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class="eccontent"style="">
听到张宗的话音,赵让独自在阁楼上苦笑着摇头。
哪里还有什么火锅店,这里实打实就是一位老人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无论是气味还是痕迹,都跟一家他吃了五年的火锅店有着天壤之别。
赵让默默从阁楼上走下来,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都说眼见为实,赵让的确确看到了。
但要说这世上有谁能够在一夜之间做到这点,在北境之中,除了查缉司,还能有谁?
早在查干托洛盖的时候,那家全部由精铁铸造而成的棺材铺就使得赵让大为震撼。
偌大一个西域,哪怕是位于上四国之二的单夜国,想要弄出这么一座屋子来,所需要的精铁都得竭尽全国之力才行。不用说查缉司竟然在不动声色,无人发现的情况下,就做到并完成了。
所以赵让对他们的力量没有任何怀疑。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张宗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统领,以前咱们见过吗?”
张宗似是没想到赵让会这样问,微微一怔后回答道:
“没有。”
赵让接着说道:
“既然以前从未见过,那就是没有旧恨。昨晚我可曾得罪了张统领?”
张统领笑笑说道:
“也没有。”
赵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
“咱们之间既然没有仇怨,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张宗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指着赵让身后的“火锅店”说道:
“赵公子,凡事得讲个证据。三具尸体躺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在。而你口口声声说,昨晚离开了常春园,就来到了这里吃火锅,但这里却并不是火锅店。”
“哪怕赵公子你真是无辜的,可你又为什么要撒谎?如果你是去了其他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而选择用火锅店来搪塞的话,你大可写下来,我张宗保证只做取证之用,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说罢,张宗就让左右准备纸笔。
方才这一通话他说的极为真诚,好似真在为赵让考虑一般。
“不用麻烦了。”
赵让摆摆手说道。
张宗忙问道:
“赵公子这是又想说了?”
赵让摇头说道:
“我没什么想说的,你既然觉得是我杀了人,那就按照律法,一命抵一命吧。”www.
赵让将腰间悬着的乌钢刀抽出来,反手递给张宗。
后方是江朗的弟弟,二哥一看,立马说道:
“大人,就是这把刀!就是这把黑刀!”
“赵让就是用这把黑刀把我哥哥杀死的!”
赵让无心理会跳梁小丑的聒噪。
张宗接过刀后,反而对赵让抱拳一礼,说道:
“事情原委尚未查明。所以还请赵公子委屈一下。”
赵让点点头。
黑白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张宗把一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是为了什么目的?
但想来想去,赵让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哪怕是为了更大的道义也不行。
自己刚从西域回来,好端端的睡饱了觉,去城里溜达了一圈,见见老朋友,走走老地方,然后就突然成了杀人凶手。
“要带我去哪?”
张宗指了指不远处第一楼塔尖,说道:
“眼下的证据并不能说明人就是赵公子所杀,但赵公子却也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还得先在楼中暂住一下,等一等新的证据。”
“清者自清,相信很快就能给赵公子一个公平。”
赵让对此不置可否,所谓的公平,还不如说看他心情。
无视街上看热闹的目光,赵让抬头挺胸的被一群查缉司暗卫押着前往第一楼。
走到门口时,赵让突然对张总说道:
“劳烦张统领帮我带个话。”
张宗客气的说道:
“赵公子请讲。”
赵让说道:
“先去洛月楼告诉西门大壮,让他这几天不用找我吃饭了。再去我家告诉侍女雨惜,让他把西门家送来的郎中送回去,我本来就没什么病。”
张宗点头答应下来,赵让便立马走进了第一楼。
查缉司并未为难赵让,给他准备的房子还非常宽敞,舒适。
屋内小几上放着一盏茶炉,里面烧着橄榄核制成的碳。
炉子上一把精致的紫砂茶壶,壶盖被壶里的滚水不断的顶起,发出一阵阵磕碰的清脆。
壶盖每跳动一下,浓郁的茶香就会扑鼻而来。
赵让深吸了口气,将这种馥郁芬芳的气息满满的吸入肺里,顿时浑身上下都心旷神怡。
这把茶壶里煮的茶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闻的。
这种茶产自北境最高的山,云雾山的半山腰上。每年只有在初夏的时候,就在山脚下扎营,慢慢攀爬,才能在初秋时节有所收获。
其他的名贵的茶叶,号称一两茶,一两金。但云雾山茶,则是一两茶,一条命!
