就冲过去,恐怕是不可能了!”拨转马头对任欢说道:“不要伤着他们。”
任欢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对边闻道:“小姐的话你们不信,却要听厉天伦的!说不得只能手下见真章了。”说完身形一闪,冲入他们队伍之中。
梅映雪发现任欢的武功比两年前又高了许多,那个时候自己对武功一窍不通,现在经过两年多的博闻强识,眼见和辨识要比许多练了一辈子武功的人都高。
梅映雪因为不会武功在桃花坞险些失身,从江南回来后这两年看了不少这方面的秘籍,虽然明山比不上少林寺的藏经阁,但经过多年的积累,和用不同的手段获得的秘籍也不在少数。她虽不练,但凭她的聪明和努力,对武功的认识可谓一日千里。原本她还有一份私心,那就是尽可能的背下那些武功,有朝一日或许对任欢有用,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因为她看着任欢在眨眼之间一去一来就制住了他们,那些人不要说对抗了,有些人的兵器还未拔出就被制住了穴道,一个个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任欢说道:“走吧,他们一时半会动不了,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
小红对任欢的武功向来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说道:“姑爷,这是什么武功?我要学。”
任欢笑道:“等到了地头就教你,就怕你到时候嫌苦不愿学。”
“我要学!我要学!”
梅映雪说道:“你要练到这层次,恐怕头发都白了也未必能成。”梅映雪这是真话,小红再练三十年也未必能达到任欢现在的内功修为。
“啊!要这么久!那算了,我还是把我现在的武功练练好吧。”
小红还是稚气未消,梅映雪和任欢相视一笑。
四人中午时分终于赶到了渡口,分两次才将人马渡过河去。刚刚上岸就看见河对岸,尘烟滚滚——历天伦到了。不过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欢他们打马远去。
由于多年的战乱,加之磁州以北多数城池都被金人所占领,他们不得不绕道前往磁州。好在一路上还算顺利,将近傍晚远远的已能看见磁州的城墙。
任欢说道:“现在恐怕城门已关,只能明天进城了。我带你们去丐帮,见见纪大哥。”
任欢他们还没到土地庙,路旁就有丐帮的弟子认出了他“聂大侠来了!聂大侠来了!快去禀告舵主!”
任欢只得下马和他们打招呼。梅映雪看任欢被那些丐帮弟子簇拥着,围得水泄不通。心想:“没想到他在这里这么受欢迎!”
还没到庙门,里面有一人飞也似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聂大侠,你想死我啦!”原来是小乙,他一把抱住任欢喜极而泣。
任欢笑道:“升作舵主了,还哭鼻子啊!”
小乙不好意思笑了说道:“临时的。”拉着任欢进去发现还有几个人,刚才光顾着激动了,没注意他身边还有人。看见梅映雪一愣说道:“唐姑……”话到嘴边留住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人虽然和唐千千非常的像,但气质上和眼神完全是两个人。
任欢笑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嫂子梅映雪;这是我总角之交阿牛哥;这位是小红妹子。”
小乙一一见过,把众人迎了进去,杀鸡屠狗准备晚饭。
任欢问道:“纪大哥呢?”
小乙说道:“回总舵了,走了近两年了。”
原来任欢和梅映雪的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也传到了磁州。
有一天纪渔把小乙叫了进去说道:“聂大侠的事你也听说了,咱们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无风不起浪,我们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关重大……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我要离开磁州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日子里就由你负责一切。”
就这样小乙接手了磁州分舵,一干就两年,纪渔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晚饭时任欢问道:“宗帅他们现在怎么样?”
小乙说道:“你不知道?宗帅他们早就不在磁州了,你走后不久就调任开封府伊,去东京汴梁了。”
任欢说道:“那些磁州的义军呢?张永和王善还在磁州吗?明天我进城去和他们会面。”
小乙看了看梅映雪迟疑道:“他们……他们。”
梅映雪笑了笑说道:“我吃饱了,谢谢叶舵主的晚饭!今天有点累,我和小红先去休息了。”说完知趣的离开了。
小乙说道:“不久之前他们被岳将军带领的官兵打败了,现在已退到黄河以北去了。”
任欢大惊问道:“哪个岳将军?是那个宗帅救的敢战士吗?”
小乙说道:“是的,就是他!”
任欢感觉很奇怪问道:“他不是宗帅的人吗?怎么会攻打张永和王善他们?”
小乙说道:“按道理是的,不过又听说宗帅好像……好像已故,有一个叫杜帅的好像他在管这事。”
任欢惊问道:“宗帅已故!你这消息准确吗?”
