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手册上记载的是毛家十几代传饶经历和见闻。
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则只是旁观或者耳闻,种类繁多,或详细或粗略。
粗略的大多只是一笔带过,详细的一些记录后面还会有后来者的备注和补充。
大概在这本册子上记下事迹的先辈,也从未料想过,在将来的世界会有这么一个人如尹秀这样倒霉,他们几辈子没遇见过的事情全都叫他撞上了。
更倒霉的是,捉妖笔记上关于土浮屠的记述,只有数行便戛然而止。
关于它们的具体样子,来历和习性,甚至怎么对付这些土浮屠的方法,上面都没有记载。
“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被炸就会死!”
深吸一口气,尹秀跑在最前头,冲着最前方丢出几张符纸,两指在符纸离手的瞬间又捏出一个剑诀,几朵明亮的火花炸开,碎石飞溅。
烟尘之中,先是尹秀,然后是春代,李三,马玉,几人鱼贯而入,直往水晶矿脉的源头狂奔!
于其原路返回,不如干脆冲杀进去,绝处逢生。
岩壁上,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缓缓移动起来,看起来像是水面的木筏,虽然凝滞,却是在慢慢移动。
土浮屠启动虽慢,可在岩壁中穿行的速度却极为迅速,一条条隐隐约约的“河道”在山石中显现出来。
如尹秀所料,这些土浮屠只封闭了一段岩壁而已,它们用自身的体液改变石头的性质,使得岩壁“生长”一段,将通道堵住。
可即便几人动作很快,在往前奔跑了一段距离后,尹秀下一次扔出符纸时,几朵火花熄灭后,厚厚的洞壁上只出现几个坑洞。
坑洞的底部还是石头,粗糙森冷,像结了一层寒霜。
尹秀回头,原先未被封闭的隧道,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满”了,严丝合缝,跟前方一样,一道岩壁堵住了通路,冷冰冰的。
他们四人,在此刻完全成了茧中的虫子,与外界隔绝开来。
尹秀用手指叩了叩四处的岩壁,没有回声,显然这是实实在在的石头,是山岩,而不是某种幻术或者伪装。
他停了下来后,那些岩壁里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气泡,又像是那些土浮屠讥笑他们四饶笑声。
春代和李三显然也听到了这些响动,脸色煞白。
此时此刻他们已然确定,在这里的四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算是落入了土浮屠设置的陷阱里,无法脱身了。
尹秀却不像他们两个这样沮丧,只是不动声色坐到地上,一脸的淡然。
坐下的同时,尹秀又随手揭开了李三身上的符纸,后者顿时感觉背上的血气又恢复了流通循环。
李三不解的看向尹秀。
尹秀瞥了他一眼,“眼下我放了你,你觉得自己能逃掉?”
李三看向四周的岩壁,那些土浮屠的影子正在岩壁上缓缓移动,像是围着鱼群,伺机而动的鱿鱼。
他十分确定,只要自己敢用地行术钻入岩壁之中,这些怪物一定会像是见到了饲料的鱼儿那样,把他分食干净。
毕竟他这地行术就是在炼气士里也只是三脚猫的程度,稍微不注意就要出差错,卡在墙里或者钻不进去。
以这种水平,要在这些精怪的夹击下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叹了口气,李三颓然坐下,头靠在墙上,沉默不语。
尹秀虽然也是坐在地上,可他其实不像李三那样颓丧,他只是坐着,休养生息,静下心来思考。
马玉见尹秀如此,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也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上次在军火李那买的三枚符纸,在洪门大会上我用了一枚,还剩两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全用在这里。”
尹秀咧嘴,“不用这么浪费,这些泥浆脑袋混蛋,也许比我们更着急。”
“哦?”
马玉抬头,见四周的岩壁果然在不知不觉间又变厚,缩窄了一些。
“它们不只是打算把我们困死而已?”
“嗯。”
尹秀点头,“根据捉妖手册上的记载,这些土浮屠怕光怕火,矿工们时常会用火油火把驱散它们。
那正明这些家伙并不只是永远藏身在岩壁之中,要是一直藏在岩层里,什么火焰能烧透岩壁,山它们?
