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球!!”
东方新捡起自己断掉的虎刀,心疼的吹了吹断口沾上的尘土,看着黄杨子遗留下来的机关雕像,忿忿道,“我要把他熔了,给我重铸一把刀。”
刘七尺降落下来,说道:“妖族的这种机关雕像,所用的材料虽然不凡,但并不适合打造人族兵器,最多只能做个辅料吧。”
“我倒是收藏了几块打造刀剑的好矿石,之后请东方老哥去挑一挑,看看哪一块合你眼缘。”
东方新连忙推辞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
苏寒山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目光流转间,悄悄摄取了周边山坡上的一些木质纤维。
金丹元气勾连保护着那些纤维,无惧岩浆的灼烤,极速穿梭而来。
转瞬之间,仿佛这条岩浆溪流之内,有光丝织成了一件长袍,披在了苏寒山身上。
双袖宽松,另有腰带环绕收紧,长袍下摆垂地。
苏寒山这才轻咳一声,暗暗放弃了对于腿脚表面那些长裤灰烬的维护。
“刘将军,这块令牌就是打开天命宝藏的密钥,但看起来也是一件兵家之物,你瞧瞧能不能摸索出几分运用之法。”
他直接把令牌丢给刘七尺。
刘七尺接过来翻看一遍,神色严肃:“看起来是秦朝兵家的物件,只是又被天命教改动过。”
“我对这两家了解都不深,不敢贸然尝试。”
苏寒山点点头,随口回了一句:“那也无妨,等云涛师兄到了之后,凭他的修为,应该足以读取这令牌之中的奥妙。”
自从体会过太白神树分身的视角之后,苏寒山对典籍中记载的,关于神府强者的描述,就有了更深的理解。
像是这些法宝法器,各家各派的祭炼手法都大不相同。
就算没有了主人做后盾,外人想要摸清楚这些法器的运用,也是千难万难。
纵然以玄胎强者,对于各种元气能量变化的敏感程度,反复去试错,也可能在试出正确答案之前,就已经导致法器的微妙损坏。
但是,神府强者就不同,他们的元神观测,已经渗透到微观层面,仅凭一个念头,就能短暂扭曲周边的环境,抑制法器中可能发生的不良变化。
要直接逆推出法器材质、祭炼过程等等信息,可能还很困难,但如果只是试出一些基础功能的用法,绝非难事。
东方新也很赞同,道:“反正那个阵法空间,历时良久,几多大战之后,已经不稳,再不济,云涛老弟也能直接穿过破绽,进入空间之中。”
刘七尺感慨了一声:“想想我们,还是在入夜之后,才得到天命宝藏的相关线索,让那位九酒道长回去求援。”
“谁知他刚离开没多久,我们就经历连番变故,魔头出而又隐,梁王府那两个来开启宝藏的人,都已经死在我们手上。”
“只怕那位道长,现在还没有到雪岭吧。”
说到这里,刘七尺看了一眼城区方向。
泉城中的居民,都是在乱战背景中生活的老手了。
刚才那些呼喊吼叫、天象变化、轰鸣巨响,早就把很多人惊醒,连带着通知了附近的乡邻,收拾家里一些紧要物件,机警起来。
不少百姓离开屋子,到了宽敞一些的地方。
万一战斗持续的太久,那些余波,就可能造成建筑成片坍塌,待在房屋外面,生存的几率要大得多。
而且人们也不能聚得太紧,最好还是三三两两的分开,假如天上砸下来一个什么大的东西,一下子也砸不死太多人。
这都是经验之谈。
刘七尺对于这些事情,也是了然于胸,嘴张了张,有点想叹气,最后却笑了一声。
“这么多事,只发生在短暂的时间里,也挺好的,我先去传令众人,安抚百姓。”
“东方兄和苏兄,就请在这里,看守那座宝藏,以防魔头又出来生事。”
苏寒山拱了拱手,与他道别。
东方新走到黄杨子的雕像身边,上下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锦囊来。
“我就知道,整整十一尊老妖雕像,要想隐蔽,一路上也不能全靠他的天赋神通发威,肯定有法宝辅助。”
东方新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件宝贝,多半是带有一些空间奥妙,到时候也请云涛老弟看看如何运用。”
苏寒山一跺脚,把山脚下这片岩浆凝固起来,顺便塑造出一套桌椅。
“你手臂伤得不轻,还是喝些茶,好好疗伤吧。”