小乙迟疑道:“有南面来的帮中弟子这么说过,但也不敢确定。”
任欢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夏天时候的事。”
任欢接着问道:“那宗小将军呢?”
小乙说道:“也好久没有消息了,官家的事咱们也搞不清楚,有人说在东京看到过他,不知道真的假的。”
任欢问道:“磁州现在还有谁?”
小乙说道:“都没有人了,丁进和杨进他们早就不在了,听说干老本行去了。现在磁州是一座空城,金兵若是打过来恐怕不堪一击。”
小乙的话让任欢一下子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心想:“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状况,磁州看样子是不用去了,先到东京汴梁找到宗小将军再说。”沉默了一会对小乙说道:“天不早了,你也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任欢告辞小乙,和梅映雪她们准备渡河去东京汴梁。
梅映雪突然说道:“我想去小玉姐的墓上看看。”
任欢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带着她们朝磁州城外的荒地奔去。那废墟早就被荒草所覆盖,野草丛中开着一些野花,在风中摇曳着。只在一些地方露出黑黑的石头,还依稀看出当时被烟熏的痕迹。
梅映雪翻身下马,在路旁的野草丛中摘了一些野花放在废墟前。轻轻说道:“小玉姐,我是梅映雪,今天和聂大哥来看你。希望你在天之灵有知,聂大哥没有忘掉你!他一直自责当年没能救下你……其实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不会以玷污之身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与其活在耻辱中,不如一死求解脱……”梅映雪话音虽低,但任欢听得清清楚楚的,心里隐隐有些不祥之兆。
东京汴梁被围之前任欢来过一次,认识了唐小千。那时的东京汴梁无比的繁华,汴河两岸布满了码头、饭庄……人来人往,游人如织。现在却是一遍破败景象,人们脸上都有菜色,眉宇之间隐现忧色,行人都匆匆而过。
任欢带着梅映雪她们轻车熟路,来到钱老板的店门前。门前招幡还在,只是已破败不堪,大门紧闭,落叶满地,似乎长时间没人打扫了。任欢敲了敲大门,没人回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正打算离开。听得隔壁“呀!”的一声大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花白的胡子,凌乱的头发。看了看任欢他们说道:“这户人家已不在了,你们走吧!”
任欢抱拳问道:“请问老丈!这钱老板搬哪去了?”
老人说道:“到阎罗王那里去了!”说完“哐!”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让任欢意想不到,当年自己就是跟着他的商队才来到东京汴梁,也是在途中认识了宗杨大哥,物是人非,现在二人竟然都不在了!
梅映雪在一旁也看出了任欢的失落安慰道:“生老病死是必然归途,你也不用太伤感了,咱们先找家旅店安顿下来再说。”
四人在汴河大街找了一家干净的旅店,任欢安顿好了他们,午饭后一个人前往开封府。
开封府离他们旅店并不远,走兴子行街,过都亭驿,再到延庆观,前面就是开封府。远远的就看见宏伟的府门,门前有禁军把守。任欢走上前去抱拳对一名都头说道:“这位官爷,麻烦你通报一声宗小将军,说有故人来访。”
那人看了看眼前之人虽然一表人才,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身背一柄长剑明显是江湖中人。说道:“宗判官公事繁忙,现在恐怕没时间见你,你先去一边等着,我去通报一声,空了我让你进去。”说完转身进了府衙。
任欢只能在门外候着,这时旁边一个禁军低声问道:“你是聂大侠吧?”
任欢点了点头说道:“你认识我?”
那禁军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在磁州的时候我在老帅手下当兵,经常看见你和老帅在一起。”
任欢抱拳道:“原来是同袍。”
那禁军慌忙行礼道:“聂大侠客气了,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卒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只是聂大侠等在此处恐怕见不得宗小将军的面。”
任欢问道:“这是为何?”
兵卒回答道:“聂大侠你是不知,自从老大人走后,这里风气就变了,杜帅视江湖人士为盗贼,若非你说是宗小将军旧友,都头才对你客气,否则早就被人打出去了。”
任欢沉默了一下对那兵卒抱拳道:“谢谢兄台告知,任欢不胜感激!”说完转身往东走去,转过府门来到无人之处,膝不弯、身不动,气往上提,犹如一片树叶轻飘飘的飞过院墙,进入了开封府。
任欢迅速来到仪门旁边的司理院,看到一人正埋头办公,正是宗小将军。
宗颖低头办公,忽觉眼前一暗,以为是衙役来拿文书的说道:“马上就好,立等片刻。”没见反应抬头才看清眼前之人惊呼道:“怎么是你?”