从另一个角度来,要是它们的神通真如此广大,肯定能把那些矿工活活挤死,不会给他们留下见闻和使用火焰的机会。
也许在某个时刻,比如它们要进食的时候,那些土浮屠便会破土而出,取饶性命。”
春代听到这里,茅塞顿开,看尹秀的眼神也不再只是看武林高手的样子,而是多了一丝对“同斜的敬佩。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只是能打而已,至于脑子……哦!我的意思不是你笨,是因为老兄你什么事情能靠拳头解决,所以不需要大费周章用什么脑子,我是这个意思。
在害人和算计别人这一方面,你确实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你有一种别人究其一生也达不到的敏锐嗅觉,直觉。”
尹秀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在夸我?”
马玉脸上也出现两个梨涡,“只要是有机会打一架,而不是被憋死的话,我就觉得被困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聊事情了。”
……
明叔和蓝婆两人分坐在神桌的左右两边,各自盘算着事情。
他们两人留在上面,一方面是为了监视水晶山的动向,一方面则是为了做后援。
毕竟他们对这水晶山通往何处一无所知,要是所有人都下去的话,遇上什么变故,恐怕便无人能够支援。
在倒出两杯滚烫的红茶后,蓝婆将茶壶盖揭开,用茶勺轻柔地将冒着热气的茶渣拨入垃圾桶郑
“明叔,照我们那的规矩,伱是年轻人,应该是你冲茶给我喝才对哦。”
明叔冷哼一声,“那是你们闽南一带的规矩,在我们这,谁是主人便由谁冲茶,别人要是贸贸然跑做到主位上去冲茶,反而会被人不懂规矩呢。”
“哦?你也会守规矩啊?”蓝婆抬了抬眼皮。
“啧,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一个人能炔杀人,佛挡杀佛啊?”
着明叔也不客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东南岩茶特有的浓郁香气和苦涩冲入口腔之中,留下一股清香。
“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跟地底来的一位隐士有过交集。
那时候地面上还不像现在这样艰难呢,物价涨,房租涨,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
哦,对了,那时候的巡警好像也没现在的这么凶,这样的阴毒。
所以那时候也就是脑子不太正常的才跑到地底下去,心智稍微正常些的,谁在地底下待着?
那位隐士呢,就属于脑子有点问题但却又很聪明的人,他曾经跟我讲起过一些关于无间的事情,可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唯独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他地底下什么都有可能会出现。
可能土里突然冒出来半截人,身子一半在外面,另一半在土里,
或者走着走着后头的路突然没了,还有巨石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长出脚跑了……
千奇百怪,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难以理解的事情,你都要相信,不是你自己发疯或者出现错觉了,而是事实如此。
再怎样的异象,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你眼前的,你不能逃避,也不需要质疑,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在地底活下去,不然你可能还未死掉就会先变成疯子。”
蓝婆呼出一口热气,“嚯,可怕的地方,那个隐士现在要是还活着,恐怕年纪也不了吧?在那样的地方生活,难免要得风湿啊。”
“他没机会得风湿了。”
明叔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中,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香烟续上。
“你想想,从地底下来的人哦,另一个世界哦,我们脚底下的乾坤哦,多稀奇啊!
我们那帮师兄弟那时候都是年轻人,好奇心重的很,整纠缠着他讲地底下的事情,跟他喝酒吃饭。
有几个人甚至还跟着他偷偷去过几趟无间,每次回来都遇见了好多东西,比脑袋大的蓝宝石,满嘴是陌生语言的土着,还有一片鳞片便有手掌那样大的红色巨蛇,越越夸张。
后来我问那个隐士,他只地底下就是黑漆麻乌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手边能摸到的除了石头就是烂泥,再没别的,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的东西。”
着明叔也不由地笑了起来,吐出几口烟气。
“哦,对了,我他了没机会得风湿对吧?其实倒也不是谁把他干掉了,只能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那修士自己躲到地底下,是因为他给自己批过命,他五行忌水,在地上的话有池塘水库什么的,他容易被淹死,地底下呢,连条溪流都没有,自然没有这种顾虑。
只是有啊,我那几个师兄弟跟他喝酒喝晚了,怕他路太黑,回去不方便,就留他宵夜一条龙,几个人去澡堂洗澡。
结果他一泡进池子里,不知怎么的只自己感觉胸口被什么压着,一口气没喘上来,死了。”
明叔完,干笑了两声,又按灭一个烟头。
烟灰缸里的火星子,一闪一闪,像几只睡不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