赵让没去过皇宫,不知道那里面是如何。在他去过的地方,这样肆无忌惮熬煮云雾山茶,只为取其香气的,就是第一楼了。
小几旁边有张贵妃榻。
按照民间的说法,这种椅子是末代皇帝的宠妃最喜欢的。大威建国后,开国之君为杜绝后世子孙沉迷美色,故而宣布把贵妃榻彻底废除。不仅皇家和王公贵族不得使用,民间更是不可。一旦被发现,无论身份地位,都要笞四十。
连西门家都不触这眉头,但第一楼却在房间里堂而皇之的放着,不得不说张宗当真是树大根牢,有恃无恐。
赵让看了会儿,便在贵妃榻上斜倚着躺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些奢靡的东西能流行起来是有它的道理的。
贵妃榻的确很舒服。
比赵让坐过的所有椅子,以及躺过的所有床都舒服。
闻着云雾山茶的香气,躺在舒服的贵妃榻上,赵让闭上了双眼,觉得杀人犯要是都这种待遇的话,他倒宁愿当个杀人犯了。
这里不会有人因为他昏睡几天就担心的不行,也不会有人因为他喝酒喝多喝少而叫嚣聒噪。
更没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用剑指着他的咽喉,逼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这里,赵让就是赵让,完完全全是是他自己。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不用握刀。
正当赵让在全身心地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时,忽然感到房间里靠西的窗户外,有两股强烈的劲气流动。
“好剑!”
赵让一个鲤鱼打挺,从贵妃榻上起身,来到窗户前。
推开窗,发现外面竟然是个清幽的院子。
水榭游廊,廊下锦鲤丛生。
游廊中央围着一块空地,一名身穿道袍的道人正站在中央,手持一柄出鞘宝剑。
在他对面另有一人,光着脑袋,脖子上带着佛珠,是个和尚。
道士和和尚碰在一起本就足够稀奇,更不用说这道士手中还握着剑。
道士屈指在剑身上一弹,剑声如龙吟,回荡在小院中,久久不绝。连游廊下的锦鲤都趋之若鹜,仿佛真龙现世,纷纷奔逐机缘造化。
“果然是好剑!”
和尚再度夸赞道。
先前他已经感叹过一次。
“和尚,你是不是念经念傻了?怎么又说一次好剑!?”
“阿弥陀佛,贫僧先前说好剑,是观其形。刚才说好剑,是闻其声。佛曰:事事不可仅凭外在而轻下判词。对应俗家语,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手中的这把剑,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都是上上乘,所以贫僧才说‘果然是好好剑!’”
和尚说完,微微颔首,又吟诵了一遍佛号。
道士笑骂道:
“你个臭和尚,好好的经估计只会念阿弥陀佛这么一句。对剑这种杀生利刃的好坏却眼力毒辣的很!”
“那你……”
道士刚起了个话头,剑柄上挂着的一只玉色白鹤突然迎风飘起。
赵让“小心”二字还卡在喉咙中,道士的剑锋已经指向了和尚的咽喉。
赵让心想这道士未免有些太过卑鄙!
不但趁和尚吟诵佛号时出手,还要用言语来引开对方的精神。
身上道袍衣袂飘飘,侧面看上去也颇具仙风道骨,没想到动起手来却连街上成天无所事事的混子都不如!
倒还真应了和尚刚才说的那句俗话:人不可貌相!
赵让本欲翻窗入院,出手相帮,但看道士已经逼近和尚咽喉的剑突然调转势头,向旁侧撇去,这才按捺住,继续观望起来。
道士的剑法精妙,似是廊下水道中的游动的锦鲤,自在丝滑,灵动超然。
剑尖在和尚周身不断点动,编织成一道细密的剑网。
和尚就像被网在网中的鱼,没有丝毫的挣扎的余地。
不过和尚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挣扎。
赵让从他的定力来看,和尚绝非庸碌之徒。
定力就是底气。
没有本事的人,看到这样凌厉的剑光,将自己周身笼住,想必早就被吓的晕了过去。
但和尚非但没有任何惊诧,甚至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剑是好剑,但你不该这样用!”
和尚突然老神在在的说道。
随即脖子一抻,将带着的佛珠抖下,右手握住后,轻轻往前一送。
道士的剑锋立马被佛珠缠绕住,和尚手中再一发力,剑锋进退不得。
剑柄后挂着的那只玉色白鹤也没了先前的威风,此刻无精打采的悬在半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