任欢玩笑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宗颖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怎么会?这两年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们多想你啊!”说完连忙让衙役上茶。
宗颖说道:“你送陈大哥魂归故里,这一去杳无音信,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欢说道:“一言难尽。”于是将自己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边。
宗颖感叹道:“想不到,你也发生了这么多事!今天你来,可惜父帅再也见不到你了。”
任欢说道:“我也是前几天从磁州过来才知道的,可惜没能见老帅最后一面。”
宗颖问道:“你去磁州了,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任欢苦笑了笑说道:“听小乙说磁州现在就是一座空城,金兵若是打来恐怕不堪一击。”
宗颖低头不语,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父帅走后,一切都变了。现在的杜帅视江湖人士皆为盗匪,父帅当年苦心经营的河北义军恐怕凶多吉少。”
任欢说道:“若非河北义军和五马山,东京能够坚持到现在?等金兵把河北清理干净,腾出手来对付你们,那时就危险了。”
宗颖说道:“这个道理岂能不懂!我也劝说他多次,怎奈他不听还派部队对付义军。关键是我看他有放弃东京打算。”
任欢问道:“放弃东京?现在河北有义军,黄河以南还是咱们大宋的江山,你们不北伐还不说,一旦放弃东京,长江以北就是金人的天下。到时候你们恐怕要费十倍的兵力才能打回去。”
宗颖道:“这个道理岂能不知!我和岳将军也谈过,我们一致认为只有北伐才能保住现有的大宋江山。”
任欢问道:“如果他真的要放弃东京你打算怎么办?”
宗颖说道:“还能怎么办?如果真的这样,恐怕我也只能申请挂职回家服丧。只是像你这样一身好本领却不能为朝廷效力,真是可惜了!”
任欢笑了笑说道:“我本江湖人士,学的十人敌、百人敌,天地之大我哪里都可以去得;不像你们学的万人敌,是官家的人,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任欢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有天地之大,无处可去的感觉。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任欢打破沉默说道:“我原本有件事想要麻烦你,现在你要走,看来已不可能了。”
宗颖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还没走吗?你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任欢说道:“这事已过去二十多年了,想要借你们开封府的资源查一下,定陶人严无痕的父亲严复的死因。”
宗颖看着任欢说道:“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有原因,只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查清楚的,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任欢说道:“原本就没指望能有什么结果,我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宗颖说道:“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只是该怎么联系你?”
任欢指了指上面高高的横梁说道:“你把东西放在这上面,到时候我自会来取。”
宗颖抬头看了看说道:“我虽然没有你高来高去的本领,不过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办得到的……真羡慕你,可以纵横天下!只是这次你走后咱们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有一天你行走江湖经过舍下别忘了去看看我!”说完这话两人顿觉有些伤感。
任欢为了调整气氛说道:“纵横天下不是我所愿,找一青山绿水和相知之人常伴一生,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宗颖笑了说道:“这么说兄弟已有红颜知己?可否告知为兄,也让我为你高兴高兴!”
任欢说道:“这有何不可!”便将与梅映雪相遇、相知、相爱,整个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宗颖听罢说道:“虽说她是朝廷要剿灭的邪教教徒,但我相信你的眼光和为人,如果有人为此说三道四,那也只能由得他们。我原本打算留你在此,吃过晚饭促膝长谈,现在恐怕弟妹担心,也不强留你了。”
任欢笑了说道:“宗兄莫非怀疑我惧内不成?”
宗颖说道:“那到不是,只是京城大乱之后虽然有所整肃,但治安状况大不如前,弟妹她们在旅店安顿,你出来时间长了我怕会有什么枝节。”宗颖话虽没明说,但任欢也明白他的意思,梅映雪身份特殊一旦泄露恐有意外。
任欢便不再逗留向宗颖告辞。
宗颖说道:“我知道开封府你来去自如,不过还是我送你出去……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任欢也不推辞,二人转出仪门来到府门。守门的兵卒见宗颖和任欢从里面出来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开封府。宗颖直到任欢转过街角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
任欢回到客栈,见房间里只有梅映雪一个人在缝衣服。问道:“他们两人呢?”
梅映雪说道:“你走后他们就出去了,说要去看看京城的繁华。”
任欢问道:“你怎么没一起去?”
梅映雪笑了说道:“所有繁华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就连汴梁城也逃不过这劫难,留下这许多残垣断壁。”
任欢说道:“你到看得开,像个出家之人。”
梅映雪说道:“我若能剪掉这三千烦恼丝,青灯古佛相伴,也就不用在这人世受相思之苦了。”
任欢玩笑道:“你若是青灯古佛相伴,我岂不也要削发出家才能和你相伴?”