苏寒山运转金丹,采集种种元气,按照先天教书典中记载的一些配方,调和于水中,让玄冰壶中的那些水汽,渐渐泛出碧色。
先天教继承了白莲教正统,其中非常有特色的一项,就是在发展教民的时候,广施符水。
虽然说,那些号称包治百病的符水,大多数只是一些草药汤或糖水,但是先天教高层,却真正掌握着一些,将真气、元气调配,暂时融入水中的手段。
喝下去之后,对多数病症,确有立竿见影之效。
当年先天教主率人推翻清廷之时,把治病的符水,换成了神灵保佑的各式符水,大股教民,喊着“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那也真是冲翻了紫禁城的不少护卫亲军。
搞笑的是,手上拿捏了这么一整套好用的符水,先天教高层们在占据高位之后,却全都停产,再也没有把这方面的优势发挥出来过。
东方新喝了几碗之后,只觉心旷神怡,右臂的伤口处都隐隐有些发痒,生机流动,帮助他更快的去除黄杨子留下的妖气。
“咦,好东西啊,就是不耐久放……”
东方新赞了一声,默默运功,养起伤来。
这种纯用元气调配出来的符水,没有草药、丹砂的参与,药效是会渐渐挥发掉的。
苏寒山自己也趁着药效最鲜活的时候,喝了几杯,养一养精神。
今晚这一场大战下来,他肉身虽然没有怎么受伤,但是精力损耗不浅。
弄些符水养神,才有助于他把今天这连续几场战斗的感想,梳理清晰。
默坐了一个多时辰后,苏寒山缓缓起身,迎着夜间山风,揣摩着打出了一套掌法。
这是纯阳掌,是最初用来匹配纯阳神功的那套掌法。
练此掌时,心意运劲上,讲究三形三势,三空三合,三圆三顶,三裹三敏。
基础掌法招式上,有单劈掌,双劈掌,顺势掌,吞吐掌,洞穿掌,合流掌,回身掌,龙形掌,总共八种。
又有推、托、带、领、穿、搬、拦、截、扣、捉、勾、打、封、闭、闪、展,十六种身法手法用法。
这套掌法,如果单独拿出来的话,并不比沧水县其他几个武馆的手段更高明。
可以说只是修炼纯阳三法的一种前置准备工作,是基础中的基础。
苏寒山的纯阳三法,都已经练到登峰造极,大而化之的地步,现在却偏偏打起这套最基础的掌法来,甚至每一招打出,收回之间,还要揣摩良久。
他现在的整个武功体系,如果比喻成一棵大树的话。
那么,六御生杀令法,就是六条最主要的枝干,决定了这棵树朝哪些方向生长,会对哪些区域造成影响。
小五行理论,是内部营养类型、特效成分,决定了这树是什么品种,并向更名贵、更有特殊功效的品种努力。
纯阳神功,则是他最本质的功体,是最重要的根系,用来鉴定、粉碎、过滤、吸收各种要素,一股脑的变成营养,供应小五行理论的运转,供应六御令法的生长……
无论苍天风水,神魄秘法,太华拳谱,还是真人枪,四大杀气,五雷交感法门,都在这些被粉碎吸收的范围内。
从这个角度来说,玄阴搜魔真经的内功真谛,实际就是纯阳神功套的一层面具。
只要悟通了此种内功真髓,把天都纯阳一逆转,自然可以成就玄阴搜魔。
在面对某些硬点子的时候,宽仁醇厚的纯阳功,就会披上这层凶恶的玄阴外衣,阴阳轮转,将对方磨碎。
苏寒山因为已经走上武道金丹之路,对于纯阳峰前辈的总结传承,以前是只需要百分之几的摸索微调,现在,却是最多只能抄个八成,别的都要自行发挥。
这该是个麻烦。
但对于以前就有着异世界大量体系,可以借鉴,只愁没有足够缺口收容的苏寒山来讲,却也可能变为一种洗礼。
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根基重整,拓展,尽情地将那些不同体系碰撞,产生的灵感契机,全部加入基础层面。
这样,就能够让“天都纯阳”这个根系,在吸收其他营养的时候,更加慧眼如炬,鲸吞广纳,不留遗珠。
如此一个重炼基础的过程,自然是急不得。
苏寒山打一打,停一停,掌法变动,连带着心情、功力、元气的变化,显得非常舒缓从容。
与其说是武,不如说是舞。
打了一阵子之后,简直连舞也算不上了,只是在徘徊散步,时不时的挥动一下手掌罢了。
到了天明时分,他若有所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去。
东方新发现了他的动向,也扭头看了一眼,讶异道:“是云涛老弟到了吗?”