梅映雪脸立即就红了“啐!”了一下任欢说道:“你也对我说这些荤话,不理你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甜。
任欢握着梅映雪柔若无骨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心里珍视得很。我想好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就离开汴梁,带你去我父母坟上告慰一下二老,愿他们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平安幸福。”
任欢的意思梅映雪立即就明白了,这是“丑媳妇要见公婆。”说明他已下定了决心。问道:“那……宗小将军那里……”
任欢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还想为朝廷出力,可现在的杜帅视我们为盗匪、流寇,连宗颖都要告假回乡服孝,何况是我……我现在只想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你相伴一生,只是这种单调清苦的日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梅映雪握紧了任欢的手说:“因为教内的互相倾轧,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我从小就厌恶教内的争权夺利,所以才避去桃花坞,才能够在鸣凤镇遇见你。若非……因为储子承这恶贼,恐怕我会在那里住一辈子。”
梅映雪险些毁于储子承之手,这段经历像噩梦一般压在她心头,每每想起依然心有余悸。她的内心深处对储子承这个人非常的厌恶,虽然他已死于宗万天之手。她在逃亡的途中再次遇上任欢,并且两人相知、相爱,但依然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
任欢说道:“你一直衣食无忧,我原本担心你会不习惯,想不到你能看的这么开。现在等他们回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梅映雪笑道:“我在桃花坞最费钱的事,就是买书和笔墨纸砚,胭脂水粉我都不买。街巷店铺和附近的名胜古迹小红他们都比我清楚。”
两人从逃离明山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相互依偎着说着心里话,任欢鼻子里满是梅映雪犹如芝兰一般的体香,沁人心肺。
任欢说道:“我一直想要问你,你怎么就在人潮中一眼就认出我来?”
梅映雪抿着嘴笑了说道:“不告诉你!让你自己猜。”
任欢玩笑道:“我看到你画我的画像,是不是买的纸都费在这上面了?”
梅映雪“叽咯!”一下笑了说道:“哪有人脸皮这么厚的?”两人从认识以来今天心情是最轻松的,一是任欢决定和梅映雪归隐;二是他们已远远的脱离了魔教的势力范围。
任欢说道:“当年在雪地里追赶你们,想不到今天你成了我的媳妇,真是世事难料!”
梅映雪脸一红说道:“当年你拼命在后面追赶,跌倒了又爬起来,虽然越来越远却不肯放弃。宗伯伯说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值得信赖的人。’”
任欢说道:“我和大牛一起长大相依为命,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
梅映雪问道:“你在余杭救我们是不是因为阿牛哥的关系?”
任欢说道:“开始我不知道是你们,因为我发现一个臭名昭著的黑道人士,我就等在那里看看他想要做什么,结果就等来了你们。”
梅映雪问道:“当你知道我们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魔教人士时,有没有犹豫过?”
任欢笑了说道:“以我的成长经历,我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黑道、白道。以我对大牛的了解,如果你们真的是奸滑之人,他是不可能和你们在一起的;况且那些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哪怕做投火的飞蛾,我也会毫不犹豫朝最光亮的地方扑去。”梅映雪也感觉到了任欢的热血,将身子深深的埋入任欢的怀中,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拥坐着。
两人从相识到相爱短短数月,任欢就远赴高昌,有许多话要说都没有了机会。这次从明山出来已没有了退路,许多的顾忌都已放下,两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在一起,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哪怕像飞蛾扑火也要走下去。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任欢轻轻道:“他们回来了。”果然一会就听见小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想不到现在的东京竟然是这样的!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任欢拉开门说道:“是什么让我们小红妹子如此失望?是不是大牛哥惹你生气了?”
大牛连忙道:“我哪敢惹她!是坐井观天的那对父子。”
任欢和梅映雪相视一笑说道:“那对父子怎么你啦?”
小红说道:“好好的皇帝不做,去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若非他的“花石纲”方教主也不会带漆园的弟兄造反,咱们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多弟兄,可现在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呢”
任欢问道:“你们去艮园了?”