凌晨时分,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雾中走来的并非司徒云涛,而是一个白发如霜,面容却只有三四十岁,而且身材高大,背着一个竹篓的妇人。
“我听到这里有一件兵刃在哭泣。”
那妇人嗓音有些生硬,好像不太习惯跟人打交道,也没有什么见面礼节、招呼,只是目光一扫,落在了东方新身上。
“原来是你的刀,你好像过去是很爱护你的刀,以至于他现在要死了,也对你很有些眷恋的感觉。”
“不过,如果你没有任何察觉,继续这么放任下去的话,这把刀很快就会从濒死,变成彻底死去了。”
东方新诧异的抬起手中虎刀,说道:“你是说,我的刀已经有了灵性?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这些人,总是以为要有了可以脱体而出的刀灵剑灵,才算是有了灵性吗?”
白发妇人淡淡然的看着那把刀,说道,“这把刀,刀身虽断,气脉未绝。”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
“八千两黄金,我帮你将这把断刀重连。”
东方新稍微迟疑了一下。
八千两黄金对他来说,倒也算不上一笔多大的款项,只是这妇人来得莫名,令人不太信任。
也罢,这把虎刀本就已经断了,若真有机会挽回,绝不能错过。
东方新点头答应下来,郑重的将手中断刀交过去。
白发妇人走到桌边,从竹篓之中,取出了一个青玉罐子,里面装满了澄澈而粘稠的液体,像是某种油脂,散发着草木的香气。
她拿出来的油罐之上,还刻着一些极小的字眼,即使是玄胎境界的人,也需要运足眼力,才能够察觉到。
“欧冶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苏寒山心中默念,有所猜测。
龙泉道,中古三十六道宗之一,专攻铸剑之法,最初的几代道主,如欧冶子,干将莫邪等人,名声都极大,被视为天下间最好的铸剑师。
不过后来,这一道宗因为弟子太多,互不相服,云流四散,失去了巅峰气象。
历时千年,才又有一位名叫张鸦九的铸剑师,夺取天下第一铸剑名家的称号,重整龙泉道,因此被称之为“中兴道主”。
可惜,铸剑这个行业,既与军备相关,又隐隐超脱军备,是一条上达王侯公卿、交往名门豪客的捷径,实在是鱼龙混杂,嫉贤妒能之辈,比比皆是。
特别出众的铸剑师,如果不被哪一方招揽,很难有足够材料练手成长,如果被招揽了,又必然被敌对势力优先针对,明枪暗箭,早夭的风险很大。
中古后期,正逢数千载罕见的一场大乱世,龙泉道的中兴,也只是昙花一现。
到了如今,天下间顶着龙泉名号的铸剑流派,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拥有龙泉道真传水准的,却少之又少,大多只是滥竽充数。
东方新手里这两把刀,原本也是当年尚未开创长乐山房时,游历四方,特地请一位号称有龙泉传承的大匠人铸造出来的。
质量确实过硬,耗资更是不菲。
用了这么多年,他也顺着自己的功法路径,日夜反复用元气滋润养炼,只觉得如臂使指,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可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当那白发妇人将吸收了数次油膏,弥合一体,捶打矫正,突兀滋生、又褪去一大堆锈迹的虎刀,重新还给他的时候。
东方新刚一接过来,就心中一怔,忍不住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与现在手中的这把刀相比。
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号称龙泉传承的名家,铸造出来的东西,根本不配称之为刀剑……
那只不过是粗陋笨拙的铁棍罢了!