大牛点了点头说道:“嗯!里面现在七零八落的,那些费很多银子运来的石头现在都不见了,听当地人说金兵围城时都被砸碎了当石炮了。”
为了这些石头搞得民怨沸腾,国力衰落,最后只能出个“罪己诏”来平息大家的怒火,不过这些石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毁损的命运,这的确是个讽刺。
任欢说道:“东京不是久留之地,我和映雪正要和你们商量未来的去处。”
小红说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小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终南山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此时中原地区以终南山为分界线,终南山以北已被金人占领。
这一天中午,一行四人出现在终南山的山道上,其中两个男子身背巨大的背篓,正是任欢他们。任欢带着梅映雪去华山祭拜父母以后就直奔终南山,到了山下将四人坐骑全部放归山林,在附近村镇采购一些应用之物一行四人开始上山。
此时已是秋天,山上又是一景,霜天烂漫,让人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有不快和块垒一扫而空。四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梅映雪说道:“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现在到了这里才真正明白是什么意思。”
任欢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终南山有这么高,范围有这么广!怪不得古人说‘寿比南山’。”
四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进入深山,原本还能看到打柴的樵夫,现在寂静无人只闻鸟语。
任欢说道:“咱们在天黑之前先找一住处安顿一下,晚上山里还是比较冷的。”任欢、大牛内力深厚自然不用担心,但梅映雪和小红就不一样了。好在终南山有许多地方有天然的洞窟,有的虽然不大,但也容得下梅映雪和小红二人。
夜晚的终南山上空繁星点点,几乎伸手可摘。梅映雪和任欢坐在山洞外看着北斗星斗柄西指,想起了两人刚刚相爱,又要分离,坐在星空下依依不舍。可今天不一样了,心境也不一样了。任欢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年过去了。”梅映雪将头靠在任欢肩上说道:“是呀!此一时彼一时。”
任欢说道:“眼看天气转凉了,咱们必须在下第一场雪之前找到地方,搭好房舍,否则就要挨冻了。”
梅映雪说道:“不知道这里的雪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和明山一样如扬面,或是和桃花坞一样晶莹剔透。”
任欢问道:“桃花坞也下雪吗?”
梅映雪点了点头说道:“也下,只是没有像明山一样下那么长时间,积雪也没有那么厚。”两人相互依偎着,说着体己话。
任欢将梅映雪的披风紧了紧说:“等安顿停当了,就把咱们的事办了吧。”
梅映雪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嗯!”的一声低若蚊呐。
第二天一早四人继续往山里进发,到下午时前面出现巨大的山崖有几丈高,像城墙一样挡住了去路,有一股清泉从山上流下。
任欢放下背篓说道:“我上去看一下,或许是个好地方也不一定。”
三人看着任欢犹如灵猿一般,几个起落就登上崖顶消失不见。不一会见他从山崖上直接跃落下来。吓得梅映雪高喊:“当心!”任欢身在空中披风“嚯!”的张开犹如白鹤一般,轻轻落地。
梅映雪定了定神说道:“你以后不要这样,太危险了!”
任欢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不过上面的确是个好地方,有很大一块平地。”
小红说道:“可我们上不去呀。”
任欢说道:“北面有个斜坡,以你的轻功徒手可以上来。大牛哥就要手脚并用才能上来。”
小红问道:“那小姐呢?”
任欢笑道:“有我呀!我先把背篓运上去,然后将映雪背上去。”
小丫头人小胆大,听这么一说,立即跟着任欢转向北面。北面有一条被雨水长年冲刷后形成的一条巴掌宽的石缝,斜斜的一直通到崖顶。
任欢说道:“你不要往下看,看准落脚点,一鼓作气冲到顶。”
小红倒也不怵,提气上跃,待到力竭看准脚下借力再次跃起,如此这般三五次交替终于跃上崖顶。大牛规规矩矩手脚并用攀爬,也渐渐接近崖顶。
任欢对梅映雪说道:“现在就剩咱们了,你若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梅映雪柔声道:“和你在一起天塌下来都不怕,还怕这!”
任欢伸手揽着梅映雪的腰说道:“天塌下来我顶着,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毫毛!”说完拔地而起,如飞鸟直冲云霄,两个起落已到崖顶,这时大牛也刚好到达。
梅映雪眼望四周,发现原来这是一座山塌了一半,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自己是处在半山腰,高处山上的水流向这里,汇聚后再流下去。
小红说道:“姑爷,这里好是好!就是小姐上下不太方便。”
任欢说道:“等安顿停当了,把那条小路凿宽一点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任欢和大牛伐树打桩,梅映雪和小红将茅草扎成捆,然后再穿在竹子上。大牛的五丁开山斧此时派上了大用处,大牛天生神力、任欢内力雄厚,碗口粗的树一斧子下去立即倒地,任欢的重剑和掬水却无用武之地。
任欢心想:“若是那两柄玄铁短剑在就好了,不知道阿依努尔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